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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丝不苟地遵照我的有权有势的朋友为我制定的这一计划行动,但是我错了。我落选了。我认为对手之所以能够取得压倒性的多数选票,除了某些不诚实的操作以外,还因为这个倒霉蛋甚至比我还无知,是个更加声名狼藉的流氓。我们也不妨注意一下,在目前,经过悉心包装的卑劣可以取代所有良好品质,一个人越是臭名昭著,我们便越倾向于认为他具有某精神力量、道义勇气。
我的对手,如今已当之无愧成为政界的荣耀,并已多次偷窃成功。他的优势在于,他非但没有掩盖自己侵吞公款的事实,相反,却以最令人作呕的玩世不恭态度到处加以宣扬。
“我偷到了!我偷到了!”他在农村小巷、公共广场、乡间田陌上大声呼喊。
“我偷到了!我偷到了!”他在就职宣言、宣传广告、加密信函中大肆宣扬。
餐馆里,他的手下摇摇晃晃地坐在酒桶上,满身酒污,醉醺醺地高声吼叫那些有魔力的字句:
“他偷到了!他偷到了!”
城里的劳动阶级,并不比那些强健的农民清醒多少,也为这个勇敢的人喝彩,他越是供认不讳,他们的喝彩声越是激越。
我怎能和这样的对手竞争呢?他拥有如此出色的品质——而我呢,我还有良知(只是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只在年轻时犯下些无伤大雅的小过失:小偷小摸,向女教师勒索钱财,比赛时做手脚,敲诈,匿名信,告密,造假。啊,纯真少年的正直品质!
一次晚间群众集会上,我差点遭到几位选民的痛打,他们怒气冲天,因为根据反对者的诽谤,我曾经要求——除了更好的甜菜——要讲善良、讲道义、讲诚实,还扬言有必要净化共和政府,清除玷污了它的糟粕。他们朝我扑过来,掐住我的脖子,我被提了起来,像个包裹一样,在众人手上扔来扔去。幸亏我能言善辩,才得以侥幸逃脱,只不过被打肿了脸,打折了三根肋骨,断了六颗牙齿。
第三部分:使命敌人的哨兵
这就是我在这次损失惨重的历险中的全部所得,正是在那个自称是我朋友的部长的保护之下,我才如此不幸地被卷入其中。我愤怒了。
我完全有理由愤怒,因为,在战争最为激烈的时刻,政府突然抛弃了我,留下我一人无依无靠,只有甜菜是我的护身符,可以让别人理解我,并且凭借它与对手谈判。
那个地方行政长官,起初态度谦恭,此时立马变得傲慢无礼;他拒绝给我竞选所需的资料,最后几乎把门都甩在我脸上。部长本人也不再回复我的信件,一口回绝了我的要求,党派报纸也向我发起卑鄙攻势,用文字优美、用词考究的散文进行诽谤。他们从未达到正式攻击我的地步,但是,人人都十分清楚我正在遭受排挤。啊,我真地相信从未有人曾像我这样饱受痛苦!
我回到巴黎,下定决心,即使要付出失去一切的代价,也势必要让此事有个了结,我还要部长给我一个解释;我的挑衅态度使他立刻变得顺从和蔼。
“老伙计,”他说道,“我对发生的一切深表遗憾。我句句属实!你可以看到我为此多么痛苦。但是,我又能如何呢?内阁里不止我一个人,而且——”
“你是唯一了解真相的人!”我粗暴地打断他,就手推翻桌上的一大叠纸。“其他人与我无关。他们不关我的事。你是唯一相关的人。你背叛了我——卑鄙无耻!”
