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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一眼。海山回分局,周栓宝打心眼儿里为他高兴,也更惦念股里的同事,这不,
一拐一拐地就来了。几个月没来分局了,他乐呵呵地四顾着,和闻声围拢来的战友
们—一打着招呼。落座后没见着肖东昌,还四处张望,这肖股长哪去了。
小杨立即冲隔壁喊着,“肖股长,老周来了!”
肖东昌闻声从隔壁屋子过来,看见周栓宝,埋怨道:“咳,又是冰又是雪的,
你也不怕再摔着!你爱人知道吗?”
周栓宝笑着摇摇头,“想大伙儿呀!这两个月,我都快憋出毛病来了!老肖、
海山,有什么不动腿的活儿,先让我于一点儿。只要叫我在这屋呆着,这腿肯定好
得更快!”
刘海山和肖东昌交换了一下眼色,肖东昌开口了,“老周,我可要批评你,你
现在的任务就是养伤,一心一意地养伤,至于工作,伤好了有你干的。是不是呀,
老刘?”
刘海山只得接着这个话茬儿,说:“那是。坐会儿就回吧,别让春莲嫂子着急。
小杨,等会儿你拿我的车驮老周回去!”小杨马上应了一声。
周栓宝连忙摆手,“别介,又给你们添麻烦!唉,我见天躺在床上恨自己,怎
么就把腿撞了呢?腿是咱们这行的根儿,要是腿坏了,我还能干什么?”
肖东昌说:“别瞎想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到时候就好了!”
周栓宝认真地说:“肖股长,不怕您笑话,我还真怕落下什么病根儿!要真那
样,你们该不会叫我转业吧!”
在刘海山回来之前,肖东昌已经打报告,以周栓宝已经残疾为由,准备将他转
业安排到一所小学当校工。刘海山知道事情已无可挽回,只得默默地看了肖东昌一
眼。
周栓宝走了,他在小杨的搀扶下,消失在楼道尽头,门外,依然雪花纷飞。
刘海山站在窗前,望着周栓宝远去的身影。许久,他回头对肖东昌说:“这回,
你满意了吧!”
肖东昌不以为然地说:“你怎么这样说呢?”
刘海山动情地,“不是吗?最后一个留用旧警终于在你的视线里消失了!而且
消失得合情合理!可你想过没有,以后当他知道实情,他会怎么想?”
肖东昌无言以对。
第二年的春天,周栓宝的腿好利索后,终于脱了警服,转业到一所小学当了一
名校工。
第五章 东起西落
转眼之间,就到了1957年。随着公安局工作量的逐渐加大,分局新成立了侦查
科,宋健刚把刘海山调过去当科长。治安股也升格为治安科,由肖东昌担任科长。
侦查科成立后,海山更忙了。为了案子,他没日没夜地熬,身体终于垮了下来。人
夏后的一天早上,刘海山正跟春莲说一个请她帮忙侦查的事,突然口吐鲜血,虚弱
地倚在门框上,再也走不动了。当时,赵秀芝和周栓宝都上班去了,把春莲给吓坏
了。
幸亏胡同口乔家的铺子里刚装上了公用电话,众人帮着打电话叫了一辆救护车,
这才把刘海山送到医院。到了医院以后,等一切安顿好,春莲立即给在市公安局政
治部工作的赵秀芝打电话。不巧的是赵秀芝正在一个重要会议上担任记录工作,实
在走不开,她只好在电话里拜托春莲先帮着照料一下,等会议结束后马上赶去。
春莲放下电话,匆匆进病房,告诉刘海山秀芝一会儿就来,让他安心躺着。
刘海山躺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像张纸,无力地拍拍床沿,让春莲过去,又跟她
说起今天早上让她当内线破案的事。
春莲忍不住眼睛红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惦着工作,怪不得医生说他就是累的。
刘海山用希冀的目光看着春莲。春莲不是不想帮刘海山办事,她是怕自己从来
没干过那事,万一耽误了,怎么向海山交代呀。这可不比跑跑街巡巡逻,是正经八
百搞侦查啊!
刘海山费劲地说:“好嫂子,我求你了!我知道你行!”他的话被剧烈的咳嗽
打断,接着又喷出一口鲜血。
春莲不由地惊叫起来,“海山!你这是怎么啦?”忙叫医生过来处理。
稍稍平息了些,刘海山又望着春莲说:“没事,我没事……”
春莲实在忍不住了,哽咽地说:“兄弟,就冲你,我去,豁出命来也去!”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周栓宝两口子就是这秉性。从医院出来,连家都没回,
春莲就按照海山提供的地址找到了那家洗衣作坊。
作坊掌柜的眯着一双阴沉的眼睛,从眼镜上边看着春莲问:“你听谁说我这儿
要人?”
