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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别管我为什么问你,你只要说记不记得就行。”老胡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摇摇头,灰蒙蒙地说:“不记得,一点都不记得。”
但我确实记得,而且还很清晰。房间里的光线是灰色的,严格地说是苍灰色的,从窗户里透时来;窗外的雨也是苍灰色的,泛着亮光。水泥墙壁上有黑色的霉斑和绿汪汪的苔藓。余小惠最初是在窗边站着,身后是那块灰蓝色绒布,后来她又像一匹母马似地走来走去,她的鞋跟咯咯地响着,越来越响……满屋子的灰色沉甸甸的。余小惠很苍白地笑了一下。她关上门,说:“你怎么啦?不认识我吗?”
第二部分第20节 等我灭了他,再来灭你。
我一边说一边把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掏出了刀子。我的动作很快,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但我的手才从口袋里出来,就被他一把擒住了。他捏住了我的手腕,一用力,我的刀子就离开了我的手,到他手上去了。他用另一只手一捞,就把刀子捞在手上。
“我防了你这一手。”他说,“但我不怪你,换了我也会这样。不过对我,你这一手没用。”
他说着把缴获的刀子放进自己口袋里,笑着对我说:“我知道我对不住你,这样吧,我们找个地方谈谈,行吗?”我说:“刀子都被你抢去了,还谈什么?把刀子还给我再谈。”他说:“那不行,再说你要刀子干什么呢?玩刀子你又玩不过我。”
陆东平一定要拉我上酒店,要我给他一个面子。他说,“就算我赔礼道歉吧,再说你不是问我们有没有冤仇吗?我告诉你,有,不但有,还是大冤大仇。”我说:“有什么大冤大仇呢?我怎么不知道?”他说:“你想知道?那就走吧,我们边喝边说。”他像绑架似地把我拉进一家酒店。他是那种借了酒盖脸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的人,几杯酒下肚,嘴就停不住了,就像一辆开足了马力的大卡车。
“徐阳你一定恨我恨得咬牙吧?想用一口冷水把我生吞了,对不对?可你想过我没有?我好受吗?你们做就做吧,弄出那么大的声音干什么?考虑过别人吗?别人听了受得了吗?是,不错,我是想她,你不知道她有多骚,我听好几个人说过她骚,说她就是一汪骚水,既然她这么骚我为什么不能想想她呢?我想想不犯法吧?可你们弄出了那样的声音,那不是要人的命吗?”
他是一副公鸭嗓子,喝了酒之后更像一只公鸭,嗄嗄的。他皱起被酒烧红的脸,眯着眼看我,说:“你说到底是怎么弄她的呢?把她弄得那样叫?啧啧!那种叫法!真把人的心都听毛了,听得人想拿头去撞墙。我还睡什么觉呀,跟你说吧,到现在我还睡不着觉,我躺在床上就想,徐阳这狗东西是怎么弄她的呢?她那时候是什么样子?什么表情?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她为什么那样叫?她不能小点声吗?不能忍着点吗?你听她叫得,噢呀噢呀的,像挨了刀似的!像谁在掏她的五脏六腑似的!她叫起来嘴张得大不大?你在怎样弄她?弄得有多狠?她才会那样叫?我睁着眼睛,脑子里就像在放电影哪,就像看毛片呀,男的是你,女的是她,我心想你们真是一对狗男女呀!你们真不要脸哪!你们怎么那么不要脸呢?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到要让你看毛片?我就是要让你也尝尝滋味,让你知道那有多难受。看毛片滋味不好受吧?是不是不好受?可你知道吗?我听你们那样弄,比看毛片还要难受一百倍!我不瞒你说,你们在隔壁弄,我在这边听,我听得都流出来了,我把我老婆翻过来都没用了。我已经没用了,我他妈的关不住了!一想到她我就会流出来,漓漓拉拉的不断线。现在我就在流,我裤档里都是湿的。一个人老这样流还有用吗?是你们把我害了,害惨了。我有什么办法?我都没用啦,被你阉啦,你说我们有没有冤仇?是不是大冤大仇?我不把你们搞臭搞散我怎么办?我没有别的办法啦,我只能这么办,我也不容易呀……”
站在一旁的服务小姐脸皮薄,眼看红得就要滴出血来了。我对她说你走吧,不用站在这儿了,有事我会叫你的。
“其实我们扯平了,我害了你们,你们也害了我。你们害我害得更惨,我今年才三十出头,按理说正是好时候,可你,你们两个人,合伙把我阉了,我基本上算是个废人了。一个废人啊!你说一个人,在这件事情上废了,他活得还有什么意思呢?今后的日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老婆年纪轻轻的,她肯就这么不死不活地干熬下去?就算表面上没跟我离婚,可是在暗地里还能是我老婆?她不偷人才怪呢。有时候我想,她也该偷人,谁叫我没用呢?可她偷人时会是个什么样子呢?也会那样叫吗?你说会不会?要不你试试她,好好地弄弄她,把她也弄得那样叫?你想试试她吗?想弄她吗?想弄就弄,没关系的,反正她早晚要走这一步的,我正在等她走这一步。”
我说:“你为什么巴不得你老婆偷人呢?”
