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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涛[梁凤仪]-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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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纵容他利用职权去隐瞒事实,他长大了不会做一个尽忠职守的人。”
  “小孩子帮同学一个小忙,你倒拿他来问罪,是否过分一些?这些全是观点与角度的问题而已。”
  我真的气不过来,说:
  “你当不成一个好丈夫,也得要勉力做个好父亲吧!”
  “你根本就在借题发挥,很简单,只不过那小同学的母亲是曾慧的朋友。”
  我气得当场就要从双眼喷出火来,兼有冲动要吐一地的血。
  “汤阅生……”
  我接不下去,把要骂的话往回吞,是很辛苦的一回事。但看到了一个人的真面目之后,忽尔有一阵惊醒,觉得跟他纠缠是一件很失礼的事,骂他则仍是关怀他,承认与他有关连的表示。不必了吧!
  于是,回一回气,就说:
  “我要离婚。”
  “这是你上来见我的最终目的。”
  “孩子要归我抚养。”我郑重地说。
  “曾慧会把他们管带得很好。”
  我咆哮:
  “没有这回事!我一定要把孩子的抚养权争取回来。”
  “那就要看法庭的判决,以及你的本事了。”
  “汤阅生,你简直欺人太甚了。”
  “你以为自己是待宰的羔羊,完全无罪吗?”
  “我有什么罪?”
  “如果我有罪的话,你一样难辞其咎。沈希凡,别以为你真有瞒天过海的功夫。”
  “我?我有什么事需要隐瞒?”
  “纸包不住火,有人目睹你到一间专门作非法堕胎的诊所去,为什么?”
  天!
  我吓呆了。
  “你在机构内爬得这么高、这么快,是不是要跟你的上司作额外应酬,谁晓得呢?你自己心知肚明,我们这两个月都没有好好地亲近过。幸亏如此,否则,我会以为你是为了悲愤而把我的孩子打掉了,这会令我很难过。”
  在我还能忍耐得住,未曾伸手给汤阅生几记耳光之前,冲出了他的办公室。
  我怕打这种人会弄脏了自己双手,一辈子也不能把那份污秽洗刷得掉。
  重新走在大太阳之下,好像重出生天,再世为人。
  那口新鲜空气,使我以为快要体内缺氧的情况稍稍好转过来。
  最低限度,我确知自己已能重新呼吸。
  汤阅生,这么的一个名字我得谨记。
  毕生的期望、信心、幸福、爱恋、清白都被他一手就毁掉了,还是在瞬息之间。
  在未走出汤阅生的公司之前,我以为我会在下一分钟就心脏衰竭而死。
  可是,我没有。
  我依旧手足灵敏地,在中环的通衢大街上走着,一如其他很多、很多擦肩而过的路人一样。
  也许,这些人也跟我有类同的、不可告人的遭遇。
  再伤心的日子还是要如常地过下去,尤其在白天,要做的事情格外多。
  我苦笑了,扬手叫了一辆计程车,请司机把我载到儿子就读的学校去。
  我求见了骆校长,他是一位天主教的神父。
  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我把发现汤育智失职的经过告诉了骆神父,我终结自己的报告时说:
  “骆神父,请把育智的班长职位革免掉,他应该得到警告和惩罚。”
  “汤太太,不必担心和伤心,我相信汤育智始终是个好孩子。”骆神父笑着说。
  “别安慰我,他令我失望。”
  “可是,你不应对自己失望,有这么一位好母亲的孩子能坏到哪儿去。知过能改,善莫大焉,我对育智有信心,世间上是有先天遗传与后天教育这两回事的。”
  我忽然“呱”的一声就哭起来。
  面对一个陌生人,于一个陌生的环境内,眼泪忍不住一泻千里。
  我要尽情地把心内积存的冤屈哭出来。
  骆神父慈祥地给我递过热茶及纸巾,他让我好好地哭了一场,的确是舒服多了。
  “多谢你,骆神父。”
  “别客气。”骆神父拍拍我的手,说:“看来,你的担忧不止在育智身上。”
  他竟是如此聪敏,很可能是阅人多,触觉被锻炼得宜之故。
  “我跟丈夫闹离婚,其中的委屈太多太重,因而忍不住悲从中来。”
  “每个人都总是这么想,所以才不开心。”
  我抬眼看骆神父,他仍然和蔼地微笑,并不似在指责。
  “我在说公道话,不会令你更不舒服吧?”他问道。
  我摇头:
  “不会,神父,我需要你的意见。这些天,只我一个人动脑筋在想自己的事情,也许是更闭塞,更不开朗,更看不到事实的真相。”
  “你有这个思想就好。不要只从自己的委屈来看整件事,对方也必有他的苦衷。越是要把罪名强加在别人身上的人,他本身的疑惧、担忧、恐慌更重。”
  “谢谢你,神父。这几句话令我舒服得多了。”
  “这就好。”骆神父从口袋里掏了一串念珠出来,问道:“你会祈祷吗?”
