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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朝和丁丽的婚礼如期举行,耳垂胡同一派喜气洋洋。建设在胡同里点燃了一
挂鞭炮,噼噼啪啪的声音把喜庆的气氛扬到了高潮。建设举着鞭炮,小芳乐哈哈地
把喜糖分给看热闹的街坊们。
穿警服的宋青扶着穿一身红西服的丁丽从丁家走出来,穿过胡同向对面的刘家
走去。在去年复习功课准备参加高考的日子里,宋青和丁丽、建设这几个年轻人经
常互相借阅学习资料,一来二去大家就熟了,成了好朋友。所以这次丁丽结婚,宋
青主动来帮忙,当了她的伴娘。
丁维全笑呵呵地跟在女儿后面,不时地做出凶狠的样子,吓唬那些起哄的孩子
们。建设不停地朝胡同口张望。乔家、周大伯家,还有丁家,都到了,就缺爸爸了。
他也太不把哥哥的喜事当回事儿了。
这还真冤枉了刘海山。刘海山一大早就推车出了派出所,没想到一出大门就被
肖东昌拦住去路,“刘海山,今儿我就要你一句公道话!你说我肖东昌是不是三种
人?”
如今的肖东昌身穿便衣,一脸憔悴。文化大革命结束后,肖东昌很快被免去了
革委会副主任职务。后来在揭批“四人帮”的运动中,他又被定性为“三种人”,
停职审查。肖东昌觉得自己从来没干过打、砸、抢之类的坏事,在“文革”期间始
终在兢兢业业地为党工作,怎么会是“三种人”呢?
刘海山沉吟着说:“老肖,究竟怎么给你定性,这得由组织上决定。你要非让
我说,那我认为,至少你有很多行为是属于‘三种人’的。”
肖东昌的表情从希望转为失望进而转为激愤,最后说:“你的意思,我就是
‘三种人’了!妈的,墙倒众人推,刘海山,我知道你恨我,可对你刘海山我问心
无愧!”
刘海山平静地说:“老肖,你错了!我不恨你!我根本没必要恨你!可有一点
你得明白,也许,你不欠我刘海山什么,可你敢对别人说你问心无愧吗?!远的不
说,就说咱公安工作,给你们搞成这么个烂摊子,你还问心无愧?”
肖东昌分辩道:“可我做的一切都是按上级指示做的!我是不折不扣执行上级
指示的!”
刘海山摇摇头说:“今儿援朝办喜事儿,我得去,你要有什么想不通的,咱们
以后再谈吧!”
肖东昌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愤愤不平地想:喜事儿?你现在尽是喜事了,该着我
倒霉了是不是?
刘家院子里,按老北京风俗,搭了炉灶和棚子,厨师在炉灶上下忙活着。街坊
们一边等着刘海山的到来,一边在那儿说笑。
乔占魁瞧着又可以暴撮一顿,这心里就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嘛!大
作家呀,您如今是时来运转了!我早就瞅着你那8号院风水好!所谓五行相生,邪不
欺正!谁住那院谁就有福呀!”
周栓宝凑过来,“哎哎,我怎么听这话有点耳熟呢!我说老乔呀,早先你好像
不是这么说的,你好像说……”
乔占魁笑呵呵地打断他的话,“周老蔫儿!骂人不揭短啊!援朝也算你半个儿
子,今儿援朝大喜,你得留点儿口德哟!”众人禁不住大笑起来。
乔伟叫着,“哎,新郎呢?新郎咋不出来见人呢?”众人跟着起哄,援朝忙从
屋里迎出来,“大伙儿都来啦!谢谢,谢谢!”他今儿穿了一身化纤西服,人显得
格外精神。
乔占魁开玩笑说:“援朝呀,我乔爷爷可是打昨晚上就没吃,就等着摄你这顿
呢!”
援朝赶紧上前扶他,“来来,您上座!”
乔占魁推开他说:“甭扶,我走得动,我还没老呢!”众人又笑了起来。
建设拉开门,夸张地做了个姿势,“新娘到……”所有人都迎着站了起来。只
见丁丽出了门,她的脸上淡淡地化了妆,显得比平时更娇美。赵秀芝也笑着跟了出
来,看上去,今天她精神状态很好。
周栓宝见了赵秀芝,马上想到了刘海山。他怎么还没影儿呢。正想着,援朝和
丁丽朝周栓宝走了过来。
援朝诚恳地对周栓宝和春莲说:“大伯,婶子,我跟丁丽有今天,有你们一多
半的功劳,这么说吧,没有你们也就没有我们,我们俩敬你们二老一杯!”
