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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尘-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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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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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尘 二十三(2)     

  周一峰牙齿的打颤声清晰可闻,那两个女老师走后——办公室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种无形的压力逼迫着周一峰向那两只散大的瞳孔里望去。“你不要,不要过来……”周一峰的双腿一直在哆嗦,他的裤子突然一片湿热。

  周一峰看见了瞳孔里的东西——一张死灰的人脸!一张披头散发狞笑着的人脸!


   
   “你见过她吗?”他对面的声音缓缓地问。扑面而来的还有浓郁的福尔马林气味儿!

  “见……见过……在……在那个院……院……”

  不知什么时候周一峰放在手边的那把剔骨刀已经到了严浩手里。“杀……!”话音未落,他拿着刀直刺向周一峰的左眼。

  在“噗”地一声后,是喷溅而出的眼球与淋漓的血水,还有凄惨的几声哀嚎。血水全洒落在了那杯碧绿的“碧螺春”里。锃亮的剔骨刀在眼窝里嚓嚓地搅动半圈后才缓缓拔出,狠狠地扎在了桌上那颗灰紫色的已经变形的眼球上。血液混着晶状体与玻璃体内的胶状物质一起流在大班台上,然后那颗左眼像漏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

  周一峰空洞的左眼窝里血肉模糊,他已经昏死过去。旁边是已经扎进那张宽大班台一寸多深的剔骨刀!

  等他再次醒来,严浩已经离开。进来取一份资料的杨老师笑着对他说:“周教授,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看你刚才趴那儿睡得那么香。”

  周一峰惊慌地揉揉眼胡乱点了点头,那把剔骨刀还平放在桌上,湿津津的内衣还紧贴着他的后背。他木然地问现在几点了。杨老师看看表说:“十二点十分了。我们刚下第四节课回来。要不周主任您下午在家休息吧!看您真的很疲劳!”

  周一峰摆摆手说没事儿就让她先走了。他颤巍巍地端起早已冰凉的“碧螺春”喝了一口。脑子里浮现的是很多年前的一幕……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两只散大瞳孔里的人脸!他一直以为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件事情,但没想到今天所看到的又把这陈年旧帐硬生生地从他脑海里扯了出来。而且,那张脸还是如此的清晰!想到这里,周一峰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似乎能感到,不是严浩要来找他,而是该找他的人要来找他了!从昨晚到现在,“真实的”幻景只是在给他一些提示和教训而已——也许,没有什么是不可以重新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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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尘 二十四(1)     

  层峦叠嶂,山竞秀,水争流。市郊的伏虎山虽是冬季也仍不失妩媚。清晨八点的进山道上,雾气轻撩,鸟鸣幽幽。申伟、段有智、蒋伯宇和王丹阳一行四人向山顶发起了最后的冲刺。

  “冲啊——”段有智个子最瘦小,倒是跑得最快。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弯道处。申伟朝王丹阳和蒋伯宇眨眨眼,也高喊了一句“冲啊——”,撒腿就撵狗头军师去了。背后王丹阳高
   
 声叫唤着“你们……好坏!”,想跑起来却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了道边的山石上。

  蒋伯宇的肩上背了一个不小的登山包,里面全是野炊用的半加工品。“来!把你的包给我吧。”他伸出手对王丹阳说。王丹阳也没推辞,取下自己的挎包交给蒋伯宇,然后猛灌了几大口矿泉水。

  “还不错!我们今天走得很快了。估计九点半以前就能到山顶。”蒋伯宇站在她身旁,迎着初升的太阳边擦汗边说。

  “下次再也不和你们男生一起爬山了,像敢死队一样,一点不像绅士!”王丹阳撅起了嘴。

  其实这次活动是申伟一手谋划的,他说蒋伯宇大难不死,应该出去改善改善心情了。再说寝室里从来没有安排过集体活动。

  最后段有智说三个大老爷儿们有什么好玩的啊,把王丹阳叫上吧。申伟当然不反对,通过上次蒋伯宇打架挨处分那事儿以后,他们和王丹阳已经走得很近了。

  蒋伯宇当时没吭气。他倒是知道市效的伏虎山是个挺有名的旅游景点,山上有植物园和云谷寺。尤其后者——是他一直想去看看的地方——相传那寺庙是禅宗六祖慧能大师门下临济宗的一处祖庭。

  蒋伯宇的母亲多年来一直念佛吃素,连他也受到影响,没事时也爱翻翻宗教方面的一些书。经过上次的退学风波,他更想找一处清静之地,让自己起伏动荡多时的心能够平和下来。现在申伟发话正合他意,不说话也就算是默许了——对蒋伯宇的这点脾气,申伟早就摸得门儿清。

