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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四见这人来头不小,知道再不说实话是躲不过去了,于是如实说道:“昨天晚上,有一伙大兵来查店,把姚先生带走了,箱子也用车拉走了。”
杨春华问:“他们是哪个部队的?东西拉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了。”
“那好,小子哎,你听好了:我们今天来的事儿,不许你跟任何人讲。你若是说出去,小心你的脑袋!”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詹四眨着眼睛回答。
杨春华回头对约翰逊说:“咱们走!”
看见两个人走远了,詹四拿起了电话。
“您是,您是仓连长吗?”
“您真是,怎么连我的声儿都听不出来了?”
“表弟,不好了,”詹四压低声音说:“今在有人来找那姓姚的。”
“怎么啦?我这就带人去抓!”
“您可别乱抓,来人派头太大,穿着西服,好像衙门口的。他追问我,是哪个部队抓的人。”
“哼,哪个部队的?把他抓进来就知道了。”
“他们已经走了,还跟着一个又高又大的外国人。”
“怎么?还有外国人?”
詹四说:“我害怕……”
“他们坐什么车来的?洋车还是小汽车?”
“洋车。”
仓麻子在电话那边听了,爆发出一阵狂笑。
詹四被笑得莫名其妙。
“你这个笨蛋,怎么不早点儿给我来电话?这两个人是来取佛头的。咳,你呀,没见过世面不是?好大一个财神爷给放走了!”詹四任凭表弟埋怨,他能想像得出表弟狂笑时脸上的麻子闪着红光的样子。对方听他沉默无言,就说:“你不用着急,他们还会来的。有二十箱佛头在咱手里,不怕他们不上钩!”
杨春华和约翰逊走出客栈,乘洋车回到丽影照相馆,在客厅里坐下,叫学徒沏上茶来。杨春华端起玻璃杯喝茶水,见约翰逊并不喝茶,低着头想事儿,就放下茶杯,用英语问道:“约翰逊先生,您在想什么?”
约翰逊说:“通过姚先生被抓这件事情,让我认识到,你们中国还是大有希望的。因为中国有对国家负责的、正直的军人,这是我原来没有想到的。”
“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像琉璃厂的陈紫峰那样保护中国文物的人,在军队里也大有人在,这对中国来说,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杨春华闻言,放声大笑。
约翰逊的一双蓝眼睛疑惑地盯着他。
杨春华用中国话笑着说:“约翰逊先生,您以为抓姚掌柜的那个兵痞子,是为了保护那些佛头吗?”
“当然。”
“那您就想错了,那个当兵的不是为了佛头,而是为了大洋,他要从姚掌柜那里敲诈一笔银元!”
约翰逊顿开茅塞,脸上绽开笑容:“这么说我明白了,很好。只要保证那些佛头不受损失,保证姚先生的安全,我可以付出一笔银元来,给那个军人。”
第三部分:石窟兵营(3)
约翰逊端起玻璃茶杯又放下,挠着金黄色的头发说:
“我想,要找到逮捕姚先生的人,大概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这个容易。”
“那好,您负责找人,如果需要银元,由我负责。”
“一个铜子都不用。”
“那为什么?您不是说,那个人是为了大洋,才逮捕姚先生的吗?”
“那个土匪,顶大是个连长、营长什么的,我犯不上去找他。”
“那您找谁?”
“我找张树勋张大将军。”
“您和张将军认识?”约翰逊表现出极大的惊奇,显然他是知道张将军的威名的。
杨春华说:“我经常到大将军府去,给张夫人照相。”
“不知道张将军能不能按您的意图办?”约翰逊担心地问。
“这事我心里有底儿,您就 贝青 好吧!”