春莲眼里泪花直闪,一仰脖子先喝了。众人起哄道:“老周呀,看你的了!”
周栓宝激动地说:“喝!这酒一定得喝!”他正要举杯,忽然看见刘海山进了
门,喜出望外地说:“嘿,海山呀,你可来了!都等着你呢!”
刘海山笑着走向人群,打着招呼。赵秀芝平静地站了起来,下意识地理了理头
发。刘海山也看见她了,略一犹豫,伸出手去。
赵秀芝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感情,两人有分寸地握手,又分开了。周栓宝挤过来,
“海山,弟妹,大喜呀大喜!”
刘海山笑着说:“同喜同喜!援朝不也是您的儿子吗?”
大家正热闹着说笑,突然,援朝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丁丽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只见穿着一身没有领章帽徽军装的肖婷婷,正在不远处默默地望着他。
援朝勉强笑了笑,跟她打了招呼。丁丽显得很平静,马上迎上去,伸出手来。
肖婷婷迟疑一下,握住了丁丽的手,勉强说了句祝贺的话。
两个女人的心情迥然不同。肖婷婷非常沮丧,觉得自己整个一个失败者,要啥
没啥。而丁丽则有几分满足。考上了研究生,还结了婚,感到比肖婷婷强多了。
建设悄悄地在宋青耳边把两人的关系简要地说了一下,宋青点了点头。
刘海山知道两个丫头有些心事,赶紧打岔,“人都齐了!那大伙儿坐呀!我就
知道,老乔一定早念叨着这顿饭了!”
乔占魁笑了,“海山哪,你咋就这么了解我?你是我肚里的蛔虫呀!”哄堂大
笑。
乔伟举着一挂鞭炮冲进人群,小芳捂着耳朵跟在后面,鞭炮声和欢快的说笑声
响成一片,小院里一派热闹。
整整热闹了一天。喜宴结束了,客人们纷纷告辞,屋里就剩丁丽和肖婷婷两人。
肖婷婷看着窗外的援朝和铁蛋,半真半假地说:“要是我早知道铁蛋不是你和援朝
的孩子,也许今天就没有这个婚礼了。”
丁丽苦笑起来,“肖婷婷,你说对了!其实现在我也挺后悔的,真的!”
第十二章 烦恼人生
星期天的晚上,援朝的新房。援朝躺在床上正津津有味地看《三国演义》小人
书,丁丽在一旁收拾东西准备回学校。考上研究生以后,丁丽觉得和那些师兄师姐
比起来,自己的底子太薄,文化大革命又没怎么上课,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初中生,
现在连跳几级,上了研究生,当然要多下点功夫。因此她除了每个星期天回去一下,
平时天天住在学校。
她一边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包里,拉上拉链,一边叮嘱援朝有空多教铁蛋认几
个字,孩子明年就要上小学了。
援朝看小人书看得入神,嘴里只“嗯”了一声。他见妻子收拾东西要走,这心
里就不痛快。建设也上了大学,可他天天走读,你怎么就非得住校?这不是烦我么!
丁丽也知道新婚燕尔,就把丈夫冷落在一边不好,可为了在学业上赶上那些实
力雄厚的师兄师姐,也只好这样了。想到这里,她缓和了一下语气,说:“援朝,
咱们见天说要把‘四人帮’造成的损失夺回来,光说空话能夺回来吗?”她看着援
朝无精打采的样子,又说:“你呀,也得抓紧复习功课,明年再考一次。说句笑话,
你们老刘家总不能辈儿辈儿都当警察吧?”
援朝一听这话就更不高兴了,“警察怎么啦?没警察你们能过安生日子?要能
当个警察呀,我这辈子就知足了。”他觉得丁丽就和她爸一样,有些自鸣清高,瞧
不起工农群众。
丁丽的脸一沉,“那你就当警察吧!我告诉你,将来当警察也得有文化。像你
整天瞎晃悠,看书也就看个小人书,什么也于不了!”她提起包就走,“我走了。
哎,你可跟妈说清楚,我这不是离家出走,别让妈以为我这个新媳妇儿不懂事。”
话音还没落,人已出了门。
援朝赶紧从床上下来,冲门口喊:“哎,这个礼拜六你回来吗?”门外没有回
答。
小两口在门口叽咯,赵秀芝在自己的屋里听得一清二楚。她对坐在一旁正跟自
己聊天的春莲说:“唉,你看看,我这是烧错了哪柱香,摊上这么些冤家!本来想
自己苦点儿也就算了,可孩子也闹成这样!”说着抹着眼泪。
春莲赶紧安慰她,“你还得想开点儿,孩子的事由他们自己去,把他们拉扯成
人,也就尽了心了,咱们总管不了他们一辈子吧!”
