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苦笑:
“怕他是以为我偷懒罢了。”
阮凯薇耸耸肩道:
“也许吧!”
根本没有兴趣再跟我聊下去,阮凯薇敷衍了几句,便掉头走了。
我的心活脱脱地从高处掉下来,掉个没影儿。怎么一天之内,朋离亲散,剩下我独个儿茫然无措,孤身上路?
为什么连一向对我很不错的阮凯薇都如此置我于不顾?
我忽然省起了,会不会有人恶人先告状,在阮凯薇跟前造了一些谣?于是,她才有这副嘴脸对我。
天,太恐怖了!
到处都是那些犯了法,歪了心的人,硬把罪名转嫁到受害人头上去。
今早发现了汤阅生,今晚又添一个李开伦。
我无从走到阮凯薇跟前解释,打不开这个闷葫芦,也叫没法子的事。
可是,多么不甘心啊!
对冤枉我的人,可以不屑一顾,别枉费唇舌,自贬身分。但阮凯薇没有刻意地委屈我,她也许是听信了谗言,才生误会,若不尝试澄清,害她不知就里,颠倒是非,也非做朋友之道。
我给了自己一个很好的借口去叩阮凯薇办公室的门。坐到她跟前去,我说:
“凯薇,有些事,我还是想现在跟你谈谈。”
凯薇放下了笔,问:
“什么事?”
“你有空闲吗?”
“你不是已经坐到我跟前要给我说话了吗?”
“凯薇,你可以有选择,我并不是要勉强你。”
“那么,我们改天再谈吧!想你不是要说些什么非即席解决不可之事。”
八'梁凤仪'
我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这个答案,因此我带些冲动说:
“凯薇,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之间的距离拉远了很多。”
“你要给我说的就是这件事?”
“可以这么说。”
“心照不宣了!”
“什么?”
“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
“前天晚上,你约李开伦吃晚饭,你给他说的话,他都对我复述了。”
“什么?”我再度惊讶:“我什么时候约他吃晚饭?”
“我们原本约好到美国会的,我实在应付不了公事,请李开伦打电话到美国会通知你,我不能来了,于是你请他去陪你一起吃饭。”
天!
我吓呆了。
一会,才晓得问:
“他说,我给他说些什么了?”
“希凡,事情已经过去,讨论和复述都已经失去意义,并没有人要追讨什么。”
“有,我要讨还公道。”
“你?”阮凯薇问道。
“对,不可以吗?我并没有跟李开伦说什么话,更没有把他约到美国会去陪我吃晚饭,故事不是这样的。”
“世界上多的是罗生门的故事,对不对?”
“对,所以你相信李开伦的版本。”
我或者问得很愚蠢,但实实在在太委屈、太激动,不能不问。
“于我,这是一个顺理成章的选择。”阮凯薇说着,看了我一眼,轻叹道:“希凡,算了,或者是一场误会。我明白你这一阵子心情不好,家里头有苦衷,因而抓着个对象倾诉心事。也许是开伦他敏感,以致过分紧张所致,他并不习惯女人在他跟前吐苦水,误以为是一种暗示轻怜的方式,我也能理解。”
不用再听下去了,只差一点点,我怕自己会吐得一地是血。
罪不在阮凯薇身上,弄脏了她的办公室是不应该的,省得还要道歉。
李开伦在她跟前造些什么谣,怕不难估量吧!
正如阮凯薇说的,她的选择顺理成章。由亲而疏,谁能说是不合情理?
今夜,我又能分她什么忧和愁?
明早,我又能给她什么名和分?
李开伦跟她的关系,不比寻常。
我是太高估自己,也太不自量力了。
唯一挽回面子的办法是悄然引退,而非把实情相告。
在人们为亲属戴上了有色眼睛之后,是不会把实情看在眼内,听进耳里去。
我站起来,走出阮凯薇的办公室,一路扶着墙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浑身酸软无力,再也动弹不得。
一日之内,我的世界可以变得如此灰黯,如此无助,如此绝望,如此失色。
我苦笑,世界上的男人,怎么变得如此渺小而狭隘,为什么不可以一拍胸腔,把一份歪念与丑行都承担下来,说道:
“是我干的,又如何?”