他龇开牙笑着,“好玩哪。”
我问他:“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他摇摇头。我说:“我后悔自己没学武功。”他看了我一会儿,说:“你这人小气,不肯饶人。”
他把脸喝成了一块红布。我知道酒能杀人。我真想让酒杀了他。我不断地举杯子。我说喝!他也说喝!但我真没用。我不但没让酒杀了他,还差点让酒杀了自己。我把自己灌成了一滩泥,连路都不会走了。
他扶我出了酒店,临走把刀子还给了我,放在我口袋里,在我背上拍两下,说:“兄弟,原谅我啊。”我大着舌头说:“操!谁原谅你?你知道余冬吗?脖子像桶一样,我叫他来灭了你,你就等着吧!”他好像说了句什么,好像还笑了笑,笑得一张脸跟影子似的,飘飘的。
我不知道那天我是怎么回的家,只依稀记得我一路哗哗地吐着,人们都像被风吹跑的灰屑一样,离我远远的。
我醉昏昏地躺在床上,做了一个梦。我做了成千上万个梦,但我都记不住,所有的梦都是泡沫,转眼即逝。我能记住的只有一个梦。这件事情很奇怪,我连平常做的梦都记不住,那天我醉成那样,梦也显然是一个醉梦,怎么还记得住?我就问老胡,“你记不记得你喝醉时做过的梦?”老胡说:“怎么好好的问这个?”我说:“你别管我为什么问你,你只要说记不记得就行。”老胡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摇摇头,灰蒙蒙地说:“不记得,一点都不记得。”
但我确实记得,而且还很清晰。房间里的光线是灰色的,严格地说是苍灰色的,从窗户里透时来;窗外的雨也是苍灰色的,泛着亮光。水泥墙壁上有黑色的霉斑和绿汪汪的苔藓。余小惠最初是在窗边站着,身后是那块灰蓝色绒布,后来她又像一匹母马似地走来走去,她的鞋跟咯咯地响着,越来越响……满屋子的灰色沉甸甸的。余小惠很苍白地笑了一下。她关上门,说:“你怎么啦?不认识我吗?”
第三部分第21节 我被判了一年半
我没听清陆东平说的话,只见余冬腾地就从地上爬起来,把自己朝陆东平撂过去,陆东平才来得及回一下头,就被余冬死死地抱住了。两人扭在一起,余冬就明显占了上风,他把陆东平往这边一掼,陆东平就轻飘飘地横躺在地上,紧接着余冬又像个磨盘似地压住了他。余冬的脑门上正在流血,我看见他那个流着血的脑门东晃西晃的,直到看见他伸手从杂草丛里捞起了一小条白光,才知道他是在找被打飞了的刀子。
我又说:“余冬,只要划脸呀!”
但余冬没听我的,一挥手,就把刀子插在陆东平的肚子上。
我跑过去时腿肚子一阵阵地哆嗦。余冬还压在陆东平身上,但一动不动,很茫然地看着那把刀子。我想蹲下去,腿一软便坐在了地上。我看见陆东平的衣服上溢出了鲜血。刚从他体内跑出来的血的腥气很重,直冲我的鼻子。我抖抖地说:“余冬你别压着他。”余冬像没听见。我大声说:“你别压着他,你去打电话!去叫急救车!”
