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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予看看琴,又抬头看看那钦,有些犹豫。毕竟在他相助之下,至今还无人知晓她是中原来客,为这一时畅快传去给人听,恐生不好。
“放心,咱们走远了,琴声传不回去。”总是能猜透她不语的话,那钦轻声作保,见她还是不动,笑了,“怎的?只怕琴音传心音?”
雅予闻言有些尴尬,又想了想,这才坐下身来。
“奏一曲什么?中原的曲子我还真是知道的不多,可容得我”那钦尚在微笑着想与她多释去些拘谨,却不想那弦上已是流出了乐声。
十指拨动琴弦,拨动岁月逆转
一排排琴谱倒塌,一辆辆南下的车马;江南水,江南月,枯藤老树,阴雨人家。一夜北风狂奏,对酒当歌,刀光火影,杀生震天;衣襟碎,马蹄纷乱,冰雪刺骨,狼声阴厉;月下静,高山流水,千军万马,血与泪翻覆,汗与肉纠缠
那钦立在一旁,初时心悦,闭目而赏,随着琴音高亢,尖利,一股异样之感直直涌上,待到睁开眼睛看着抚琴之人,只觉心惊不已!她这究竟是不记得谱还是乐从心声?这琴如此暴戾,如此杂乱,若非她端端正正坐在眼前,他定是要为这癫狂之音拔刀相向。
越拨越狠,乐如潮水汹涌,人仿佛撕乱在琴弦之上,星光下,原野上,腾空翻舞
林子里背影处,一个高大的身型负手而立,听着琴声,眉头越蹙越紧
“嘣!”弦崩飞起,乐声戛然而止!
“雅予!”
眼见人往后仰,那钦一把扶住。十指发热,脸色苍白,散了骨架一般。
“雅予,你,你这是怎样?”
她轻喘着,一额虚汗,目光滞滞,双手合十枕在肩旁,那么疲惫
那钦心疼不已,赶紧点头,搀扶起她,不管什么话,今夜是万万不能说了。
一路走回来,雅予已是缓过许多。那钦却再不敢将缰绳假手给她,亦步亦趋回到营中。
来到女眷营外,雅予再不肯他送进帐去。那钦是通音律之人,她如此心乱,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刚才的失态。俯身行礼,转身快快地逃去。
一把打起帐帘,雅予正是要好好喘口气,却猛地惊在当场。
矮几旁悠闲闲一人端坐,那么高大。深目挺鼻,面上懒懒散散,两指捻着一封信,映在烛火边,嘴角微微一挑,阴沉如梦靥般的声音哑哑在喉中,“想我,想成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狼心叵测
立在帐帘边,雅予一动不动。几案旁的人映入眼中那一刻,周身的血便仿佛骤寒之下的河水,瞬间凝固。四肢僵硬,目光呆直,所有的精神都聚在那张脸上,那双深凹的眼睛,那眸底隐藏的颜色,还有那嘴唇
梦靥中他是没有模样的,有的只是那充满贪婪与肉//欲、仿佛要将她一口咬碎的目光和热气腾腾的身体。此刻一眨不眨,脑中这么清晰,那脸庞每一寸都在慢慢扩大,像是从头顶罩下的幕布,完完全全将她笼在黑暗中,顷刻占满了她。
他阴沉的声音,仿佛一条凉凉滑滑的蛇,轻悠悠,一倏儿,悄无声息地爬上她的身体,钻进她心里。带着切肤的冰凉,轻轻触摸,缓缓缠紧
这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近在眼前。此刻,该是要扑向他,恨他,喝他,想尽办法拖住他,与他问,与他说,与他较量!可她动不了,曾经模糊成空白的记忆突然潮水般翻滚而来,眼前是朦朦烛影里翻腾的身体,口鼻中血腥与汗的味道那么真,那么近,那么热粘合的身体顺了旧痕悄悄碎裂,痛与绝望凝结成好大一块,又散开,沉在旷野的黑暗中
莫名的抖,仿佛浸在三九的冰窟之中。她移不开目光,还是直直地看着他,仿佛这样便能将他定住不动,将那危险和恐惧远远隔开。
他起身,慢慢踱了过来
脚步那么稳,刻意而又悠闲,像靠近猎物、猛然起跑之前的狼,危险,又尽在掌握。