约翰逊开始喝茶,喝罢,杨春华说:“也该吃晚饭了,走,正阳楼去。”两个人蹓跶到正阳楼。饭后,约翰逊要回六国饭店去,临别,杨春华说:“我回去,立马儿给大将军打个电话。”约翰逊说:“非常感谢。”二人握手告别,回到丽影照顾相馆,杨春华给张府挂了个电话,副官问清是杨春华,客气地回答:“大将军参加宴会去了。”
杨春华无奈,只好等明天再说了。
次日吃罢早点,杨春华在照相馆磨蹭一会儿,看着腕上的手表,已经九点一刻了,就给将军府挂了个电话,还是昨天那个副官接的,副官客气地说:“大将军在府上,欢迎您来。”
杨春华正正领带,上街叫辆洋车,直奔将军府。因为杨春华经常出入张府,府上的卫兵没有不认识他的。杨春华微笑着和卫兵打招呼,从大门一直走向客厅,进入客厅,张将军坐在紫檀嵌罗钿太师椅上,翻阅着一本什么画册,张夫人站在他身后,嘻嘻地笑。见杨春华进来,张将军忙合上画册,放在金漆桌面上。张将军道:“来了,请坐。”杨春华谢了坐,夫人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失:“昨儿个您来电话,我和树勋到总统府赴宴去了。”张将军问道:“杨掌柜来,一定有什么事儿吧?有事儿你就直说。”
杨春华略加思索,说道:“我有一个亲戚,在琉璃厂开店。前些日子到山西去,买了几个佛头,前天回到北京,在鼓楼外大街住店,东西和人都让军队给扣了。”
“买了东西,不赶快回家,干嘛住店哪?”将军粗声大气地说。
杨春华迟疑一下说:“正赶上山西雇来的大车坏到那儿了。”
“你那亲戚叫什么名字?在哪个旅店被扣的?我给你查一查。”
杨松华松了一口气,忙说:“他叫姚以宾,在鼓楼大街洪通客栈出的事儿。”
张树勋走到电话机旁,拔了一个号,大声地说:“姜旅长吗?是我,我跟你说,前天……前天在鼓楼大街一个叫洪通客栈的,抓了一个人。这人叫——”,“姚以宾!”“……叫姚以宾。你给我查查,查出来马上放人。”
张树勋挂了电话,回到太师椅里坐下,眼睛目留着那本册页,杨春华随着张树勋的眼光,目留了一眼画册,画册的封皮是藕粉色的,杨春华想,那一定是一本春宫图,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于是,就站起来说:“谢谢大将军了!”张将军说:“你先等一等,一会儿下边就回话过来。”张夫人说:“您请用茶,我去拿两张底版来。”说着话儿出去了。张将军叫人上茶,过了一会儿,夫人进来,交给杨春华两张长方形的玻璃相版,笑道:“这两张照得挺好,您给我一个放大一张。”
没等杨春华说话,那边电话铃响了。张将军接了,静听对方说话,“嗯嗯啊啊”几声,最后命令道:“叫他先把人放了,一会儿有人去接。”说完,叭地挂了电话。杨春华猜测这个电话和姚以宾有关,就把脸转过去,恭敬地看着将军。张树勋对他说:
“你的亲戚押在二旅三团四营八连,部队驻在黄寺,你还是去一趟,把他接出来吧。”
杨春华听张将军一说,就知道姚以宾受了点皮肉之苦,慌忙用报纸包了相版,告辞将军和夫人。先把相版送到照相馆;尔后,坐洋车到德胜门外黄寺兵营。
到了黄寺;看到了兵营的大门;杨春华给了车钱;走到营门口打听卫兵“四营八连”。卫兵回答“这里是团部,四营还在北边。”杨春华回头再找洋车,早就没影儿了,只好顺着马路往前走,走得满头大汗。远远地又看见一溜围墙,就一直走向兵营大门,在门口被一个荷枪实弹的士兵挡住,喝道:“站住,干什么的?”
“找你们营长,我是从大将军府上来的!”
旁边过来一个小头目,礼貌地问道:“是来接姚以宾姚先生的吧?”
“对了。”杨春华不卑不亢。
“快请,我们连长恭候多时了!”小头目殷勤地说。
杨春华跟着那兵直奔八连连部。
第三部分:石窟兵营(4)
这天傍晌午的时候,八连连长仓麻子找出一套便衣来,换下军装。他想到琉璃厂走一趟,一是到多宝阁去,通知他们带钱来赎人,看看他们能出多少大洋;然后再到别的店里联系一下,以私人身份出卖佛头,看看能卖多少大洋,比较一下,哪边轻,哪边重。他约莫一个佛头顶不济也能卖上二百块,二十个就卖大洋四千块,怎么也不能白折腾一回,就是放人,也不能放货,放走佛头就是放走大洋。他戴上礼帽刚要出门,闯进一个兵来,和他撞了个满怀,仓麻子刚要发作,看清是营部的传令兵,才勉强止住火气。传令兵站稳脚步,认出穿长袍戴礼帽的是仓连长,忙立正敬礼:“报告连长:营长请您马上到营部去!”
