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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尘-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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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浩拿着剃须刀的手僵了一下。“别提这事儿了。反正去也去了。”

  “那天我也感到挺不对劲。当时,那门自动开了。然后好像,好像有人撞了我一下。我还往后退了一步呢,你才又退了一步。”

  严浩的脸上突然一阵火辣辣地疼,血珠子就冒了出来。“嗐,你连个胡子也不会刮,啥都不要也不能不要脸自绝于人民嘛。”沈子寒这么大呼小叫反让严浩更为紧张,一时手忙脚乱。

  血似乎根本都止不住。破皮儿的地方靠近嘴角,口子也不大。但一连用了三张纸巾,血还是往出渗。后来不仅是往出渗,简直就是往出淌。

  廖广志和外星仔都早跑教室上早自习了。沈子寒三步并作两步蹿到别的宿舍拿来了一小瓶云南白药,把药面儿一古脑儿倒手心里就往严浩脸上按。

  血已经把卫生间面盆里的水染成殷红一片。

  沈子寒的脸都有些吓白了,他边按药面儿边说:“再,再不行就去医院吧!”

  严浩使劲儿捂着脸,摇头说:“不用吧,书上讲人的面部血管最丰富。一会儿就止住了。”

  不知是血流得多了点,还是严浩心有些虚,站在卫生间镜子前的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低下头,他看到了自己面前那一盆血水。那盆水明晃晃地,红赤赤地,就在严浩的眼前旋转、旋转。一会儿连他自己也搞不清,究竟是那水在转,还是他自己在转。

  他恍惚地看到,水里面浮动的,除了白花花的阳光,还有别的东西。

  水里分明有一张脸。模模糊糊,看不清是男是女。严浩以为是自己的影子,他睁大了眼再去看,那张脸的眼睛却是闭着的。

  那不是他的脸!他大叫一声。手扶在镜子上,差点滑倒在地上。

  严浩的手上,脸上,卫生间的镜子上,面盆里,还有地面上,全是血、血、血!

  他的手从镜子上无力地滑落下来,镜子上五道血痕狰狞醒目。

  沈子寒在严浩的背后惶恐地站着,他也看见镜子中严浩的脸在五道血痕中扭曲、分割。“那不是你,不是!”沈子寒喃喃地念着。那一刻,他是真的害怕了。“那是严浩吗?他看见了什么?而我,我又看见了什么?!

  沈子寒后退,后退,一直退到了外面的阳台上。从没有过的陌生感从沈子寒脚底攀升聚集,像一股寒流贯穿他的全身,一层层的冷汗早已浸湿了他的内衣。

  血在最后还是止住了。紫黑色的血痂挂在严浩的嘴角,像是趴着一只恶心的大苍蝇。沈子寒故意装做没事儿一样地说:“见鬼了!没见破个皮儿流这么多血的。你娃娃的皮是豆腐渣做的吧。”

  今天上午的第一节课是新开的《生理学》。据说就是王炎炎所讲的教研室主任——位列“四大名捕”之首的那个“老处女”来发难。即然如此,拿大傻的话来说,就是好歹也得给老师个面子吧,别迟到旷课了吃不了兜着走。

  等严浩收拾利索,二人一看离八点也只差七八分钟了,慌里慌张拿了课本就往教学楼冲。

  严浩就带着脸上那只“苍蝇”进了教室。一路引来了无数美女的侧目与讪笑。

  严浩捡了个最后排的空位坐下来。旁边就是“外星仔”李元斌,紧挨着他的竟是任雪菲。外星仔望着严浩的脸,挤眉弄眼地说:“浩子,这是被哪只恐龙给咬了一口啊?下力也忒重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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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尘 六(2)     

  严浩打着哈哈说:“刮胡子挂的彩。哪像你娃娃快活嘛!你是饱汉哪知饿汉饥啊。怎么样,雪菜包子的味道还鲜美可口吧?”

  严浩知道男生堆里私下都把任雪菲叫“雪菜包子”,他也干脆随大流。不过说这话时他故意压低了声音,任雪菲没听见。李元斌的脸红了一红,擂了严浩一拳说:“妈的一张狗嘴。我想吃又咋的,就怕你们四川的包子麻辣味儿重,受不了的啦。”


   
   严浩听这话的口气,估摸沈子寒所说的外星仔与任雪菲勾搭上的消息真不假。再看看他们二位的坐相,腿并着腿,肩靠着肩,唯恐战友关系不亲密。虽说阶梯教室位子挤,也没必要这么闹革命嘛。看他们挑这最后一排座,想必是搞地下工作更方便些。

  想到这里,严浩就全身不自在。看看人家的大学生活多滋润,泡妞上课两不误。自己呢?真的像撞了鬼一样。接二连三地出事,早晨竟还看见了一张莫名其妙的人脸!

