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潵河发源于八品叶的深山之中,它一直穿过兴隆的中部向东流去,出了龙井关后与黑河汇合,然后一并汇入滦河。獐猖山地处八品叶以东,石庙子以北,它也是横河的发源地。横河在此向北迂回,后在半壁山一带与潵河汇合。五指山在横河的东北部,而车河则流经于五指山与西北的五凤楼之间。柳河从发源地八品叶流向南部的六里坪林场,然后通过兴隆县城向北,绕个大弯后南下。流经八卦岭以北,它与车河同时汇入从承德来的滦河,并注入潘家口水库。
所有这些河流都在东北方划了个同心圆,而且河与河之间,都有海拔千米以上的高山来作为它们的天然屏障。
羊羔峪
半壁山镇地处兴隆县的东部,镇里设有公安分局。公路由此南下与唐山地区的遵化相通。
从半壁山沿横河北上,绕过老虎沟水库后,便走上了一条狭窄的山路。右边的河套中,到处都是被夏季洪水从山上冲积下来的鹅卵石,而且水流很浅。这条山路通往羊羔峪、水泉子、马架沟。这一带也是当年在集家并屯的名义下,最先实行“无人区”的地方。
张福廷(76岁)的口述,采访时间:1995年3月22日
这里的集家并屯实行的最早。1939年11月警察来到这里,说是让天桥峪、羊羔峪及厂沟这三处的百姓,在两天以内,全部迁移到安子岭和双炉台去。第二天的上午,十几名警察又来督促搬家,并拿走了值钱的东西。第三天,正当人们有的收拾东西,有的拿不定主意之时,500多名日满军警讨伐队突然闯了过来,不由分说便放火烧房子。三四个村子共76户住房,连同粮食、衣物等全部被烧毁。骡、马、牛等620头大牲畜、4800只羊以及猪和鸡等家畜都被抢走了。此时正值冬季来临,大家既没吃的也没穿的。没有法子了,有的只好去了集家并屯的地点,也有的投亲靠友或远走他乡。但大多数乡亲都坚决不去敌人指定的地点,纷纷逃到山里,搭个草棚过日子。
1940年1月,这一带的乡亲们配合游击队袭击了双庙子的警察派出所。到了春节后,去“人圈”居住的人们大部分也都返回了原先的村里。这样一来,第一次集家并屯计划以军警方面的失败而告终。
第二次集家并屯是在1940年末,这次要把两个沟28个村的610户,计2700多人全都集中到羊羔峪的“北大地”去,那里只是一块空地,四周连个石头墙都没有。第一次集家并屯时,房子已被烧毁了,人们只好搭个小草棚住着,但这次警察又把小草棚给烧了。敌人事先在羊羔峪设立了派出所,所长是甘野次郎,他手下有20多名警察。此外,敌人还以羊羔峪为中心,架设了随时都能和半壁山进行联系的专用电话线。还在羊羔峪周围的墙壁上刷写了“明朗羊羔峪”等标语,乡亲们对此怒火满腔。
在“人圈”里,人多住房狭窄,生活困苦,卫生条件极差,加上天气又闷热,到1941年春天,这里流行起了瘟疫。症状是发高烧、鼻孔和口中出血,而且身体发红,当时,没有一家能躲过这种病的。只要一家有一人患病,那么全家也就都得上这种病。尤其是老人和孩子发病率最高,凡患上这种病的几乎都死了。两个沟的居民竟死了400多人,有的是全家死绝。有人说这是回归热或再归热病,但究竟是什么病谁也说不清楚。当时既没有医生也没有药品。据说煎犀牛角汤喝可以退烧,但药店里的犀牛角全被日军买光了。为了躲避这种病,日军和警察都撤走了,因此“人圈”又再次解体,乡亲们也都回到了自己的村子。
1939年11月安子岭·双炉台第一次集家范围
第三次集家并屯于1941年秋开始,此次行动规模浩大。“人圈”设在距半壁山7里地的靳杖子,羊羔峪等地均划为禁居禁耕地带,也就是所说的“无人区”。“无人区”包括65个自然村,面积为625平方公里。
1943年,村民们在“无人区”内种植了玉米,日军发现后便全部给割掉了。后来村民们又偷偷地种上了,结果又被日军全部毁掉。