  “不一定是念经文的话,我会的。”
  “全能的天主应能听得懂任何语言。我把这串念珠送给你,那是我去年到梵蒂冈谒见教宗时,得过他的祝福的,把它带在身边,你会感觉到平安。”
  “它太贵重了,我受之有愧。”
  骆神父对我说:
  “不,把念珠送给一位如此公正严明的母亲,我相信比把它放在我身边,更令我感到愉快。”
  “太珍贵了。”
  “那就好好地保存它、善用它、接近它吧!”骆神父说:“汤育智的事,我会处理的,你不必担心。”
  “骆神父,请额外地照顾育智,目前他的家庭情况起了变化,父母离异对孩子影响很大。”
  “是的,我会给他的班主任打招呼,把情况给他述说,定能留意他的学业与品格的发展,不会辜负你的信任和重托。”
  骆神父亲自送我上车,跟我握了手,我问道:
  “我能有空就来见你吗?”
  “太欢迎了,等着你再来。”
  我点头,然后钻进车里去。
  比较我来之前,自己的心境算是平伏得多了。
  忽然明白为什么一些人在生活重创之后会决心出家。因为空门之内没有欲望,因此也没有失望,一旦如此,心境就容易平和畅快。
  这对于一些在世涛俗浪中苦苦挣扎、几乎没顶的人,是很大的吸引。
  我抚摸着怀中的念珠,似乎心也静了下来。
  汤阅生对我的冤枉,可能基于他内心有一份难以言宣的压力。
  唯其设法证实我不是一个全然无辜的人,他的种种不是才能变得情有可原。
  一个濒临绝境的人,才会不择手段地谋求自保。
  从这个角度来看整件事情,汤阅生才值得我体谅。
  出乎意料之外,一旦存了体谅对方之心,反而觉得好过。来见骆神父一面,竟有如此好的收获,也算是一种绝处逢生吧!否则,我无法想象自己还怎么能重新抖擞精神,致力于公事。
  没有了家庭需要照顾的人,更能全心全意全力的放在工作上头。
  这以后的一段短日子,我的工作效率更加神速。老早就把归慕农的重组附属公司计划做好了方案,并帮忙着进行人事上的各种调度。
  阮凯薇是人事部主管,很多事应在她的职权范围内,但归慕农却拨归我的管辖范围。
  我曾向他坦率地说:
  “这怕会有点不方便。”
  “你遭受到压力?”
  “不是的,只是防患于未然。”
  “我觉得你需要更多的工作量,而且会做得更好。”
  上司既然这样说了,我还能争辩什么。
  阮凯薇在我跟前没有什么不愉快的表现,这令我稍稍放了心。
  可是,刚放宽的心,很快就又收紧。
  我在公司里听到了谣言。
  阮凯薇在同事跟前半开玩笑地说:
  “真害怕结婚。”
  同事问为什么。
  她答道:
  “怕拥有了会失去,一旦婚姻出了问题的人,面临失去宝贵之事,就会往身边的人的身上打主意,把人家的男友或职权抢一点过来,也算安慰。这未免太恐怖了,何必自陷困境?”
  阮凯薇这番话指的是我吗?