世纪末的今天,商场上多的是胆识过人、冲锋陷阵的好汉,可是,感情上竟堆塞着数之不尽的猥琐小男人,汤阅生如是,李开伦如是。
真令人啼笑皆非。
我抓起手袋及公事包,出门去,决定在黑夜里寻找我的去向。
我不怕。
别再给我见到男人,要不,我只怕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耻笑他们的懦弱、鬼祟、负心、忘义。
才伸手推开房门,就吓了一大跳。
好端端的一个男人就站在我跟前。
我惊叫:
“是你!”
归慕农歉意地连连退了两步,说:
“对不起,我正想叫门,没想到你走出来,吓着你了。”
“没有,我要下班了。”
“对,对,这个时候,当然要下班了,我并不是为公事来找你,只不过想向你问候一声,听说你今早去看病。”
唯其对方怯生生的一副表情放在脸上,我更难为情。
他是好心着雷劈了吧!
我因而歉疚地笑笑,说:
“我不是有什么病,作身体例行检查罢了!”
归慕农吁了一口气,说:
“那就好!”
“多谢你关心。”
“没有,只是尽点心意罢了。”
归慕农又说:
“要搭顺风车吗?我也要下班。”
“老要你提供免费接送,太不公平了,除非你让我请你吃晚饭。”
就这样,我们一同到傍海的海景酒店咖啡室去,那是我挑选的地点。
我对归慕农说:
“这儿地方静洁,价钱公道,适合我这种身分的人请客。”
当然是借口,我打算等会儿就在这家中型酒店投宿,不回家去了。
有人在自己情绪混乱与低落时为自己作伴,原来滋味如此好受。
那种被遗弃、被遗忘的缺陷,是暂时性地填补过来。
聊胜于无。
我问归慕农:
“你不想念太太与儿子吗?分隔两地并不好受。”
“也有好处。”
我点头,问:
“什么时候才拿到加拿大护照?”
“我不是这个意思。”归慕农答。
我一怔。
“见面少了,争执也少了,希望夫妇之间的感情会好起来。”
归慕农闲闲地这样说,眼睛没有看我,他似乎非常专注于放在他面前的那碟咖喱牛腩饭。
我悄悄瞄他一眼,发觉他的轮廓异常分明,相当好看。
归慕农,这个名字都好像秀里秀气的,算是一流。
如果我这就把他的话接得紧一些,开始谈论夫妻相处的难处,甚而乘机透露我的婚姻红灯已经高高挂上,那今儿个晚上,就不必独宿于此。
单是这个念头,就已教自己热血沸腾,五内如焚。
差不多羞愧得再也抬不起头来面对眼前的人。
倒是归慕农再开腔,说:
“我们别说这些扫兴话。来,告诉我,你对我把中国贸易业务拆开来经营的决定有何看法?”
是他临崖勒马,还是放长线钓我这尾在作垂死挣扎的鱼?
我只能答道:
“原来不敢说好,现在不同了。”
“为什么?”
“我以为你会乘机把一大班人裁掉了,原来只是重新调配工作。我看,现今的安排是好的。”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才乃营商之道。从前一大堆人积压在总公司的总体业务下,工分得不清不楚,难以提炼他们的潜质,对员工是辜负他们的才干,对公司是浪费资源。如今他们放在合适的位置上,要是还干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样杀无赦。”
说这番话的归慕农还是英姿飒飒,凛凛威风的。
我悄悄看呆了。
想起了汤阅生。
更想起了李开伦。
人比人,比死人。
“希凡,我希望你以后能放多点精力时间在事业上,我的意思是,我打算安排你的财务部一脚踏两头船,兼顾大陆贸易以及公司的正常财务工作。”
我还未作出回答,他又补充道:
“当然,多劳多得,公司不会待薄你的。”
“谢谢,我会尽力。”
“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工作增添了,影响你的家庭生活?”
