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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浪头打过来,兴奋得尖叫。或者在海滩上捉小螃蟹捡贝壳。晚上小哥哥还为大家煮方便面做点心(那时只有一种沙茶味“即食伊面”,就是厦门出的),据说这是他的绝技。确实我也没吃过比他煮得更好的,面条又滑又韧。
鼓浪屿是一个清幽的所在。岛上连自行车不见的。随处可见合抱的树木,红白两色的建筑不少是昔年华侨从南洋回来建造的。有些树木就穿过人家的屋顶伸向天空。我一直想不明白究竟是树在屋里长大了穿破了屋顶,还是屋子本来就绕着树建的,两种似乎都没道理,但是人家就是任由树这样长着。清晨走在林间,可以听到鸟鸣声杂着叮叮咚咚的琴声,据说岛上一半人家是有钢琴的。
我在那并没有学会游泳,仍是不折不扣的旱鸭子。长大后这条禁令自然不存在了,和表弟妹去浮桥边游泳,或是去游泳池,始终是套个救生圈自得其乐的泡水。他们都是游泳高手,有次看不过我那样子,忽然一起向我扑过来,抓起水底的沙子使劲抛,我满头满嘴都是沙子,狼狈不堪,只差没有哭喊求饶,丢尽长姐颜面。大学时体育要考游泳,十五米而已。我居然不靠救生圈就能浮起来,可是始终不会换气。索性一口气憋过十五米,大功告成。
虽然这样笨,却一如既往喜欢泡水。抓着池边慢慢沉下去,身体漂浮起来,觉得水里一片光亮,身体说不出的轻松。那个夏天几乎天天跑泳池,皮肤泥鳅般黑亮,舍友们讥笑我若是只换泳装不下水,倒蛮像个游泳健将。
旅行时见到水,也是忍不住肭捉的。桂林山水甲天下,漓江两岸的山是真美,漓江水给我的印象却不佳。可能因为游江前下过大雨,水有些浑浊,迥非我想象。游船又随意往江里抛杂物污水,看得眉头直皱。武夷山九曲溪却是名不虚传。坐竹排沿九曲溪而下,别有仙境非人间?真的为水小小犯了一次险,是大二时去闽侯十八重溪。当时进山得趟一段溪水、走一段山路,一重比一重深,总共十八段,所以叫“十八重溪”,我们不知好歹,五一去时正当雨季,走到第十重,暴雨倾泻下来,溪水暴涨,被困在山上一天一夜。
那时走的还不远,雨一下,当机立断,马上撤回第九重。十八溪大约开发还未久,条件还简陋,只有九重溪有几间木屋供人休息。木屋虽已被瓜分,好歹租下了茅草棚子里一张桌子,有个坐的地方。有些游客还浪漫到坚持到溪边搭帐篷露宿,最后浑身湿透,狼狈而来。半夜茅草棚子已无立锥之地,最迟来的人只能挨着棚檐,湿漉漉坐在泥水中。小小一个棚子挤了几十上百人,开始还打起精神说笑喧哗,后来只听到一片重浊的呼吸。我彻夜无寐,眼望着深黯的山峰上闪电一下一下劈下来。
老板趁势大发横财,往棚中一坐就收十块,一小碗稀粥卖到五块钱。吃得两顿,同去的一个男孩子嘟囔道:“再这样下去,我们举菜刀起义好了!”