1943年12月,日军开始了为期两周的大扫荡,有247名无辜百姓被杀害,有被狼狗咬死的,有被剥光衣服冻死的,有被活生生烧死的。我的哥哥张忍生因病卧炕不起,被日军发现后给杀害了。躲在炭窑里的十几个人都被熏死在里面,只有王世富一人从出烟口逃了出来。1943年的扫荡共进行了27次,最令人心酸的是大搜捕时死者不下1000人。
1941年以前,羊羔峪没有发生过瘟疫,而且以后也没再发生过,只是那年流行过一次。
张福廷在集家并屯时,曾是羊羔峪的村干部。解放后又担任过兴隆县委副书记。原先听说羊羔峪有三个人了解当时的情况,但到村中采访时发现,三人中一位已死亡,一位不在家,另一位已不能说话。又听说张福廷现住在承德,便赶到承德采访了他。如今,他仍在孜孜不倦地撰写着兴隆的历史。
第四部分:又一个“三光作战”水泉子
一到水泉子,便看见几名村妇正在泉边洗衣物。泉旁竖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爱国泉李运昌1987年建”。
1942年6月,李运昌等八路军干部聚集到水泉子召开军事会议,部队共500多人,要在这里停留5天。正当村干部们紧张地为部队筹措粮食之际,这一带发生了干旱,烈日当空,泉水干涸。听说此事后,李司令员亲自挖石舀泥,引出了泉水。此后,该泉称为爱国泉,在此立碑一是感谢村民们为抗日做出了贡献;二是证明在日军实行“三光”政策下和“无人区”内,抗日游击根据地依然存在。我采访的那户人家,就住在那口泉的坎儿上。
张兰(75岁)的口述,采访日期:1994年11月12日
这一带是“无人区”,日军发现人就开枪。烧、杀、抢的“三光”政策太残忍了。见什么烧什么,一点儿也不留。房子烧了,人也烧死,有人看见家里起了火,想去取东西,结果被日军扔到火里活活烧死了。一看到日军就得藏起来,他们走后才悄悄返回,光我家就被烧过两回。鸡、狗都被杀了,骡子和马也被抢走了,什么都没剩下。
张兰1944年冬天,来了三个大队的日伪军,在这一带连续扫荡了半个月。那次炭窑里一下子就被烧死了14人,其中还有一个孩子。那年庄稼都被烧光了,大人孩子只好捡烧剩下的吃,连野菜、树皮都吃光了,是八路军给了我们粮食。庄稼烧了,后来我们又种上了。早先,羊羔峪是个300多人的村子,被杀的有百来口人,逃到山里的有70多人,但去“人圈”的不多。
张兰反反复复地念叨着:“杀光、烧光、抢光,什么都不剩了……”
他家的房下堆着炭,如今这个村仍以烧炭为副业。
第四部分:又一个“三光作战”天桥峪
洪水过后沟里不能行车,只好步行。一行人沿着河边穿过抗日烈士纪念碑,去采访住在小天桥沟大砬篷的伊永恒家。所谓砬篷是指山上的崖石像屋檐那样伸出来一点儿,人们可以在底下避雨。
伊永恒(88岁)的口述,采访日期:1994年11月12日
伊永恒
那时,我家的房子已被日军烧毁了,只得住在砬篷。那天我有事去了黑河,全家被杀死6口。其中有我父亲,我媳妇和孩子,嫂子和她的两个孩子,我父亲是被烧死的。山上的庄稼都被烧光了,我们只好又补种了苞米,唉!能少收点儿总比没有强啊,省着点儿吃吧。房子烧了,就用茅草苫上,再烧再苫。你看,当时我们就住在那边。
他指了指对面的岩石,可我没有看清他所说的砬篷在哪儿。
告别伊永恒后,我们便下山。途中碰到一个年轻人,说明来意后,他邀请我去见见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叫伊俊江,过去也曾住过砬蓬。乡下人说路不远,其实路并不近。乘车摇摇晃晃地走了近5公里的山路后,又下车走了一段山间的羊肠小道,这才到了他的家。
伊俊江(66岁)的口述,采访日期:1994年11月12日
伊俊江记得那是1943年9月11日,日军来了200多人。开始我家住在天桥峪,后来家被烧了就住进了山里的大砬篷。全家共15口人,那年我15岁。那天全家被杀的有14人,其中有父母、一个姐姐、两个妹妹、两个哥哥、两个弟弟、爷爷奶奶、姥爷姥姥,还有一个姨。当时我的脚中了弹,上颚也被子弹打穿。他们以为我死了,就没再理我。后来,趁他们不注意,我就逃了出来。不久,我也被赶进了设在靳杖子的“人圈”,一个月后我又逃回到山上。