  等王丹阳休息了十来分钟,他们二人又加快脚步去追那两小子。不远的山顶上,申伟正挥舞着衣袖朝他们嗷嗷直叫,段有智则是双手叉腰,迎风而立,一幅伟人作派。

  蒋伯宇抬头朝他们笑笑,也被冲顶的刺激弄得兴奋起来。正欲扭头招呼王丹阳快点,却听到王丹阳叫了一声:“伯宇,拉我一把。”原来王丹阳在一个土坎儿下上不来。蒋伯宇脸微微红了一下,向她伸出左手向上一带,力气大了些——惯性让跃上来的王丹阳猛地冲到他怀里,还顺势用另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肩膀。蒋伯宇慌得忙向后趔趄了一步,转头低声说:“快走吧。”王丹阳不知道,这是蒋伯宇第一次牵女生的手,也是第一次被女生拥抱——虽然只是个巧合,但蒋伯宇的心在冲顶的路上都打得像威风锣鼓的鼓点一样了!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站在伏虎山的山顶,的确可以令人浑然忘我。俯瞰山下市区的楼群、街道,让人宛若身处红尘之上,暂时的尘虑烦劳都被清冽的山风涤荡得一干二净。

  听着远处传来阵阵松涛,蒋伯宇的心绪也起伏不定。他突然觉得多少人在如蝼蚁般生活,为名为利奔波,却不知回观自我,终其一生也无法站到心灵的山顶上俯瞰红尘,实在可悲可叹呵!

  段有智在一旁仰天长啸:“落霞与孤鹭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壮哉壮哉!”申伟瞪了他一眼说:“又他妈骚兴大发了,你这种才子要去读中文系岂不身边美女如云。到医科大只有光棍儿的命,亏死了!”然后他猛拍一把蒋伯宇的肩膀说:“想什么呐老蒋?!”蒋伯宇回过神来,笑笑说:“想我们自己的渺小和大自然的伟大呗!好想做一只鸟永远留在这里。”申伟歪嘴坏笑着问:“说说看,是愿做比翼鸟,还是原意做寒号鸟?”蒋伯宇脸一红说:“去你的吧,我倒想做一只荆棘鸟。”

  “荆棘鸟?不会是灰喜鹊一类的吧?我怎么没听说过?”申伟纳闷地问。话音落,段有智第一个爆笑起来。指着申伟说:“我靠!不学无术啊!难怪只能学医呢!要让你到中文系去,恐怕只有打光棍的命了。”

  “荆棘鸟是一篇外国小说里杜撰的鸟。”王丹阳也笑着给申伟补课。“说是这世上有一种鸟终其一生都在寻找一根最长最锋利的的荆棘。一旦找到,它就会用那根荆棘扎透自己的胸膛,然后放声歌唱,直到血尽而亡。”

  “奶奶的原来是编的啊,那些写小说的真他妈能想。还挺诗意的。老蒋不做老鹰大雕,做这种不吉利的鸟干嘛?”申伟边说边不好意思地挠后脑勺。他没注意到,蒋伯宇在淡淡笑着时,瘦削的脸庞亦浮上了一层转瞬即逝的忧伤。

  在山顶上吵吵闹闹了近一个钟头后,一行四人开始向后山腰的云谷寺进发。后山的路要窄得多,再加上是下坡路——走在最后的王丹阳不时要前面的蒋伯宇拉她一把或是扶她一下。申伟和段有智像看西洋景一样不时回头嘿嘿笑几声,搞得蒋伯宇甚是尴尬。

  走了一段路后,申伟不知伏在段有智耳朵边嘀咕了些什么,朝蒋伯宇和王丹阳摆摆手说:“寺庙我们没兴趣,我们在植物园门口等你们啦,拜拜——”蒋伯宇还没回过神儿,那两人加快速度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要命的是王丹阳明知爬山,却还穿了一双挺新的小皮鞋,想走快也甭想快了。蒋伯宇只能陪着她走走歇歇,七拐八转,只到看见一片农田的前面有寺俨然——蒋伯宇才松下一口气,心想总算挨到目的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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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尘 二十四(2)     

  王丹阳大一的时候已经来过这里,边走边兴奋地说:“看!那就是了。这寺庙最早据说是唐朝建的,文革时毁掉了,现在里面的大多数建筑都是八十年代后重修的。寺里还有和尚呢。”蒋伯宇很有兴趣地问:“哦?是吗?难怪看起来挺新的啊!”王丹阳说:“上次我有一个老乡对佛学有兴趣,专门从湖北跑来,见到了这里面的方丈呢。”她又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说:“嗯,方丈的法号叫慧明。看上去学问很渊博嘿!他们两人谈了一个多小时,我什么也听不懂。”


   
   蒋伯宇就这么边听王丹阳讲解,边低头跨进了云谷寺的山门。

  听母亲说过要逢庙烧香,遇寺嗑头,来这儿的前一天,蒋伯宇便也想买一把香。可是转了学校附近好几个超市,也只找到了一种玫瑰卫生香——没办法,只能将就一下了!