好容易熬到第二日下午,导游入山领我们出去。不能涉水,导游就用镰刀硬生生开出一条山路,我们跟在后面走。路非常陡而窄,不时有水流冲下,人一个挨一个,只有跌跌撞撞往前,不能后退,也不能摔了,因为人就在你下面,一摔就会撞倒一片。我们五个人可能在靠前的位置,我爬过一座山头时往后一看,那边的才刚刚要往上爬呢,一条长龙,也真是蔚为壮观。经一处峭壁,路窄得几乎容不得两脚并立,忽然听到背后传来惊叫,心胆俱裂。后来才知道是有人背包掉下去了。也有不少人主动扔掉行囊——去玩的很多是学生,锅和卡式炉都带上了,此时小命要紧。在雨水泥浆里爬滚了四五小时,四重溪宾馆的灯光已然出现在对岸。所有人都欢呼起来,但面前是无论如何绕不过的河道,只能用一条粗绳横过溪两岸,人扶着绳子,硬趟过去。水非常急,已然没过胸口。我觉得快不能呼吸了。被水一冲,站立不稳,死命抓住绳结,一步一步捱过去。简直不能相信这就是入山时只没过脚踝的那条溪!导游喊女的先过,男的轮流拉绳子,保护其他人。我们三个女孩子过河以后,还留下来帮忙拉了一阵,居然就有不少男的一到对岸就跑。
就在那时我们几人失散了,我和一个女孩子被人往前带。神志已有些迷糊,只顾往上爬,猛然反应过来时,就剩我俩站在——一条瀑布上。一路行来,对水已然麻木,但那是一条真正的瀑布,我们自己都不知怎么爬上去的。好在没多久,同去的男孩子找到我们,把我们拖了下去。
宾馆四围一片静谧,没有经过这样恐慌的人是不知道那一刻轻松的感受的。我们到的时候是九点多,直到快十一点还有人陆陆续续到来呢。宾馆已接到通知紧急接待我们。我把一桶热水兜头浇下,换上干松的衣服,灌下一大盆姜汤,再啜上几口稀粥,真是无上享受啊。那一夜滑稽热闹,工作人员的制服都被取来供我们更换,不过自然女装居多,结果男生们只得长裙曳地,袅袅娜娜在大堂走来走去。很多人还拍照留念呢。人太多了,怕出什么意外,我们被集中在一间会议室里住宿,桌子拼起来放中间,女的就当陈登,男的就当许汜,每人分得半张席位,两百人挤在一间。大约因为同脱大难的缘故,平时的人与人之间的戒备冷漠暂时消失了,谁看谁都顺眼。有人还裹在被子里打喷嚏发抖,已然吹嘘起一路经历来了。我很快睡得天昏地暗。
说来好笑,第二天就放晴了,假如我们耐得住在山上再呆一天左右,水一退,就可循原路出来,不必吃这番惊恐,但我们可一点也不后悔。回去前赶拍了几张照片,有一张在船上,天空明媚之极,五个人都笑得灿烂异常。
现在听说十八溪已经有路直接通进去,不必涉水了,这样的经历,别人换嵊辛税伞?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太湖、九寨沟、天池、黄果树……慕之久矣。一愿有钱,二愿有时间,三愿有好的玩伴。最盼望的,还是天地间能多留得几处晶莹透亮的水,以慰我心。2002年
小说第49节 若得山花插满头
题记:不是爱情,而是战争。改写自《阅微草堂笔记》中一则故事。
(一)
我叫椒树。其实我叫什么无所谓,因为我是个妓女,我早已忘掉自己的姓名。据说这份职业会辱没先人,我的确应该忘了它才对。况且我七岁那年,那个被称为爹的人,把我卖了出去,几经转卖到了这,我和他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的关联,自然也没有理由记住他的姓氏。椒树,这个拗口的名字,不过是那帮读书人酒后戏谑时起的,“椒树、椒树,嘻嘻。”他们白痴一样的嬉笑着,我不动声色的微笑着。有什么关系呢?名字不过是一种符号。
于是他们就这样叫我。
假如真有命运的话,我这样的人,就注定要在黑暗的角落里绽放妖冶的花。偶尔想起那个把我卖出去的男人时,我心平气和,没有一丝怨愤。十七年的生活已经令我领悟到,在这个世界上,女人总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被卖出去。假如没有被卖到这,我也会像一朵瘦弱苍黄无人留意的野菜花,在饥饿中默默挣扎至成年,然后被卖给一个陌生的男子,躺在他的身下,听着他粗野的喘息着,从我身上毫不留情的犁过去。然后无尽的操劳和每年莫名其妙降临、又常常立即死去的一个个孩子,令我在几年之内枯萎、风干……卖给一个男人和卖给许多男人,没有本质的区别。
于是我顺从的在鸨母的调教下妖冶的绽放了。我是感激她的,虽然我仅仅被她当作众多的摇钱树之一,我还是不能不承认,她是很敬业的,起码比我所谓的父亲对我更为尽职。这个年代这个阶层的女人所应当掌握的技巧,都一一获得了她的传授。每当我若无其事的斜偎着楼头的立柱,指尖轻触栏杆,垂下一条手绢,阳光从我身侧投射到街上,总有男人从容的或匆忙的、胆怯的或肆无忌惮的抬起头来眯着眼看我。我知道,我是蛊惑的,一如光影中摇曳的罂粟。
