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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我的脸-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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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小惠妈妈用力扭着脸,说:“这也太便宜他了!”     
    老余说:“唉,还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老余对我说,这些天他一直在想这事,把头都想大了。“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这个办法。”他说,“别的我也不问,也不好问,作为长辈,有些话我想问也问不出口。现在我只问你,打结婚证这事你同不同意?”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有点发蒙。这事来得也太突然。我轮流看他们的脸。他们背对着窗户,窗户外是另一个房顶上的瓦片,阳光从那些年代久远的老瓦片上耀起来,亮得刺眼,把他们的脸衬得黑黑的。我咽了一口唾沫,想压住内心的慌乱。我本来是想让余小惠指着鼻子骂我一顿的,骂得越狠心越恶毒越好,哪怕给我几个耳光,一边打耳光一边骂流氓。她最有资格骂我流氓。我心底里真的对她充满了愧疚,觉得她杀了我都应该。可是,我哪知道会是这样?等着我的不是骂,而是一桩婚姻。她爸爸竟然会要我跟她打结婚证?她爸爸不会是气糊涂了吧?     
    我说:“我没……没敢这么想。”     
    老余说:“现在你可以这样想了。”     
    老余这话一说,我脸上就烧得更加利害了。我知道他们心里肯定嘀嘀咕咕的,就像闹肚子似地,非常不舒服。在他们眼里我肯定是个流氓,是个无赖,只是事已至此,也就顾不了许多,只能先顾了脸面罢了。这使我觉得自己像个盗贼,而且是个既不要脸又不讲道义的恶贼,不但偷了人家的东西,还要逼着人家心甘情愿地把东西送给我。我低着头,红头胀脑地坐在那里。老余一直在看着我,看得我心里乱成了一团麻。我努力地想了想,对他们说:“她呢?余小惠呢?这事她知道吗?她同不同意呢?”我这么说的时候,心思就转到余小惠身上去了。我的心思一到了余小惠身上我就管不住自己了,我就变得寡廉鲜耻起来,我暗想这个主意倒真是挺不错的,能跟余小惠结婚还有什么可说的?她的腿多好,她哪儿都好,她在床上简直能把人化掉。我甚至感到有一股躁热从腿胯间升腾起来。我又咽了一口唾沫,厚着脸说,“我就怕她不同意,如果她同意的话,我当然也同意。”     
    “这没问题,”老余爽快地说,“她的工作由我们来做。”     
    那边房里有一阵响动,像是谁把一本书摔在了地板上。我便扭脸看着那个房门。他们两口子却跟没听见一样,老余朝我点点头,叹一口气,接着刚才的话说:“本来嘛,这也是应当的,你们已经到了一起了,结婚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我结结巴巴地说:“我觉得……我很不好意思。”     
    “哎,”老余摇摇头说,“不说这些了。”     
    


第二部分第12节 越是这样,对她的欲望越强烈

    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出来时老余把我送到楼梯口,看着我下楼。他说:“小徐呀,我还要叮嘱你一句,新房呢简单一些无所谓,不要太铺张,差不多就行了。”顿一顿,又说,“小余呀,有事没事你都过来说一声啊。”     
    他把声音吊得那么高,我想他是说给他的邻居们听的。他怎么不想想,我才头一回来,怎么就说到新房呢?怎么就把我当一家人似的?如果他这一辈子都这样编戏的话,那真要漏洞百出。不过也真难为他,事情一急,难免顾此失彼。     
     后来余小惠告诉我,那天她就在房间里,她还往地上扔了一本杂志。我说你为什么不出来呢?她说她爸爸不准她出来,怕她骂我,反而会把事情弄僵。我说你怕你爸?余小惠无所谓地笑笑,“我会把他当回事?”我便问余小惠,那你同不同意呢?余小惠一脸茫然,说:“不知道。”我说:“这怎么不知道呢?”她马上就生气了,“我怎么知道?我知道你会把事情弄成这样?我知道个屁!”     