僵硬,神思涣散。她像被逼入死角的猎物,已经没有了跑的力气和勇气。他每往前挪一步,她的心就紧一分,气息屏在胸间扼住身体里最后一点暖热,冰冷更加剧了颤抖。脚下轻飘飘,魂魄飘飘升起在头顶。
站在她面前,他贴得近近的。低头,高大的身型遮去了温暖的烛光,将她玲珑的身子完完全全沉浸在他的阴影中。
抬起手,手指轻轻地划过她的脸颊,点在那没有一丝血色、似被霜打了的小樱桃上。背在暗影中,深邃的眸越发看不到底,微微一眯,竟是在神情中漾起满满的柔情,唇轻启,语声哑哑的,低低的,似有若无,“瘦了。”
她的目光僵硬不知回避,怔怔地迎着。他的指尖带着暖暖的体温,那么缠绵,那么温柔,却是在所到之处仿佛刀尖轻轻划起汗毛,将那冰冷的威慑细细地灌入,让她一点点,一点点地仔细体会,体会那足以扼去她身体里最后一口气的力量。
她已经完全没有力气,支撑身体的竟是那片刻不曾停的颤抖
他的鼻梁很高,鼻很挺,低头,轻轻点住她的鼻尖,她的味道好是清甜。闭了眼轻闻,一刻不慎,他的心一颤
“想我么”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这般柔腻好是陌生,却这阴沉的气息、衣袍的味道仿佛浸了冰水与血腥的寒气让她从脚底生凉。懵懂之中,孩子那胖乎乎的小身影就要在脑海里消失再也抓不住,意识越来越散
突然,一阵刺痛!
雅予疼得一个激灵,目光聚,看到那阴森的双眸。他两指捏了她的下巴,只一点点皮肉却是咬了牙的力道。
“十八封信,没有一句主人安好。”他的唇轻轻摩挲在她腮边,暖暖呵护,柔柔的情谊。丝丝痒,细入骨髓,含在狼口,啃噬前把玩的兴致盎然。惨白的小脸冰冷如雪,早已没了人气,他心疼道,“嘘不怪你。何处无月,何月不照人,只无人,如你我二人。”
她腿一软,身子往后一退,他一把揽住!大手握住她的腰肢,越握越紧,铁钳一般,她的断折只在清脆的一声之间,他的语声还是那般低软,“那日主人赠你的靴刀,可还随身?”
下颌处是曝了淤血的痕迹,疼已经麻木,脑海中遍寻不到那把让她自尽的刀
“喏。”他手中不知何时竟是多了一样东西,三寸狼头雕花鞘,刀柄处插着一把把金色的小箭羽,多年随身,羽尾磨得光滑明亮,闪闪金光,“你看你,走时太匆忙,落下了。”
两指轻轻一推,寒光出鞘。刀刃薄,只若一瞬闪电,在他的阴影中漫着森森寒气。曾经这血光凶器,残忍暴戾,此刻在雅予眼中竟是绽出一种迷人的光彩
“来。”
她的手冰冷无血,他握了,将刀柄放入她手中。大手用力握着小手,小手紧紧攥了刀柄,那纹理与狼头贴进掌心,触动着怦怦血脉。元气慢慢回聚,飘忽的魂息从头顶开始往下沉,迷散的目光渐渐聚拢,恐惧与憎恶都慢慢变冷
赛罕看着,看着,心随之一点点僵硬
她的身子不再抖,他的手指在她凝聚的目光里轻轻抹过刀尖。忽然,一滴血珠,顺着刀刃滑下,寒光晶莹,那么细一缕红,煞是好看。
“乖。想知道什么,只管来问我,我自是会把心,都掏给你。”
血在她眼中点出光彩,人怔,神思却越聚越深。赛罕轻轻放手,转身,挑帘子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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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鞭子抽下,胸前的衣襟爆绽,缕缕血丝。抬手稍一遮挡,趁之不备,那钦一脚将其踹翻在地。盛怒之下,力道早没了把握,赛罕干脆顺势躺倒在地。那钦大步上前,单膝卡在他胸膛,握足了力一拳打在他下颌,嘴角立刻曝血。举拳再打,赛罕一把握住,“五哥饶命。”
“滚!明儿就给我滚!再让我知道你靠近她,小心我废了你!”
“五哥容我些时日,事情办妥,我绝不多留一刻。”
“办妥?你还想做什么??深夜闯她的寝帐不算,你还想上她的床不成?!”那钦恨得青筋暴裂,眼曝血红,“已经作践死她,剩了一口气,还嫌不够?!”
“五哥,我是要给她治病。你”
“滚!!”