“该死的,你听我说句话,求你了!”部长哀求道,“不要那样火冒三丈,你还不知道——”
“我只知道一件事,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你欺骗了我。行啊——不,不,不会如你所愿那么快就结束。现在轮到我了。”我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威胁他,狠狠地踢着椅子。
“好啊!好啊!你骗了我!我们就玩玩吧!整个国家就会知道部长到底是个什么人。我可不怕毒害了它,我就是要给它看——我要向它揭露一个部长的灵魂。你这个白痴!你还不知道你、你的事业、你的秘密、你的部长职务,都在我的掌握之下!我的过去让你为难了?吓着你的谦逊、你的玛丽安了?等着瞧吧!明天——对,就是明天,一切都将公之于众——”
我被怒气噎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部长试图安抚我,抓着我的手,温柔地把我拉到方才我盛怒之下跳离的那把扶手椅。
“冷静一下!”他对我说,声音中带着乞求。“听我说,求你了!来,坐下!你这头犟驴!怎么什么都不听呢!呐,告诉你事情真相……”
他飞快地说着,话语简短,声音起伏,微微颤抖:
“我们起初没考虑你的对手。竞选运动里,他展示出自己的能力——是个真正的政治家!你知道一个合格的部内人员条件有多苛刻。虽然老是同几个候选人参加竞选,我们也要经常给议院和国家看些新面孔。可是,这次没有。你知道有谁吗?于是,我们想你的对手可能就是那么一张面孔。他具备一个临时部长——一个紧急部长所需的全部素质。最后,既然他亟待出售,又随时随地可交付使用——你懂了吗?这确实让你不好受,我承认……但是国家利益,始终占第一位——”
“别胡说八道了。我们现在又不在议院。问题根本就不是什么国家利益,该死的,你根本就不会考虑它,我也不会。问题在于我。哼,拜你所赐,现在我没工作了。昨天,我赌场的出纳员傲慢地拒绝给我一百个苏——我的债主,起先出钱资助我成功,现在对我的失败暴跳如雷,像对付野兔那样追赶我。人人都将背叛我!今天,我已经没钱吃饭了。你还简简单单认为事情可以这样下去?哼,难道你也昏了头——像大多数人那样昏了头了?”
部长笑了笑,亲热地拍拍我的膝盖,说道:
“我完全愿意——但是你不让我说——我完全愿意给你补偿——”
“赔偿金!”
“赔偿金,同意!”
“全部?”
“全部!过几天再来……那时我绝对能把它给你。这儿是一百路易。秘密基金所剩的就这么多了。”
他讪笑着,一本正经地接着道:
“再来半打像你这样的家伙,就拿不出预算了!”
这份慷慨,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立刻就使我的神经冷静下来。我一面嘴里不停地咕哝着(因为不愿显出和解和满足的样子),一面把朋友笑嘻嘻地递过来的两张钞票塞进口袋里,然后抬头挺胸地离开了。
接下来的三天,是在最低俗堕落的放荡玩乐中渡过的。
二
请允许我再次将话题拉回到过去。也许告诉你们我是谁、来自哪里并非无关紧要。或许能更好地解释包含在我命运中的讽刺意味。
我出生在这个国家,来自一个中下阶层家庭——人们总在官方报告中说,那个诚实、节俭、善良的中等阶级才是真正的法国。反正,我并不因此而更加自豪。
我的父亲是个买卖粮食的商人。他是个举止粗鲁、没有文化的人,而且是个极为狡猾的生意人。他很有声望,人们认为他很机灵,而这种天才般的机灵就在于,正如他所说的,要‘骗人入圈套’。在货物的质量和重量上做手脚;成本为两个苏的东西他开价要两法郎,而且,只要不招徕流言蜚语,还要想尽办法使两法郎加倍——这些就是他的原则。比如说,他从来不卖不事先浸过水的燕麦。那样,膨胀了的粮食无论体积还是重量都会加倍,尤其是在加了一点砂砾以后——我的父亲醉心于此,总是一丝不苟地施行这一做法。他还知道该如何小心翼翼地把烂谷子和其他打谷时扔掉的坏谷子分装到袋子里——没有人比他更擅长把新面粉和已发酵的面粉掺杂起来。因为做生意的时候,什么都不能浪费,什么都能增加重量。我的母亲,甚至比父亲还贪心于作假得来的利润,用她掠夺方面的创造天赋助父亲一臂之力,总是一动不动、以怀疑一切的目光守着钱柜,警惕地如同监视着敌人的哨兵。