    她到底还是把我痛骂了一顿。就在我从她家回来的当天晚上,她便冲到我那儿去了,用脚踢我那扇刚刚修补过的门,进门之后又用脚后跟猛地将门磕上。她说他妈的憋死我了。她把一只手撑在蝴蝶状的后臀上,另一只手指着我,一边骂一边在我面走来走去。她的腿绷在一条洗得泛白的牛仔裤里,走来走去的特别像一匹健壮的母马。她说他妈的你王八蛋,流氓!她一口一个他妈的,骂得又泼又野。--你他妈的自己臭了还要搞臭我,还半夜跑到宿舍楼去,还装疯卖傻大喊大叫,怕别人不知道是吧?想弄成既成事实是吧?好了,现在我跟你臭到一起去了,要嫁给你了!你得逞了!你以为你真得逞了?你知道你头上有几顶绿帽子吗?我告诉你,就是跟你结了婚,我还会叫你再当王八!叫你把王八当到底!     
    我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按理说一个戏曲花旦本应是程式化的,温婉而优雅的,但我理解一个愤怒的人。因为她总在走来走去,那种令人激动的震颤就在我眼前,就挂在我的睫毛上。我又不可遏止地膨胀起来。我伸出一条手臂,等她走过来便拦在她腰上,把她搂上了床。她并不管我的手在做什么,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在床上,她的心思似乎只在嘴上。她的嘴不停地骂着。她不管她的身体。我解她的纽扣她就让我解,我给她脱衣服她就让我脱。我推她的肩要她把背扭过来,她便顺从地把背扭过来,等我松开胸罩搭扣之后才扭回去。我解她牛仔裤时让她躺在床上,用手托着她的腰,她自已把腰抬起来,又伸直两条腿,使我脱得非常顺利。我们各做各的。我摩弄她的时候她还在骂我,但语气已经不连贯了,不断地被自己的喘息声打断,如同一个一边说话一边奔跑的人。我的手像一根鞭子似地驱赶着她,使她的喘息越来越急促,使她的身体像蛇一样扭起来了。她想拨开我的手,但自己的手却绵软无力。她似乎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她说你、你干……干什么呀,你……别、别动,人家,正在、在……骂、骂你呢!我说你骂吧。我用膝盖分开她的大腿,进入她滚烫的湿漉漉的深处,她浑身一挺,闭上眼睛,边喘边说,噢!你这个,流……氓!     
    现在余小惠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老铁街,呆在她那个房间里。白天不去剧团,晚上也不跑场子唱歌。我去了她也不愿意出来,老余叫她,她才出来,见了我也是不冷不热,懒洋洋的。老余说你们今天去办结婚证吧。她皱皱眉头说:“急什么?改天吧,今天我不想动。”老余再说,她便把脸跌下来,转身就回房里去了。老余没办法,便对我说:“要不你先作些准备吧,铺的用的,该有的总是要有的,这事反正都说好了,就是早一点晚一点都不要紧的。”     
    我去过几次,基本上都是这样,余小惠都是懒洋洋的,不是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电视,就是有一页没一页地翻一本娱乐杂志。我涎着脸跟她说话,她动不动就用白眼珠翻我,说,无聊。要不就冷冷地哼一声,把脸扭到一边去。她的爽快和热情都不见了,都从她身上溜走了。当然,我不怪她,我有什么资格怪她呢?     
    她没到我那儿去过几次。我觉得在去不去我那儿的问题上她似乎很矛盾,她是想去又不想去,不想去又想去。有时候老余要她去她却偏不去。老余说你应该去,看看房子搞得怎么样啊,还要添些什么东西啊,也免得小徐一个人忙不过来。她说我去了他才忙不过来呢。老余大约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一片苦心,认为我和他女儿应该像一对恋人,大大方方地到处走一走,不但要去我那儿,还要去剧团,去商场,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在恋爱。但余小惠说,演戏给人看呀?我偏不去。     
    老余又生出了一个主意,他说要不我们先订一个婚吧?办几桌订婚酒,把亲戚朋友都请来,把你们双方的领导同事也请来,吃一吃喝一喝,大家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是不是?谁还会说什么呢?人家还会像以前那样看你们,不会低看你们的,是不是?但余小惠又不同意,她说还是演戏。老余说我是为你们的名誉着想啊。余小惠说,演戏就能把名誉演好了?我不演。     