“我会协调。”
我再一次咬一咬下唇,拼力拒绝接受诱惑,在他的面前谈论家庭。
很多职业女性的婚外情,就是为了自己感情生活不如意,偏巧在工作上遇到了一个肯接受苦水的人,这就水到渠成了。
我不要明知故犯。
而且,这种向异性同事吐露心声的恶险不宜乱冒,万一惹对方以为自己情挑意动,一生英名就丧尽了。
我在归慕农面前,从未试过风采过人,顾盼生辉,只有窝囊狼狈的份儿,他会想,这么的一个女人遭丈夫遗弃,不是没有道理的。
唉!世界上最沉痛的悲剧,莫如人们对遇难者的刻薄想法与尖锐批评。
我不是没有听到朋友之间,有人忽然脑充血死了,坊间竟然有人说:
“你知道不知道他生平多做亏心事,才有这个收场。”
有这么个收场,其实也不算惨,最低限度没有弥留的痛苦,其实也算一份收到的福分。
总之,天下间一定有幸灾乐祸的人。
能把自己的痛楚收藏得紧密,永远是上策。
跟归慕农吃过晚饭之后,我故意佯称去打个电话,其实只上洗手间走了一圈,回来就对他说:
“我刚打电话给外子,他就在附近,刚完了饭局,会来接我,就不用劳你驾了。”
归慕农“嗯”地应了一声,就站起来,我把他送到大堂去,就分道扬镳了。
回过头来,我到酒店的柜位登记,给自己在酒店里开了一间房住宿。不能再忍受睡到一个曾经跟别个女人上过床的男人身边。
这个思想如此根深蒂固地种植在我的脑海中,一整天挥之不去。
当晚,我在房间里打了个电话到家里去。
是菲佣露茜接听电话,她的语调无疑是紧张的,她说:
“太太,你今晚不回家来?”
“对,露茜,给我照顾着两个孩子,我明天或后天会回来再跟他们解释。”
“可是,太太,我有些事要跟你商量。”
“什么事?”
“是要紧事。”
“那么你说吧!”
“在电话里讲不清楚。”
“那就等我回来吧!”
“你在外头得小心点。”
关心自己的竟是家中的女佣。
奇怪,在陌生的环境之中,睡在一铺陌生的床上,并没有睡不着。
我是太累了。苦苦赶了一整天的工,精神与肉体都扯得快要折断似的,难怪头一沾枕不久,就什么都不想,睡去了。
心情郁结仍能入睡,算是非常幸运的奇迹。
却原来痛苦的阶段在清晨。
天才放鱼肚白,我就骤然转醒。
一醒,就很明显的觉得心口翳痛,像有一块重重的铅压着,连大气都透不过来。
脑子立即出现丈夫跟自己撕破脸的影象,他说话每一句都像利箭,射穿了我的心房,在淌血。
那种痛楚,如清晨的景色,由迷糊而渐次清晰,停留着,挥之不去。
为什么会醒过来?
为什么不长眠下去?
有些人自杀,怕不是为了睡不着,而是害怕这清晨的蓦然转醒。
从未曾试过有这种害怕醒来的感觉。
为了遭遇困难,因而睡得不安稳,很早就已从睡梦中忽然转醒的经验不是没有。不同的情况在于醒过来之后,总觉得这一天会有希望把问题解决,于是赶紧爬起来,再面对环境,迎接挑战,满怀希望。
譬如在一双儿女患病时,就是最好的例子。又如汤阅生在创业初期,有一次被合作伙伴连累,买进一大批要亏蚀的劣货,惹起银根短缺,我就陪着他捱了半个月的苦,每天凌晨四时多已经干睁着眼,再不能入睡。但,毕竟,我没有不要再醒过来的念头。醒了,我只陪着丈夫说话,希望能讨论商议出一个解决办法来。其后困扰引退了,忽然重新睡得安宁,不知多高兴。
如今呢,并非如此。
醒了,一种痛不欲生的清晰感觉,蚕蚀全身,以致痹痛。
活下去会有什么希望?有什么意义?有什么幸福?答案全都是否定的。
还有一个更恐怖的念头是:“即使这一分钟,汤阅生跑回来我身边,乞求怜悯,承认过失,我也感觉到今非昔比,他,再不是从前的汤阅生了。
从前的汤阅生,生命中只有一个沈希凡。
现在的他,不。
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