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默然。我到这儿来干什么呢?家教?真是让人笑掉大牙。谈心?有这样的气氛的吗?老爸,你可以想象当时我的处境有多么尴尬。
可是老爸,可别小看你的儿子哟,他可不差劲,特别在女孩面前,对吧?
“如果你认为我到这里是为了同情和怜悯你的话,那你就错了。要那样我还不如去找个乞丐,给他几块钱,还会讨来个感谢。你说呢?”
她没话说了。
我一看有门,便继续侃下去:“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呢?你这么美,外面的男孩子可要遗憾死了。我也一样,我看见你也会大跌眼镜的。”
她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立刻就被阴云代替,泪水涌了出来。她伏到桌上,歇斯底里地哭叫着:“我有病,只能活一年!一年!”
老爸,你知道我是一个十分重感情的人。我站起来,走到她旁边,轻轻扶着她的不停抖动的双肩,柔声地说:“别哭了,哭会使你美丽的眼睛变得难看的。我不想和你谈老保,也不想和你谈老张……”
“老保?老张?”她诧异地回头望着我,眼眶中尽是晶莹的泪水。
“老保,哦,就是保尔·柯察金,老张就是张海迪,我们那些哥儿们都这么叫,惯了。”我不好意思起来。
她居然露出了一丝苦涩的微笑。
当她最后乐意同我一块出去走走时,小眉的父母好高兴——因为他们的女儿终于走出小小的房间。他俩为我俩准备了两辆自行车。我们便骑车出去了。
老爸,这一路我可真是猛吹胡侃啊。直侃得她苍白的脸上映出淡淡的红晕。见她高兴,我心里那个快乐呀!
打这以后我成了她家的常客,小眉的好友。我几乎每天都去她家。老爸,我说话一向直率大胆,有什么说什么,从不怕提到她的病和死亡。她很欣赏我这样与她谈话——她讨厌隐瞒和欺骗。
“安达问上帝:‘为什么好人命短而坏人命长?’上帝回答:‘这并不奇怪,好人的日子和坏人的日子质量不同,好人的一天等于坏人的一年。’”一次,我和小眉谈起了郑渊洁的童话《特殊邮票》,讲的是安达有一种可以和任何人通信的邮票,他便和上帝接上了头。
小眉突然问我,怎样活才能算有好的质量?
老爸,这可是一个很难的问题!哲学家也很难解释清楚。我怎么说?我当然可以说一通大道理,可这些对一位只有一年时间的女孩有用吗?
我只好说:“最好能做些不俗的事情。好多老外都爱这么干。你完全可以去找找长江的源头或者爬爬珠穆朗玛。”这些话我当时是没经过脑子而直接从嘴里出来的。可小眉突然兴奋起来:“对!我要去找长江的源头,从上海一直往上走!”
我以为她开玩笑,便也瞎凑:“还可以一路宣传过去。你虽然有病,但意志坚强。说不定还可以搞个基金会什么的,说不定会有一条河将以你的名字命名,叫小眉河。”
“对。”小眉完全沉醉于狂想中了,“等一下我就对我爸爸妈妈说。这将是一件极为有意义的事情。”
没想到,她父母居然答应了她的要求。是啊,对于一个生命屈指可数的女孩来说,有什么要求能忍心拒绝呢?他们是父母啊!
“你跟我去,好吗?”小眉望着我。我这时发现她的眼神有一种青春的梦幻色彩。
我沉思了一夜,烟也抽了一包。最后还是决定去。理由我也讲不清。
老爸,你是医生,开有病的证明易如反掌。我认为我应该去,你的态度如何?