    我想她骨子里还是不愿跟我结婚,她巳经很讨厌我了。然而出人意料的,她又会突然跑到我那儿去。这样的事大约有过两次,两次都是晚上十点以后,她轻轻地敲我的门,轻得只让我刚好能听见。我开门后她便飞快地闪进来,带着一股风,像做贼一样。我真搞不懂她。我当然希望她来,她越是这样,我对她的欲望越是强烈。    
    


第二部分第13节 我哪知道新娘子是谁

    但我确实拿不准我们会不会结婚,我心里没底,一点底都没有。不过我还是叫人把我那套一室一厅贴了墙纸,买了一张双人床和两条大被子,又买了些枕套被套垫单什么的。在这方面我完全外行。我只有一个想法,不管结果怎样,我都要作好准备。只要余小惠愿和我结婚,我便立即和她结婚,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我都没有理由在这桩婚事上讨价还价。     
    本来我可以请我妈帮我操办这些事,可那天回家我还没开口,我妈王玉华就情绪激烈地跟我说她自已的事。显然她不知道我的事。差不多全城都知道的事,王玉华却不知道,可见她是怎样深深地陷在她自己的事情里边。她的事总是和我父亲徐文瑞有关。她嫁给徐文瑞不到一个月,徐文瑞就做了右派,她作为一名代课老师,眼看到手的转正机会也泡了汤。她因此恨死了徐文瑞,也恨死了徐文瑞让她怀了我。她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个孽种打掉?结果犹豫来犹豫去,最后还是在一个雨季里把我生了下来。因此我的生命比别人更多了一层侥幸的成份。小时候我常听她说,我怎么会把你生下来了?说这话时她总是怔怔的,似乎还没有回过味来。虽然她和徐文瑞后来还是离了婚,但她的境况却一直没有好起来。而我父亲徐文瑞摘帽以后就像一棵枯木逢了春,一个本来蔫不拉叽的人一下子鲜活起来了,经过几年苦心经营,成了一个什么速记学会的会长,到处讲学,并且在师院谋了个客座教授的头衔。他不但有了事业,还收获了新的爱情,那女人据说是个政府里的副科长。     
    王玉华看不见我心不在焉,她坐在我们扁担巷老家窄小灰暗的屋子里,满怀幽怨地说:“什么副科长?不过是个四十来岁的寡妇罢了。”她嘴边有一道短短的、年深月久的皱褶,生气时皱褶就会变成一个凹坑,现在这个凹坑又出现了。她两眼直直地看着我,“你给我说句公道话,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跟他离婚是为什么?是不是为了你?可你是我一个人的吗?难道他没份?现在他倒好,又直起腰来啦,就把过去丢得干干净净啦,和别人打得火热啦……”她忿忿不平,怨气冲天,但她说着说着忽然不说了,疑惑地问我,“你在听吗?”     
    “嗯?”我说,“嗯。”     
    “你会为我说句公道话吗?”     
    我说:“嗯。”     
    “你脸上怎么有一块青?你摔跤了吗?”     
    “嗯。嗯?”     
    “你怎么老嗯?”她厉声说,“你在敷衍我!你嫌我烦是吧?你讨厌我是吧?可这种事我对谁去说呢?我不对你说,我对谁去说呢?我只有指望你啊,我这样一个女人不指望儿子你还让我指望谁呢?可是你却敷衍我!”她激动得站起来又坐下去,但目光却始终对着我的脸,“你听都没听,嗯啊嗯的,你敷衍谁呀?我不是你妈吗?你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神不守舍的样子!”     
    王玉华又哭了起来。她在我面前老是要哭。她变得特别爱哭。在这样的情形下,我怎么跟她说我的事?怎么跟她说余小惠?我说:“你不要哭,你哭什么呢?”她骂道: “你说我哭什么?我怎么能不哭?我指望谁?你叫我指望谁?”     
     我不知道王玉华能指望谁。我只知道,除了我自己,我谁也指望不上。好在现在商场的服务特别热情,你只要说买什么,做什么用的,他们便会头头是道,跟你说得一清二楚,让你一点也不感到为难。我就像燕子衔泥一样,一点一点的把结婚所需的物品买回来。我连当尿盆用的痰盂都买了,是那种带一朵大红花的盘口痰盂。我挑痰盂时,人家说脚盆买了吗?我说那就买一个吧。人家又问,用水的盆子呢?我说用什么水?那是个白净的三十多岁的女人,侧过脸去笑了笑,自作主张地给我挑了一个,粉红色的,盆底用工笔画着几根水草和一条鲜活的鲫鱼。她说你别问那么多,只管买回去,没错的。     
    单位同事见我不断地买东西,便问我是不是要结婚了?新娘子是谁?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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