仓麻子问:“几位连长都去,还是单请我一个?”
“单请仓连长一位。”
“有要紧事儿吗?”
“报告连长,营长有要紧事儿!”
仓麻子不便多问,慌忙脱去长袍,换上军装,急急来到营部。进了办公室,先看营长脸色,见石营长黑虎着脸站在窗前吸烟,仓麻子猜到了营长找他与姚以宾的事儿有关,他急忙在门口立正,叭地行一个军礼:
“报告营长,八连长仓福全前来报到!”
营长石占田对他不予理睬,继续吸烟如故,仓福全僵在那里,立正站着,不敢正视营长。石营长吸完一支烟,扔了烟蒂,转过身来,也不看仓福全,只顾说道:
“老仓啊,你惹了大祸了!知道吗?”
仓福全回答:“报告营长,兄弟不知。”
石占田气愤地问:“前天你抓了人没有?”
“抓了一个偷砍石佛的人。”
“是不是叫姚以宾?”
仓福全一愣:“报告营长,那人是叫姚以宾。”
石占田大声地质问道:“你知道这个姚以宾是什么人吗?他是大将军的亲戚!”
“他、他一个字儿也没提,没提大将军呀!”仓福全坑坑洼洼的额头上开始冒汗,不一会儿便有豆大的汗珠子滚下来。
“就冲这一件事儿,你肯定就丢了差事,没准还有性命危险!”
仓福全的麻子脸上汗如雨下。
“今天大将军亲自给我打电话过问这事儿,一定要从严查办。我对大将军说,仓福全是我的磕头弟兄,多年来克己奉公,尽职尽责,请大将军关照。大将军说,不管什么人都要撤职查办。我苦苦哀求,大将军才算开了恩。咳!总算保住了你的性命,却保不住这个连长头衔!”
仓福全感激涕零,带着哭声说:“谢谢大哥!大哥千万保住我的差事,今后兄弟用脑袋保您!”
看见石营长脸上的阴云消失了,仓福全壮着胆子说:
“其实呢,我想从姚以宾那里抠出点儿大洋,也是为了孝敬大哥,没想到捅了个马蜂窝。”
“还是个大马蜂窝呢!哎,你打了人没有?打了,不用你说我就知道。你回去准备放人,今天有人来接姚以宾,最好设宴为他压压惊,赔个不是,知道不?”
“好,兄弟一定照办!”
“去吧。”
“哪兄弟的差事?”
“有我呢!”
“谢谢大哥!”
仓福全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退出。
姚以宾被抓来的第二天,再一次让大兵架到大房子去上挂,大兵一拽绳子,姚以宾忽悠一下就昏了过去。大兵吵吵嚷嚷着把他放下来,让他横躺在地上,提来一木桶凉水往他头上一浇,姚以宾机灵一下醒过来。两个大兵拖死狗似的把他拖进牢房,扔在地上。姚以宾感到身子已经散了架,他躺在腐草上,疼痛难忍,只想快点死去。后来一个小兵送来一大碗水,姚以宾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光了,喝完,他说:“还要。”小兵想了想,又给他送来一碗。这天中午,小兵送来馒头,他一口没动,万幸,下午没有上刑,傍晚,他勉强吃了一个馒头。
这天夜里,姚以宾昏昏沉沉,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刚一闭眼,就做噩梦,不是让狼咬了,就是掉到河里去了。赶到一机灵醒过来,黑屋子里空空荡荡,身下的稻草刺肉,地上的寒气袭人。姚以宾捂着脸呜呜地哭,哭着哭着,迷迷糊糊地看见一个墙角有个破凳子,他就忍痛蹬上去,解下裤腰带,在窗户框上系个套,伸进脖子准备上吊。等他蹬翻凳子,腰带的扣呼啦开了,姚以宾狠狠地摔到地上,“嗷”地一声尖叫,把自己吓醒了。姚以宾浑身上下疼得钻心,起初以为是上吊没死,摔得身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