  严浩正胡思乱想呢,老师进来了。走前的一位齐耳短发,黑框眼镜,腰板笔直,疾步如风,一看就知道是那“老处女”教授无疑。可后面还跟了一位。是个年青姑娘,披肩直发。手里拿着粉笔盒子、挂图。看架势是个助教。二人都穿着白大褂,连脸色都如出一折,铁板一块儿毫无表情。

  严浩心里嘀咕着,来者不善!连个笑脸儿都没有,这是唱的哪门子戏啊。敢不成第一节课就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再看看旁边的李元斌和任雪菲,个个儿都低着头老实着呢。

  这“老处女”上课真是军队作风雷厉风行,上了讲台就开讲。一句废话都没有,连个自我介绍也免了。大概以为全校师生对她的名气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年青的女助教在大黑板上把挂图挂好,刷刷地写了几十排讲义,也下了讲台坐到教室第一排去了。

  老处女的第一节课还是绪论。但她上课明显与教解剖学的兰教授风格不一样,不但没有后者的幽默与随和,连授课内容也是条条框框一大堆,就和她那长相一样严谨而理智。不过她的课倒是很充实,说话也干净利落,四十分钟的时间被她利用得榨不出一点水分。阶梯教室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只见大家埋头抄笔记的那个忙啊,一片好好学习努力向上的大好景象。

  一直到下课铃响,严浩才感觉一泡尿还憋着呢。旁边的李元斌把笔一扔,甩甩手腕大叫一声:“折磨死我啦。”还对着严浩耳朵嘀咕:“哪有这么不要命讲课的。你看她是不是变态啊,纯找咱们发泄来了?”

  那边的任雪菲撇撇嘴说:“老外学医比我们辛苦多了。我在《大学生》杂志上看了,说在西方国家,想学医首先得到理工科院校学上四年,毕业了再上五年医科大,然后还有两至三年的专科实习,最后经过考试才能拿到行医执照。所以人家那里出来的医生个个都已经上了十几年的大学,个个还都是博士学位。牛吧?要不英文里的“Doctor”咋能即鄱译成医生,也能翻译成博士嘛。”

  李元斌做个鬼脸,抓抓头皮说:“我靠!难怪洋鬼子就是比中国医生的收入高,人家把娶老婆的时间都拿来读书了。”

  医科大学里的课都是一门课一次上两个课时。上午四个课时,下午的时间一般都安排分组实验实习,晚上还有一些公共课和选修课以及录像观摩等等,所以医学生要远比其他大学的学生压力大时间紧。人命关天,医术非同儿戏,五年时间里他们要对付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严浩到教学楼一楼上了厕所又返回教室,见“老处女”和那个年青的女助教正坐在教室第一排说着话呢。他正要从她们身边经过——年青的女助教不经意抬了下头,正好与严浩的眼神儿撞个正着。

  严浩愣了愣。突然想到这老师我在哪儿见过的呀。他脑子里再一个激凌,呀,那张脸……她不就是那张脸……?!

  严浩不能确定。他匆匆折返身重新出了教室门,站到教室外大厅的窗户边,偷偷地向里张望。

  是的,没错儿,她的长相和那张脸简直完全一样!甚至,就是一个人!严浩的心跳陡然地加快。虽然面盆里那张脸的眼睛是闭着的,可他还是百分之一百地判定,她就是今早自己见过的……

  那盆血水里浮现出的脸在严浩的脑海里旋转,旋转,也越来越清晰可见……

  “我真是大白天撞了鬼了!”他边睥睨着那个脸上没有笑容的女助教边喃喃自语。直到刺耳的上课铃声打响,他才随着同学机械地走进教室。但他刻意地没有经过那个女助教的身旁,而是从边道上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第二节课“老处女”讲了些什么严浩一点也没听进去。他想再看看女助教的那张脸,那一张清秀但又让她不寒而栗的脸。可他坐最后一排,女助教坐在第一排,他连人家的后脑勺都瞧不着。严浩想,他这一辈子都会对血水中的那张脸铭心刻骨。