儿:群芳
1993年4月1日
第五部分:你知道我在追你吗典当往事
错过的机缘也许没有办法弥补,但是只要经历过,男孩会把年轻的冲动和不断的思念剪成片片风,让它吹进心底,永远典藏。
男孩儿已有足够的年龄和女孩子交往,而无须考虑母亲会不会反对。可是,男孩儿弯弯还没有过恋爱的经历,所以面对女孩儿,他会脸红,他会羞涩。
那天黄昏,男孩儿弯弯漫无目的地走进一家名叫“心灯”的书店。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安静的女孩,显然是这里的店员。
他第一次仔细观察陌生的女孩,也第一次感到惊悸的多情,拿起书的同时,他的目光却盯在了女孩的脸上。爱的感应如潮水一般让他的心潮涨涨落落。
为了吸引女孩注意,弯弯故意拿起这本书,又拿起那本,然后问女孩有没有《足球之夜》,有没有《马拉多纳传》,其实,弯弯也不知道有没有这几本书。
女孩歉然的笑容让弯弯联想到盛开的莲花,不过把女孩比做花实在不很高明。弯弯甩了一下乌黑的头发,暗笑自己太不脱俗。
弯弯再没有别的理由与女孩攀谈什么,只好随手抓起一本书,说:“我要这本。”走出书店好远,男孩弯弯依然回头张望女孩,直到看不见时,低头才发现自己手里拿了一本《小学生汉语拼音入门》。
这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弯弯不能使自己平静下来,心中像揣了一只小兔子。每天傍晚,弯弯都绕道来到书店前,匆匆向店里望,有时还进去佯装买书。弯弯频频光临书店,使他与女孩之间少了很多陌生,不过聊天的范围暂时只限于书的种种。
那一天,弯弯英气逼人,长长的腿套着一条牛仔裤,这使他显得格外挺拔。踏进书店前,弯弯作了好多准备,例如“天气不错”或者“你吃了吗”。弯弯微蹙着眉,觉得自己很没用。
女孩一见弯弯就笑了,一脸灿烂,女孩对弯弯的态度,足以显示她情感上细细密密的波动。两人之间只有一层纸,一层透着雾也亮着光的“情感防护网”。
“随便给我拿本什么,最近出了什么新书吗,玮君?”弯弯说。
女孩的表情很微妙:“跟着感觉走不好,为什么不有目的地挑选新书?”停顿了一下,女孩又说:“另外,你每次都随便叫出一个你并不十分熟识的女孩的名字吗?”
“要想不让别人知道你的名字,不要把它写在书皮上,可以吗?”女孩的态度让弯弯变得诙谐。
女孩看了一眼桌面上刚才复习的夜大课本,说:“今天想买什么书?”
弯弯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女孩,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玮君,我可以常来吗?”
女孩愣了一下,说:“每个顾客都可以常来,我欢迎——你。”
弯弯嗫嚅着,脸通红,低声喃喃:“这算不算拒绝我?”
弯弯没有领会女孩真诚的暗示,他以为她拒绝了自己的表白。只是,弯弯并不因为女孩的羞涩而减少对她的关心。
弯弯时常站在书店对面的一棵树下,远远眺望玮君,有几次,玮君走出书店,似乎要跑过马路来和他说话的样子,但是顾客让她分身乏术。
女孩挺气愤弯弯的怯弱,一次小小的碰壁竟然使他失去了走进书店的勇气。同时,也为男孩弯弯默默的守候而感动。
很多天过去,男孩弯弯总是准时出现,玮君再也没有理由相信,他能主动迈进书店。她一直难以忘却的是男孩眼睛中对爱的清澈回响,她又一次看到弯弯时,快步跑出书店,要告诉他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如果他是喜欢她的。
令玮君失望的是,男孩弯弯发现她走过马路时,马上消失在人流中,槐树开着花,一瓣一瓣往下落。
夜晚,月色溶溶,书店的门已经关闭,弯弯落寞地徘徊在书店附近。
可是弯弯的年龄还不允许他有太多的伤感和隐藏,回到家,弯弯下决心,写了一封信,揣在特意穿上的西装兜里来到“心灯”书店。
轻轻敲敲书店门,没有人应声,弯弯顺着门缝把那张记录着心语的信笺塞了进去,然后一步一踱地回家。
那晚,弯弯做了好多梦,梦里全是玮君。
清晨,男孩弯弯神采飞扬地奔向“心灯”书店,无论女孩是否接纳他,他都需要重新审视自己,因为他悟到:爱,需要经历考验;爱,也需要时间。
可是,走进书店,他发现后面坐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女孩说原来的店员昨天下午辞职了,不知去了哪里。
弯弯从书店的废纸箱里找到了那封还散发着薄荷香味的信,那是他精心挑选的一种彩色信纸,弯弯打开它:
“能接受一个男孩初开的情怀吗?相信我!我会渐渐坚强,不是吗?”