6岁的铁蛋一声不响地掏出自己的手绢,递到奶奶面前。
赵秀芝这才破涕为笑,接过手绢,“唉,还是我们铁蛋乖!”揽过铁蛋抱在怀
里。
小芳进屋,递上一碗中药汤,提醒妈该喝药了。
赵秀芝自打办完援朝的婚事以后,身体一直不好。刘海山就那么回来了一下,
就再也不来了。看得出来,他对当初离婚的事还是耿耿于怀。好在现在孩子都大了,
大的结了婚,二的上了大学,就是这三丫头还守着自己跟前。
她接过药,见小芳还没去补习班,就催着她走。“现在哪儿哪儿都讲学习了,
不好好学可不成!你看你二哥,多争气,一下子就考上法律系了。你呀,得学学你
二哥。去吧,春莲婶子陪着我呢!”
小芳撇撇嘴,收拾着书包,不服气地说:“二哥有什么了不起!大嫂一天大学
也没念过,连高中都没念过,不照样考研究生吗!”
提起丁丽,赵秀芝这个当婆婆的心里就有气。刚过门的新媳妇儿,撇下丈夫孩
子老婆婆,愣住学校去了。有这么不懂事的吗?还书香门第呢。可当着春莲的面,
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丁丽走后,援朝想想她说的话也对。粉碎“四人帮”以后,恢复了各种考试,
没有文化还真不行。他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以前复习用过的书。
小芳上完补习班回来,一进屋便看见哥哥在里屋倒腾着,把一捆捆的书打开,
放到书架上,一摞书散落在地上,一张照片从一本书中掉出,援朝捡了起来。
这是援朝和丁丽在建设兵团的合影,他呆呆地看着。那时的丁丽是多么好啊!
小芳好奇地凑了过来。援朝回过神来,把那张照片往书里一塞,说:“啊,我
把这些书归置归置,你嫂子不是老说我不学习吗,八十岁学吹打,咱就开始学吧!”
小芳开始帮大哥书,援朝问妹妹,“你是不是也觉得大哥特没出息?”
“谁说你没出息啦?考大学就叫有出息呀?什么思想!哥,反正我特崇拜你,
打小就崇拜,如今呀,就更崇拜了!”
援朝苦笑着说:“别介,小妹,你别拿大哥开心了。你大哥这辈子呀,要能像
咱爸咱妈那样当个警察,也就心满意足了。”
兄妹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书籍。援朝无意中翻出了肖婷婷写给他的那封
信,肖婷婷的影子又浮现在他眼前。
小时候,他看见过两条狗为抢一块骨头争斗个不停,可是一旦到了嘴边,那条
获胜的狗发现这块骨头一点肉也没有,就会把它丢在一边。可是只要另一条狗试图
靠近这块骨头,它依然狂吠不已,决不肯放弃给对方。援朝忽然觉得自己怎么就像
这块骨头!
肖婷婷正准备去前线打仗呢。参加了丁丽的婚礼后不久,她恢复了军籍。自从
那天见了丁丽和援朝喜结良缘,这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而且现在丁丽又考上了
研究生,成了同学中间的佼佼者,一向争强好胜的她,心里更加不平衡了。正在这
时,边境线上爆发了对越自卫反击战,出于一种逃避和自虐心理,她坚决要求上前
线。她给父亲留了一封信,就登上了南下的列车。
女儿走后,肖东昌一个人住着这三室一厅的房子,感到十分孤独。过去他也常
常是一个人过日子,可那时候有干不完的工作,从来不觉得寂寞。现在呢,除了写
检查,成天无所事事,还不让随便外出。
书桌上放着一叠稿纸,第一页上写了四个大字:我的检查。旁边已经扔着不少
揉皱的纸团。肖东昌对着稿纸怔了一会儿,终于又烦躁地撕去第一页,揉成一团,
恨恨地扔掉。他的心里烦得要命。让我说还不行,干嘛非让我写啊!不知道我不会
写吗?再说了,那时候的事,哪一件不是组织上让干的?怎么单单让我写检查?
为了排遣心中的郁闷,他下楼来到一个小饭馆,一个人喝起了闷酒。他的酒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