“街坊呗,徐大嫂她娘家侄子就在您隔壁。”春莲早就在肚里编好了。
掌柜的也不知真假,只好点了点头,很快说了一句,“我这儿活儿可累!”
春莲装作一心一意只想挣钱,“嗨,穷人怕什么累,挣几个钱够孩子们上学就
行了。”
掌柜的又仔细打量了春莲半天,看她真是个本分的妇道人家,最后才答应了下
来。他把春莲领到晒满衣物床单的后院,指着水池边大木盆浸泡着的衣物,让春莲
今天先洗了这堆再说。
春莲一边听着,一边挽袖子打量着周围,掌柜的说什么,她应什么。
赵秀芝一直到傍晚才得空赶到医院。她是一个在工作上很要强的人,不愿给领
导留下一个自己有家庭拖累的印象。上午接到春莲打来的电话后,她虽然心里七上
八下,但表面上依然镇静自若地回到会场,认真地做着会议记录。没想到会议开了
一天,好不容易等到会议结束,已是傍晚。
她匆匆赶到医院,找到住院处,就要推门进去。护士过来拦住她,告诉她探视
时间早过了。
赵秀芝恳求道:“同志,你照顾照顾,我是市公安局的……”
护士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公安局也得遵守医院的规定呀!回吧!明天早点
来!”
赵秀芝无奈地往回走了几步,又不甘心地转回来央求道:“同志,我求你,我
看他一眼就走!真的,就一眼!”
瞧着赵秀芝那副可怜的样子,护士犹豫了一下,总算答应了,但是只让她就在
门口看看,不能说话。
门无声地开了,赵秀芝悄然走进来,驻足凝望着。病床上,刘海山感到什么,
缓缓地侧脸望来。咫尺之间,四目相对,眼神中流动着绵绵话语。刘海山先微笑了,
赵秀芝也努力笑着。刘海山微微挥手,示意赵秀芝回家。赵秀芝点点头,示意刘海
山好好睡觉。刘海山点点头,听话地闭上眼睛。赵秀芝默默地看着,眼睛里噙着泪
水。
两年前,赵秀芝又生了个儿子。这回赵秀芝说国家正在搞社会主义建设,这孩
子就叫“建设”吧。建设现在已经和哥哥援朝一块儿上幼儿园了。由于她和海山工
作忙,这接送孩子的活儿,常常就让春莲她两口子包了。眼下,当赵秀芝在医院看
望丈夫的时候,他的两个孩子援朝和建设以及丁家的小女孩儿丁丽正围着春莲转呢。
春莲也是刚从那家洗衣作坊干活儿回来。干了一天活儿,春莲显得很疲惫,但
是她把三个孩子从幼儿园领回后,看着他们花朵般的脸蛋儿。她的脸上马上绽开了
笑容,“乖,饿了吧,大妈这就给你们熬粥贴饼子!小丽,今儿也在大妈这里吃,
啊?”
丁丽显然比男孩子更懂事一些,她谢了春莲,说妈妈病了,要回去。
春莲问是什么病,丁丽也不知道,就看见她老在偷偷地哭。
春莲一听不觉叹了口气,她明白丁丽妈是在想她死去的女儿呀。她正不知该怎
么说,周栓宝跛着脚,手里提着一只老母鸡进院了。今天中午他回家听说海山生病
住院,下午就到集市去买了只鸡。一见周大伯回来了,孩子们马上高兴地围上去,
援朝还咽着口水喊:“我要吃鸡大腿!”
才两岁多的建设也不甘落后,“我也要吃鸡腿!”
周栓宝把鸡高高地举起来,“这只鸡可没你们的份!这是给你爸爸补身子的!
顶多也就给你们喝口鸡汤!”
孩子们还是吵着要吃鸡大腿。春莲过来接过母鸡,“好啦好啦,让你大伯歇会
儿!我做主了,给你们一人一个鸡翅膀,好不好?”
援朝想想不对,“还有丁丽呢。”
春莲笑骂:“你这鬼小子,还真把大妈给难住了!得,鸡脖子归你,鸡翅膀归
丁丽,女孩儿家多吃鸡翅膀会梳头!”