他撩起裤腿儿,让我看了看他脚上的枪伤。
第四部分:又一个“三光作战”靳杖子
1941年秋靳杖子第二次集家范围
1939年和1940年的那两次集家并屯失败后,日本人不死心,又于1941年秋,将这一带的百姓全都集合到靠近潵河边上的靳杖子村,成立了一个大“人圈”。靳杖子是通往半壁山镇的重要通道。
王贺林(76岁)和徐少成(64岁)的口述:采访时间:1994年11月12日
王贺林徐少成
1942年至1945年曾在“人圈”里住过。“人圈”四周是高高的围墙,不能随便出入。有人跑到河边去了,但被日本人拖回来用大枪狠揍了一顿,人都给打伤了。大墙外面是深沟,但没水。墙高8米左右,南北有门,东西没门,都有警察把守,早8点开门,晚5点关门,和监狱差不多,没有一点儿自由。
“人圈”里没粮食,人们只好吃野菜、树皮和野果什么的。也没穿的,一条裤子我穿了三年半。男人光着身子出去,女人只得互相借裤子穿。住的是草窝棚,一下雨就漏。人和猪挤在一起住,哪是人过的日子啊,简直是活受罪!
日本人不让种苞米,怕苞米地里藏着八路军。不让种庄稼可怎么活呀?王贺林家靠他哥哥每天打柴卖柴后,换点儿食盐什么的生活。我们靳杖子村原来住着五六十户人家,集家并屯后一下了变成了150户。一户按7~8口算,也有1000多人口呐。每天都死5~6个人,都是饿死、冻死或病死的。得了病也没药吃,只好等死。
日本投降时,村里还剩下五六百人。当外村的都走了以后,本村的只有五六个人了。大搜捕时,仅靳杖子村就被抓走300多人。当时日本人说是发配给,可人们一集合就都被抓走了。其中200人被押往承德、辽宁及东北等地,后来都死在当地了。
1943年大搜捕时,王贺林的父亲被抓走后枪杀在承德的水泉沟。同时,他的岳父母也被杀害。徐少成的父亲也是被抓走后枪杀在承德,其伯父伯母在山里被日军枪杀。
潵河行——大搜捕
潵河发源于八品叶,西经兴隆县的中部向东流淌,流经庙岭、半壁山、蓝旗营、三道河及龙井关后汇入滦河。当年,日军曾在潵河流域建立了50个“人圈”。
1942年晚秋至1943年期间,日军曾在兴隆县全境实施了惨无人道的集家并屯行动。2月5日,大批军队、警察和讨伐队在半壁山秘密集结,于7日(旧历正月初三)突然袭击了潵河一带的“人圈”,并从50个“人圈”中逮捕2000多人。
第四部分:又一个“三光作战”大帽峪惨案(1)
大帽峪是距离蓝旗营以西15公里处的一个小村庄。当年,日军从这个只有42户的村里抓走了73人,其中69人被杀害。全村有9户灭绝,30户无男人。其后,日军又逮捕8人,在审问中将他们全部杀害。此外,村中病死、饿死及冻死者为62人。至日本投降止,大帽峪村共死亡139人,剩下的女人和孩子为102人,故该村被称为“寡妇村”。
大帽峪是八路军连接五指山及冀东的秘密交通点。村民们抗日决心高涨,全力支持八路军在此通行。
2月7日午后4时许,一小队八路军开进村子,他们打算等日落后穿过公路和潵河,向长城一带挺进。傍晚之时,有两个特务向村子这边走来,恰好被要去换岗的曹万章碰上了。来人问他:“村子里有八路吗?”村口的八路军便衣发现后,立即向特务开枪,击倒一人,另一人逃跑了。为了避开日军的报复,12名村干部和民兵立即随部队向北撤退,村民们也都躲藏起来。
当晚七八点钟,在日本宪兵的率领下,孙德英讨伐队共200余人立即包围了大帽峪。他们架起高高的柴堆点着火,把村子照得通明。村民以为是房子着火了,便纷纷跑回村子。就在人们各自准备从家里抢搬家当时,不幸全被敌人抓住了,用一根绳把全村人拴成一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