(二)
那个狐狸精叫椒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她不动声色的落在几袭花枝招展的衣裙之后,似乎对周围的喧闹不以为意,而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一剪秋水无畏而坦诚的直射过来。我见多了那类女人,她们的脂粉遮不住的眼袋的浮肿,浑身绽放的风情掩不了糜烂的气息,职业的微笑里闪烁着攫取的渴望;偶尔一些初流落风尘的瘦弱的雏儿,兔子一样惊慌躲闪,除了招惹我们的讪笑和王八的皮鞭之外,毫无用处——我们还没看够家里那种乏味的东西么
可是她不一样,她的目光里有微妙的迎合,还有一丝难以觉察的嘲弄,好像无声的问:“我是你的,可你敢么?”刺激得男人的征服欲一下子就膨胀起来。我嗅到了她的与众不同,一如猎犬对着一只狡黠的猎物的顿时兴奋起来。其他人不会深刻的察觉这一点,因为他们都只是皮肤滥淫的蠢物,不懂得尤物是怎样的,而我是真正的才子,一个注定要飞黄腾达的人。
如果要说她流露出来的精灵般的气质像谁:苏小小。
(三)
无论我多么习惯酒桌的腾腾雾气里的粗野笑声,习惯走廊两侧一格一格相对如兽笼的房间里的喘息,羞耻心,鸨母从小教我完全抛弃的东西,也会忽然在一瞬间把我压倒,尤其是十四岁那一年那一夜的痛楚,化作无休止的噩梦缠络,梦中,我向着无底的黑洞中急速的坠落、坠落……惊醒时,脸颊和身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水珠。对抗着噩梦的唯一办法,就是让精神飞离自己,居高临下的观察周遭的这些生物。
我最终得出结论:这是一种虚伪的生物。在青楼中,仍是区分阶层的,这是一家高级的寮子——既然已经将自己出卖,那么理所应当卖得好些。来的除了乡绅,很多都是家境优裕而附庸风雅的读书人。因为按大清律,官员是不许挟妓的,所以他们去找忸怩作态的优伶和相姑(你看,法律和他们一样虚伪)。而这些士子,他们不敢令自己的妻室增加智慧与性感,赞美她们因无知而生的贞节,却又无从忍受她们的乏味而逃向我们;他们在文章里唾骂道德的堕落,然后苍蝇一般聚集在我们周围。听听他们剥下面具后的谈吐,你就会明白道德是和她们的女人一样苍白乏味的东西。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说起“道德”。为了更好的了解他们,我渐渐的学会看他们写的书,而且懂得倒着看。但我不看同性写的书,那都是些可怜的受骗者,说着满嘴的昏话。
我渐渐成为这里的艳帜,我的智慧帮助了我,那是超出了鸨母传授的经验的东西。男人的欲望不得满足会愤怒,满足得太快又会轻忽;把握不住进程令他们沮丧,完全把握住了就是厌倦的开始。所以,欲拒还迎是一种可以意会不可以言传的最大技巧。他们喜欢引诱贞节堕落以证实雄性的魅力,又喜欢拯救堕落的贞节以标榜雄性的优越,他们最喜欢娼妓似的大家闺秀和大家闺秀似的娼妓。我在满足他们的性欲的时候,从不忘记满足他们的虚荣。当我刻意养成一点落落寡合而非孤芳自赏的气质,楚楚可怜而又洒脱大方的谈吐,加上一点所谓的才艺的点缀,成为艳帜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我决心在极短青春里纵情风月,精心的从经过我的每一个男人身上优雅的敲下些什么,等赚足了赎身的银两之后,买座屋子,就可以独自生活。当然,那得等我老了,老得没有了欲望,或只能接触肮脏得令我恶心的男人。我对此时的生活还是很满意的。他们把我当作玩物,焉知我也把他们当作玩物。每隔一段时间,他们会定出“群芳谱”来评议我们的头发皮肤乃至下体,列出状元榜眼等名色来猥亵他们热衷的科场,焉知我们也常聚在一起嘲谑他们在床上的表现呢。偶尔会一些很年轻很干净的男人,更能够令我兴奋,真真假假的喜欢上几个月,弄点哭哭笑笑的游戏,过后很可回味。至于鸨母欺骗新来的女孩儿们,抓准机会,挑个好人家“从良”,就是去充作姬妾,那不过是由无数人的玩物又归作一个人的玩物,变化仅仅是更不自由而已;还有那些半老的妓女,带着一点钱财找个干瘪的底层男人嫁了,换得“某门某氏”名分,将来可以刻在墓碑上。但如果我有钱,何必替自己捧出个大爷来伺候?只是我也明白,男人是不会容许我这样低贱的女人靠着肮脏的银子摒弃他们的存在而舒适的生活的。
但我可以暂时不必想这个问题:我还年轻。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