丁丽在一边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鸡翅膀和梳头的关系。
以后一连好几天,春莲都是早出晚归,去那家作坊干活儿。一开始周栓宝没在
意,直到有一天快睡觉的时候了,他已跪在炕上铺好被子,才见春莲满脸疲惫地进
了屋。
周栓宝有点不高兴,干嘛呀,这么晚回家,“我说春莲,咱够吃够喝就行了,
把自己累成这样干嘛呀!”
“不是想多攒点儿嘛!咱们没儿没女的,到老得走不动了,就坐在炕上大眼对
小眼呀?”春莲遮掩着,倒水准备洗脸。
周栓宝赶紧下炕帮着兑热水。无意中碰了春莲的手一下,春莲顿时疼得“哎哟”
一声。
周栓宝抓过妻子的手一看,吓了一跳,两只手又红又肿,手指粗得像一根根胡
萝卜,忙问怎么回事。
春莲赶紧把手放到背后,摇摇头,啥也不说。
她越是不说,周栓宝越是觉得妻子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也就越想知道,“什么
事呀,你难成这样?我可跟你说,两口子别存隔夜话,今儿你得给我说清楚了!”
春莲犹豫一下,叹了口气,转身到了外屋,周栓宝又一步不拉地跟了过去。
春莲勉强地说:“老周,你别逼我。我都答应海山了。”
周栓宝有些意外,“你在帮海山做事?”
春莲点点头,周栓宝立刻明白了,妻子在给海山当内线。
他把妻子推到椅子上,让她坐着别动,自己一瘸一拐地给她端了一盆洗脚水,
让她好好烫烫脚。
春莲看着看着,眼睛都湿润了。
去干活儿只是一个掩护,刘海山交代给春莲的任务是要利用在作坊里干活儿的
有利条件,寻找掌柜的从事特务活动的证据。那天中午,春莲见掌柜的一家正在店
堂里吃饭。她洗完了一盆脏东西,又把它们一件件地晾起来。借着晾被单的遮掩,
她轻轻地穿过一条条被单,走向一间放杂物的小屋。她盯着这扇门犹豫半天,下决
心蹑手蹑脚地向那扇门走去。就在她推开那门时,掌柜冷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你在找什么?”
春莲大惊,但马上镇静地回头说:“找肥皂,肥皂没了。”
掌柜的盯着她看,“那言语一声呀!”
春莲连忙说:“我看您正吃饭……”
掌柜面无表情地推门进去,又转身出来,手上拿着一条肥皂,说:“没事儿别
乱窜!要什么言语一声。”
香莲如释重负地点点头,在心里对自己说,这家伙鬼得很,下次可要小心。
刘海山住院没几天,耳垂胡同又出了一件大事。这天,周栓宝跛着脚走来,走
过乔家小铺,乔云标神秘地从店里跑出来,拉住他说丁家出事了。
周栓宝诧异地问:“出事?什么事?”
乔云标卖弄地说:“右派!老丁被划成右派啦!送去劳改啦!”
在这次反右斗争中,本来没丁维全什么事,他毕竟是副局长嘛。可快结束的时
候,突然发现整个文化局还差一个名额,没有达到上级要求的指标数。这时,有人
想起,区公安分局曾经向文化局反映,丁维全把党的旧警改造政策说成是“卸磨杀
驴”。这不是右派言论是什么?对此,丁维全再三辩解自己只是对某些同志的具体
做法有看法,绝对不是攻击党的政策。但是文化局为了完成右派指标任务,哪里还
听他的辩解。丁维全就这么稀里糊涂成了右派。
周栓宝真是有点想不通。像老丁这样的老革命,怎么会是万恶不赦的右派呢?
他来到丁家一看,真的傻眼了:院里一片狼藉,丁维全已不知去向,丁丽妈正在烧
着一堆书稿。火苗上扬,灰烬飞舞。她木然地盯着跳跃的火焰,一言不发。
当晚,几个街坊坐在乔家小店门前聊天,周栓宝也蹲在一边闷头抽烟。
一个街坊说:“我是越想越不明白,这丁局长挺好的一个人,还是老革命,怎
么说右派就右派了?啊,老周?”
周栓宝还没答话,乔占魁就转着铁球过来了,“问谁?问谁也别问他周老蔫儿!
他要整得明白,自个儿也不会不明不白地给人轰出公安局了!”
周栓宝气得脑门子直冒火星,“乔占魁,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倒想当哑巴,可就是天生这张嘴,闲不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