后来我问余冬,陆冬平那句话是怎么说的?余冬白着脸说:“他说他天天在梦里操我姐。”我说:“这就怪不得你了,不过你不要说是你杀的,就说是我杀的。”余冬说:“我不怕,我就说是我杀的。”我叹一口气说:“本来就是我杀的,我只是借了你的手,你何必呢?你姐又走了,你再杀了人,你爸爸妈妈受得了?”余冬眼巴巴地看着我,说:“行吗?”我心里ii的,嘴上却说:“怎么不行呢,应该行吧?”
陆东平被送到了一附院,他命大,余冬只是在他肚子上扎了个洞,没伤到他的要害。那几天我动不动就往医院里跑,一开始他老婆不让我进病房,边骂边一掌一掌地把我往外搡。这女人真凶,陆东平还盼她偷人,谁敢偷她呢?陆东平说:“算了,让他进来吧。”这个像白土豆似的女人才肯让我进去,却一脚把床边的凳子踢翻了。我站在那里,问陆东平这事怎么办?公了还是私了?他说:“还能怎么办?公了,我肯定要告你们,事情完了还偷袭我,我会吃这种亏?”我说:“余冬是我拉来的,你要告就告我。”他说:“你放心,我怎样都不会放过你,不过余冬嘛我可以考虑,就看你怎么做了。”最后我跟他说好了,他放过余冬,我负责他的所有费用,并且再额外给他五千,作为对他的补偿。他威胁我说:“你要敢赖帐,我就连余冬一起告。”
为这事我一共花去了一万多块钱。我这些钱都是从洪广义那儿借来的。我去借钱时很不好意思,大家这么多年没见面,见面时我却是这般狼狈。洪广义倒是很热情,在他宽大敞亮的办公室里嗬嗬嗬地暴笑,脸都笑横了;边笑边在我肩上乱拍,又将巴掌变成拳头捶两下;叫那个我在联防办见过的长头发瘦女人给我沏茶,又叫她去安排包厢。他越热情我越不好意思,我简直张不开口。我红着脸说:“不吃饭了,我来是有事的。”洪广义说:“什么事?你还真还我那点钱哪?”听他这么说,我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吭吃了半天才说:“包子,钱是一定要还的,只是现在还没有,而且……”说到这儿我实不好意思往下说了。洪广义点点头说:“好了,别说了,越说越生份了,你看你红头胀脑的,筋都暴起来了,跟我开口有这么难?说吧,要多少?”
我很感激洪广义,他帮了我的大忙,却一句也不提我那些事。他真给我面子。我也没跟他说我借钱去干什么,只说以后一定还他。其实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以后是什么时候?只有天知道。但洪广义笑着说:“过多久都行,有就还,没有就拉倒,别把这事放在心上。”他差点把我的眼圈都说红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将来只要有机会,我一定要报答他。
我被判了一年半,还是在那家区法院,不过这回是刑事庭。我没有请律师,有了上回的经验,我知道律师只是个摆设。再说我还怕律师坏事,怕他的辩护激怒陆东平。从另一方面说,我巳是南城大名鼎鼎的流氓,单位上正在等我办停薪留职,我还在乎再背一个故意伤害的罪名吗?所以我相当平静。虽然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会有今天,但当现实摆在我面前时,我自己都为自己表现出来的平静感到吃惊。除了回答一些问话,我没有为自己作一句辩解。
南城的大小报纸又为我浪费了不少版面。作为一种新闻,我大约具有一种延续性,所以浪费一点版面还是值得的,起码当天的报纸要好卖一些。尤其是南城晚报,直接把最初那篇报道的标题变通一下,《不拿画笔拿刀子,画家原来会杀人》,--基本上就是套用,但效果很好,据说当天卖得最好的报纸就是南城晚报。
在看守所度过的第一夜是个不眠之夜。我倚靠着最里边的一面墙壁坐着,听着别人此起彼伏的鼾声,一点睡意都没有。看守所的墙壁是天下最冷的墙壁,它的寒气就像一根枪刺一样,直入人的心脏。我的心都被它冷透了。这确实是一件令人奇怪的事,监室里的空气温乎乎的,就像一泡刚撒不久的尿--我的比喻是恰当的,进去过的人就知道,真是臊气熏天--它的墙壁怎么会那么冷呢?它甚至还泛着一种滑溜溜的蓝调子的光,从高亭子那儿飘过来的光亮是朦朦胧胧的,雾一般的,它的这种暗蓝的、坚硬而光滑的反光是怎么回事?这里的墙壁自己会发光吗?一些年以后我画了一幅画,画面上是一坐一卧的两个裸女,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