第三部分:使命骗人入圈套
作为一名严格的共和党人、一位忠心耿耿的爱国者——父亲也为军队提供物资——他是个心胸狭窄的伦理学家,但终究也算个好人;此‘好人’的含义即为:对于他人的不诚实,父亲决不同情,决不接受任何借口,尤其是当这种不诚实损害了他本人利益的时候。倘若如此,他会喋喋不休地谈论荣誉和美德的必要性。他的其中一个伟大思想便是:在井井有条的民主社会里,荣誉和美德要成为一种义务——就像教育、税收和选举。一天,他发现那个为他干了十五年活的卡车司机竟然在骗他钱。他立刻让人逮捕了他。审讯时,卡车司机竭尽全力为自己辩护:
“但是老板在‘骗人入圈套’的时候从不犹豫。每次他骗了一个顾客,总要吹嘘上半天,好像做了一件大好事。‘唯一重要的就是要赚钱,’他曾经说过,‘不管你从哪里、用什么方法得到。把死猫当活马卖出去——这就是做生意的秘诀。’那么,我只不过做了老板对他的顾客所做的。我只是骗他入了圈套。”
这些嘲讽的言论给法官留下了坏印象。他们判他两年牢狱,不仅是因为他偷了几公斤粮食,更主要的原因是他污蔑了本地区一家老字号商店……这家店建于1794年,它经久不衰、一贯享有传奇色彩的声望,早已是本镇世代相传的荣耀。
我还记得,在做出这个可喜判决的晚上,父亲召了一帮朋友一起吃饭:一帮和他一样的生意人,也像他一样,扎根于这样一个创业原则,即:‘骗人入圈套’正是交易的灵魂所在。你可以想象,他们对卡车司机的挑衅态度是如何愤慨。直到午夜,他们都没谈其它话题;从这片混乱、席间夹杂的名言警句、争论和小杯白兰地中,我提炼出一句箴言:可谓是这段经历的寓意所在,同时,也是对我所受教育的综合:
从他人手里得到某物,并占为己有:此为抢劫。从他人手里得到某物,加以转手,从而换取尽可能多的钱:此为交易。抢劫显然更为愚蠢,因为只能带来一次性的、危险的利润;而交易中,利润可以加倍,且无危险。
我正是在这样的道德氛围中日渐长大,没人过问我的成长,天天耳濡目染的只有父母的言行。经商阶层子女的发展通常都顺其自然,因为没人有空操心他们的教育。他们完全靠自己琢摩,听其性情指引,再加上些卑劣狭窄环境的不良影响。完全自觉自愿的,丝毫不需要什么外界压力,我就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努力和创造能力奉献给了这一家族骗术。从十岁起,我的生活构想除却偷窃更无其它,我还笃信——啊,我保证当时完全出于真心——‘骗人入圈套’就是一切社交的基础。
大学经历决定了我即将把自己的人生引向奇异而痛苦的境遇,因为在大学里,我结识了日后将成为我朋友的那个人——闻名遐迩的部长,尤金·毛丹。
他是个酒商的儿子,受父亲影响走入政界(正如我踏入商界);他的父亲是区选民总代表,甘必大主义委员会副主席,各种团体、对抗小组和企业委员会的创立者,因此,尤金打小就拥有‘一个天生政治家’的灵魂。
虽然他领受免费奖学金,但他超乎寻常的厚颜无耻和粗暴无礼立刻震慑了我们,他阴沉散漫的说话方式也极大地削减了我们的热情。此外,他还继承了他父亲对组织的狂热,办事高效,而且可从中获利。短短几个星期,他就完成了一项改造工程,使大学校园成为各种社团、俱乐部、委员会及其附属委员会的集会地,并且身兼众组织的三大职务:主席兼秘书长兼财务部长。其中有足球协会、顶级协会、跳背社团,和远足俱乐部;还有单杠委员会、秋千联盟、单脚竞跑联合会,诸如此类种种。所有这些五花八门协会的成员都有义务为总基金出力——即是说,同志们的口袋要为此出力——每月按时缴纳五个苏,这些钱使他获益匪浅,其中一项便是使他有能力订阅一本由他编辑的季刊,据称,此杂志对众‘紧密团结的自治组织’意义重大,可作宣传思想、维护利益之用。
身上共同的邪恶天性和欲望,立刻使我们俩紧密团结起来,共同合作,贪婪地、无止尽地剥削我们的同志,这些同志还因被盘剥而深感自豪。不久,我发现在这项欺骗活动中,我只处于弱势,但是这个认识促使我更加紧密地依赖我这位野心勃勃的合作伙伴。作为对权力失衡的补偿,我被准许有权捡些碎屑……当时我的确心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