“五哥,她的病得我治,旁人都不行。”面对兄长的暴怒,赛罕只能好言相劝。
“她一辈子哑巴我认了!”
“哑巴?她神智已散”
话音未落,一拳狠狠砸到胸前。这一回再没有停歇,那钦像一头受了伤的野兽疯狂地发泄着。赛罕屏着,受着,兄长的拳头越狠越说明他心里也跟他一样清楚,积郁在雅予心里不能言说的苦已经将她慢慢蚀透、摧垮,几近疯癫。
从小到大,这一场揍耗时最长,直到兄长打累了,赛罕才握了他的手臂将他推开。
兄弟二人席地对坐,疲惫不堪,半日不语。一个衣衫破,一个浑身汗透,嘴角边都绽着血迹。
“老六啊,”好半天,那钦沙哑着声音开了口,“哥哥我只这一样珍贵,你就给我打了个粉碎。”
从未见过五哥如此心苦,赛罕只觉心里异样,千头万绪,此时此刻竟是一个字都吐不出。他与她的秘密如何与人言说?怎的就好好的又搀和进了自家兄长?
他是错了,错不该放她走
“你打算如何用药?”
“无药可用。”这一句赛罕回的极是低沉,“那一日,我可能是吓着她了。”
那钦一拳捶砸在地上,清脆的关节崩响,“你才知道你做的孽!!那样的女孩,我都舍不得大声与她言语,你,你怎么下得了口咬她?!”
“五哥,情形并非你所想。即是病根在我,那只能”
“滚!”听他还狡辩,那钦一脚踹过去,“我绝不许你再近她半步!”心痛至极,已是全然不顾,腾地站起身,“她疯了傻了,我都要!护她一辈子,尤其是护她再莫要见你这头吃人的野狼!”
赛罕赶紧起身,一把拉住,“五哥,你我的是非何必把她搭上?你曾说她于你有恩,你跟我赌这一时之气,报她一辈子心郁神散?可是大丈夫所为??”
“混账东西!你是个大丈夫!”那钦的怒火腾腾依然难忍难消,却是听着赛罕的话不再强挣着离去。
“五哥,咱们把旁的都先放下,先治病。”
自家兄弟的医术那钦是十分清楚,想着那日渐憔悴心神不宁的人,也只得忍了心里的气。
看兄长默声不语,赛罕拱手,“多谢。”
“医治之时我必须在跟前儿!”
“不行!谁也不许在跟前儿。”
“老六我告诉你,”那钦指着赛罕的鼻子,“你再敢寻这借口强她”
“你杀了我!”
“一言为定!”
帐中忽然静了一刻
“要医治多久?”
“用不了多久。从她主动来找我那一日算起,三日之内。”
主动找他?那钦皱了皱眉,不是很明白,可也不想再去纠结细问,“你有把握么?”
赛罕吸了口气,缓缓吁出,“有。”
那钦没再多言语,转身往外去。
“五哥,”赛罕跟了上来,“这几日我得带她离开大营。你不但不能找,还得帮她在营里遮掩。”
那钦狠狠瞪了他一眼,大步离开。
目送那钦离开,赛罕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回主人,”阿木尔恭敬在身旁,悄声回话。
“讲。”
“林子里都已经安排妥当,信也送走了,诺海儿即刻起程。”
“嗯。”
赛罕点点头,鱼儿,成败在此一举,全看你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5章 猛药攻心
下雨了。
已是夏末,夜里早有了秋凉之意,可这雨依然是毫无征兆就汹汹来袭。午后懒懒日晒的天顷刻就黑压压阴云密布,一梭梭豆大的雨点伴着滚滚雷声噼里啪啦砸在帐顶,营地压在厚厚的雨幕下,真有天谴之势。
帐外雷电交加,帐中昏暗不得不掌了烛灯,湿潮的雨汽在橘光中似淡去许多,让人稍缓去些憋闷。
赛罕坐在案前仔细地看着军师木仁送来的文书。离开探马营近十日,这其中不但有每日叙报,更有木仁与他商议如何接管与开拔诸事。去冬他们挺而走险拿下北边各小部落,金箭令下,再不许他离开喀嘞。这一惩罚一自是为的军令威严,二么,也是当时局势微妙,恐引得鞑靼借口争夺,更怕中原趁机釜底抽薪,战火一烧起来便是漫天之势。
之后变故,战事一触即发。探马赤军再无囤藏之由,赛罕下令各营做好准备,待金帐一声令下即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