  九点半,下课的铃声响了。等他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老处女”和女助教已经随着滚滚的人流步出了教室。他看见的,只是她们穿的白大褂在门口最后的一闪。

  医科大学里,上午的两个课时后,有一小时的休息时间。学生们会利用这段时间去吃早餐,或去宿舍拿下一节课所用的教材。这也是校园里最热闹的时候,师生们往来穿梭,处处人声鼎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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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尘 六(3)     

  严浩就在人流里左冲右突,向着生理学教研室的方向前进。

  在基础医学部大楼的二层就是生理学教研室。它的楼下,即是解剖教研室所在。

  严浩是一个人来的。他有太多的好奇心和太多的问题,所以他决心先找到那张脸。因为是白天,大楼里人来人往,严浩并不怕经过一楼的解剖教室。


   
   低头穿过底层的门厅,上楼。严浩故意不往解剖教研室两边看。

  生理学教研室也占据了大楼整整一层。和解剖教研室的布局类似,一左一右两条走廊。顺着上来的楼梯靠左边的走廊通往老师办公室,右边的则通往实验室。严浩径直去了老师的办公室。

  他很容易地在一间向阳的办公室里看到了那个女助教。她已经脱去了白大褂,只穿了紧身的草绿色高领毛衣,下面是条直筒的水磨蓝LEE牌牛仔裤。严浩看见她时,她正坐在一张背窗的办公桌前,翻看着一本厚厚的英文资料,嘴里还念念有词。

  “您好,老师”。严浩已经想好了怎么套瓷儿。

  女助教微微一惊,抬起头看着他。脸上除了疑惑,没有别的表情。“有什么事吗?”她问。语气倒很轻柔。

  “我是你刚刚上课的班上的学生。老师,我想到图书馆找几本对生理学学习有帮助的参考书,想请您推荐一下。”

  严浩表现得很有礼貌。他想准了这招儿不会失算。对好学的学生,老师们总会慷慨解囊,敞开大门甚至心扉的。

  果然,一丝微笑浮现在了女助教的脸上。“其实,罗教授最后五分钟已经给你们推荐过两本书了,你是没注意吧?”她的口气还是轻而柔的,只是暗含了一些责备。

  严浩的脸有些烫。别说最后五分钟,第二节的整四十分钟时间里,他的笔记本比他的脸还要干净。

  “这样吧,我给你把书名和作者写下来,你自己可以去图书馆查阅。如果愿意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多推荐两本英文的原著。试试看,对你的学习会大有帮助的!”

  严浩只能忙不迭地点头。

  趁着她埋头写字,严浩偷偷环顾四周——除了两张背靠背的办公桌,就是靠墙的一台联想电脑和喷墨打印机,还有一个铝合金的对开门文件柜——真是简单的可以!严浩又仔细端详了一下那张吓坏了自己的脸。那张脸秀气而沉静,并没有什么恐怖与奇怪之处——甚至还可以说有几分出众的气质。

  “好了,给你。有什么问题再说吧。”女助教把写好的一张纸递给严浩。严浩双手接过,上面是很漂亮的行楷体。与她秀气的长相不同,她的字凌厉劲道,不太像年青女子所写。

  “你嘴角那儿破的地方不要去挤去碰,很容易感染!”这句话在他看的空当儿飘进了耳朵。

  “老师,太谢谢了!请,请问您贵姓?”这最后一句才是严浩最想说最想问的。不过他问得自然而诚恳。

  “哦,我姓夏。”她仍是淡淡一笑。但笑容转瞬即逝。

  “麻烦您了,夏老师,再见!”严浩深深地鞠一躬,退出去时顺手把办公室的门轻轻带上了。他想这个动作一定能给夏老师留下不错的印象。就像他对这个夏老师的印象一样——如果不是因为清晨那张莫名其妙吓死人的脸,真的感觉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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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尘 七(1)     

  “老蒋,就算是情痴,也不至于象你那样非得自绝于人民嘛!”申伟敲打着饭盒,在蒋伯宇的床边发泄着不满。

  自从上次周六酩酊大醉痛哭失态以后,蒋伯宇赖在床上已经三天了,除了上厕所之外,他的脚就没沾过地。每天吃饭也就是早晨让申伟帮忙带两个馒头,中午和下午颗米不进。不去上课,不和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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