  进了山门,迎面是笑呵呵的弥勒佛。两边楹联书有“开口便笑,笑天下可笑之人;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转到背后,是弥勒的护法神韦驮。大殿东西两侧还有彩塑的近五米高的四大金钢。只是年代久远,金钢身上的色彩已不那么鲜艳,漆片也多有脱落。看着面目狰狞的金钢,王丹阳深吸一口气说:“我可不喜欢来这种地方啊,好害怕。舍命陪君子吧。”蒋伯宇似乎没听到她的话,进了山门后他的眼睛就没闲过,左看看右望望,神情甚是兴奋!

  大殿里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他们学着别人烧完三柱香,按佛教礼仪磕了三个头,又继续往里走。在大雄宝殿前的院落里,王丹阳直奔一个抽签的摊位而去。

  “快来呀,伯宇,这个挺灵的!”看她兴奋莫名的样,蒋伯宇说:“这也能准?我不信。”

  负责抽签的是一个中年的和尚,他穿着寺庙里统一的棉袍,戴着平顶的棕黄色僧帽,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施主,心诚则灵。”王丹阳已经掏了十块钱出来说:“抽一支吧,我上次抽了支上上签!呵呵,结果期末考试还拿了乙等奖学金,我那签子最后一句话我还记得呢,叫什么人财两旺遇春风。”

  蒋伯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慢吞吞地说:“试试吧,算是好玩儿。”中年和尚拿起签桶说:“施主想求什么想测什么,尽管在心里诚心默念吧。”蒋伯宇接过签桶,低着闭眼想了一会儿,然后哗哗地摇动签桶——一支有着竹筷长,乌黑发亮的签子掉了出来。

  中年和尚捡起签子,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朗声诵念起上面的话:“红尘深处牧犬马,阳关古道水中花;泪痕三更犹未尽,心存千结浪天涯。”

  王丹阳急不可待地问:“是上上签吗?”又转头问蒋伯宇:“你刚才在心里求的是什么啊?”蒋伯宇却不吱声。

  中年和尚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所摇出的是这签筒中唯一不分上中下签的签子。我解不了。”王丹阳拿起竹签前看后看说:“啊?解不了还让我们掏钱?”

  中年和尚把刚才那十块钱推到王丹阳面前。“阿弥陀佛!虽然我不能解,但本寺方丈有话,若有人求得此签,不再收一分钱,并由他亲自接见好替施主解签。”

  蒋伯宇兴奋地开口问:“我可以见方丈了?”中年和尚含笑答道:“是,请二位施主从大雄宝殿偏门向里走,西侧院子上书‘方丈室’的即是。你们就说找慧明法师。”

  方丈室外。王丹阳低声嘀咕着:“一支竹签还搞得这么神秘。不过那首诗挺有意境的。”蒋伯宇叩响了门环,一个看上去年纪十五六的小和尚开了门,带着警惕性的眼神问:“你们有事吗?”蒋伯宇从他妈妈那里也学了些佛教中的礼数,忙双手合十道:“哦,师傅,我们想求见慧明法师。”小和尚已经看到了王丹阳手中的竹签,点点头说:“知道了,你们跟我来吧。”

  进了院子,转过一道回廊,经过一个垂花门,他们就到了方丈室的正厅。厅中央供着一尊达摩祖师踏叶而行的塑像。前面的供桌上摆放着香炉、鲜花和水果。香炉内轻烟袅袅,屋里充满了浓浓的檀香味道。在东侧靠墙的红木椅上,端坐着一位低眉闭目,手持绿檀木念珠,身着对襟土黄色僧衣的老和尚——那该就是慧明法师了。

  小和尚凑上前,低头恭敬地叫了一声:“方丈,他们来了。”王丹阳望着蒋伯宇轻声说:“啊?知道我们要来?”

  慧明法师睁开眼睛。看看二人,点点头朗声道:“请求签的施主坐,上茶。陪同的施主请到室外等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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