弯弯整齐地把信笺叠起来,珍爱地放到西装口袋中。
错过的机缘也许没有办法弥补,但是只要经历过,男孩会把年轻的冲动和不断的思念剪成片片风,让它吹进心底,永远典藏。
第五部分:你知道我在追你吗母亲请站在原地等我
千里之外的母亲,你别再衰老了。请你一定站在原地,别动,等我回来。千万别动啊。
这么些年来,在我心目中,母亲简直就是故乡的一部分。我炊烟般袅袅升起的乡愁,最浓郁最无法割舍的一缕是属于母亲的。从18岁开始,我就多了一重古典气息浓郁的身份:游子。但在现实中,这种身份简直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断线的风筝?无根的浮萍?抑或四海为家的流云?我的爱常常只能从剪票口开始,到另一个剪票口结束——我常常只能借助一枚创伤的车票来维系与母亲的联系。母亲是游子精神上的故乡。而故乡对于我,相当于被放大了的母亲的概念。翻开地图,看到长江中下游那座叫南京的城市(在纸上比指甲盖还小),从内心的最深处感到温暖:我的母亲今天仍然生活在那里,在遥远的一扇窗口里做饭、晾洗衣物并且思念着她的儿子。这种时空无法阻隔的心灵感应,该算是一生中永不消逝的电波吧?
我18岁那年,母亲骄傲地用她的私房钱买了一张船票,在细雨蒙蒙的码头上送我去武汉读大学(我搭乘的虽是汽笛悠扬的现代化客轮,但呈现在母亲视野里肯定是孤帆远影的意境)。仅仅四年以后,又是母亲亲自去排队买了火车票,交到我手里——我就这样展开了迁徙到北京的个人生涯。母亲当时预料不到,她对世界的这两次慷慨,构成她终生恐怕都将追悔的过错:我从此便被她无意识地移交给世界,而不再属于她。她已经付出还将继续付出漫无涯际的失眠、泪水、挂念,来承担世界对一个平凡的母亲的掠夺。我离开故乡已经十几年了,愈行愈远,留给母亲的,永远只是背影。一次次的背影。我每年都要回老家探望母亲,又都要在她刚刚重新熟悉我时离去,这是很残酷的。我与母亲之间发生过许多次匆促的离别,但只有前面提到的那两次是最难忘的。从18岁以后,都可以算作与母亲的一次漫长的离别。而18岁,只是这一次漫长的离别的开始。
从此我一直和母亲生活在两座城市里,坐火车需要一昼夜的路程。这就是一个母亲与她孩子的距离。我估计这甚至将构成我与母亲共同承担的忧伤的宿命。我如果在北方的旷野上呐喊一声,恐怕要经过一昼夜才能传到母亲的耳边。那么索性让我缄默吧,缄默地以文字铺设一条通向母亲的捷径——省略掉途中的桥梁河流、田亩乃至外省的小站。唉,思念母亲的时候,真想能以光速回到她眼前——当然,这肯定也是母亲的愿望,甚至堪称我苍老的母亲对生活最奢侈的要求。我太了解她了。从十八岁以后,我享受到的母爱和回报母亲的孝敬,同样是残缺的——游子的天空没有满月。谁也看不见谁,谁也听不见谁的声音,谁也不知道对方正在想些什么或做些什么——我与母亲简直像生活在两个世界,或两种时空。每年回家探亲,总发现母亲老了许多;前年是皱纹多了,去年是头发白了,今年是牙齿掉了……顿时有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的恍惚感。触目惊心。我简直不敢如此想象下去。于是转而安慰自己:母亲健在就是一种幸福。虽然天各一方,她的心跳无时无刻不在震撼我的耳膜。就像冬天的鸟怀念远处的树巢——母亲的音容笑貌是我流浪生涯中最隐秘最柔韧的寄托。母亲无论居住在哪里,哪里都是我的故乡。游子的心室供奉着一枚隐形的磁针。
每年回南京休假,日程排得满满的,早出晚归,忙于探亲访友、参加各种聚会,有时深夜喝得半醉悄悄溜进家门,发现母亲房间的灯还亮着,她仰躺在床头,用耳机听磁带,眼睛却望着天花板发呆。我仿佛洞察了母亲寂寞的日常生活是怎样度过的。包括我不在身边的那无数个夜晚,她是怎样以思念来填补那可怕的空白。这时我才懊悔虽然回到家中,陪伴母亲的时候仍很少。对于成熟了的儿子来说,母亲只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但对于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