  不能怪我敏感,她的确为了李开伦而对我生过误会,是应该给她解释清楚的。
  这个思想几次把我带到阮凯薇的办公室门口,想叩门,最终还是放弃了。
  有一些相处上的误会不容易解释,越往问题里头钻越烦乱。
  而且执行起这种微妙的人际关系调理来,真是有口难言,不知如何开口。
  我不是不觉得委屈的。
  无可否认,我倒霉的日子已经开始了。
  往后还有几多重冤案在我身上发生,不得而知。
  我完全在听天由命的阶段。
  这些屈曲绝大部分来自亲近的人,那才是最大的悲哀。
  这日,下班之前,秘书按动我的对讲机,说:
  “汤太太,有位小姐找你,说是姓曾的,叫曾慧。”
  今日世界,寻上门去公然示威的不是丈夫被偷的苦主,而是偷人丈夫的贼,好笑不好笑?
  我答道:
  “你请她进来吧。”
  果然是曾慧。
  在我还没有请她坐下之前,她已经坐到我跟前来了。
  竟是从容不迫的,并无半点尴尬。她微昂的一张脸,是青春的,有一点霸道,却无可否认有着莫可明言的吸引。
  我并不算客气地问曾慧: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跟你谈判。”
  我差一点要笑得呛死。
  果然偷东西的黄鼠狼要自动提出与物主交涉了。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我把实情说出来。
  “育智已经被学校革除了班长之职,且记了一个过失。”曾慧这样说,口气像对我提出指责。
  “多谢你把我的儿子的事情告诉我。”
  “阅生和一家人都很不高兴,这不是我们认为合适的教养孩子的办法。”
  我发怒了,说:
  “曾慧,请你别管我儿子的事情,你还没有这份资格。”
  “我有。”她竟这么说:“我是代表阅生来跟你洽谈离婚的条件。”
  “你?”
  “对。只要你静心地听我建议,考虑答应,对所有的人,包括你自己都有好处。”曾慧说。
  “你说吧!”
  “孩子们并不喜欢跟你过日子,育德与育智都已分别对他们的爸爸和奶奶表示过态度了,问题在你会不会争取抚养权上。我认为凡事勉强了,一点意思都没有,就算你争得到,也未必好。而且离了婚之后,你光着一条身子自己去闯荡江湖,比拖男带女还见方便。”
  “你很为我设想周到。”
  我说的当然是晦气话。
  “沈希凡,你既是争也未必争得到的话,何必费时失事。”
  “你的意思是包括我的丈夫以及孩子在内?”
  “可以这么说。”
  “丈夫我不打算争。曾慧,你认为他是你的理想配偶,你尽管跟他在一起。”
  对于感情,我是执着的,容不得有半点瑕疵。
  汤阅生的真面目已经显露出来。我能谅解一个男人何以会有婚外情,以千百种理由去解释这种情缘聚散,不必细数。总之,我和他缘尽情绝,他和她的缘来情生,如此而已。
  可是,我无法接受与谅解一个顶天立地干活的男人,可以为了自觉的一项违背良心的行为,而强把罪名加在受害者身上,去获得他的理直气壮。
  争取同情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这行为是鬼祟而且猥琐的。
  我禁不住好奇俯身向前问道:
  “曾慧,你真的爱汤阅生这个人?”
  “他适合我。”曾慧这么答道。
  她并没有说是爱他。
  “你不以为然吗?”曾慧问道:“坦白说,以我来说,能够抓着汤阅生这种男人嫁,是很不错的际遇了。”
  “曾慧,你犯不着在我跟前谦虚。”她无论如何是胜利者,不是吗?
  “不,我不是谦虚,我是老实。”
  我奇怪地望着曾慧。
  “怎么,你怀疑我说得不对、不老实、不可信?”
  “或者应该说,我不明白。”
  “老实说,我家里的环境很差,住在尚等待政府迁徙的徙置区。我只是城内贫民窟出身的女人,至于说学历如何,你心里有数,我也夸张不来,这就是说极其量我只能找份一万元月薪上下的秘书工作。这一万元拿在手里,给自己家里人东贴西补的,剩下来还会有多少,连租间房到外头住都未必够。还有,女人走在人前多多少少要打扮的,是不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后者要烟火鼎盛才能应付,我呢,哪儿去找额外的扮靓钱?唯一的出路就是找个有点家底的人嫁。
  “这出路也真不易,像我这种女人,中环起码有十万个,一般看在男人眼内,很面目模糊,要找个可以改变我生活方式的男人,不很容易呀!
  “身旁的女友,嫁出去,无疑是由一个困境搬到另外一个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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