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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年过六旬的老太太还住青年旅馆,我觉得英国人的确非常地有个性。相反,两个美国女高中生玛丽和恺悌二人组却是重磅炸弹,出人意料地漂亮。一个眼神咄咄逼人,脸形从侧面看就像早年间娜塔莎?金斯基的《豹妹》刚刚开始变形的轮廓,前额向后收缩,下边是一对蓝眼睛和完美的翘鼻子;另一个有点害羞,却好奇心很强的女孩,不显眼却别有一番风味的女孩——我的宿命中总是和这样的女孩有缘。好不容易在法国碰到英语语系的人,我发现我的英文还不算忘得太快。
饭后下山看房子,老孙说陪我一齐去,我说好。
先是在著名得有点让人厌烦的英格兰散步大道(Promenade des Anglaises)溜达一下,就步行到建在另一个街区的公寓去。从海岸走十几分钟就到了,算是地点相当的好。但是等到进门一看,才发现是没有家具的。“不是说附家具的么?”我掏出介绍小册子给中介大婶看。“这个呀,已经租完了呀!”她缩一缩颈子,嘴里发出爆破音。表示就是这样子我也没办法——在尼斯这种地方有房子不怕租不出去,完全出租方市场;而且,价格也比手册上贵将近300法郎,而且,一定要住房担保。
“什么?”我傻了。担保,就是要在法国找一个愿意在我付不出房租的情况下愿意为我无条件付房租的人。而且,这个人的工资至少是我月租金的四倍,表示有经济实力为被担保人付不出房租的时候付这笔款子。我脑子里转了一下,不像能有人给我做这个担保。
“或者,你一次性付清一年的房租也可以。”大婶鼓励我说。
我说考虑一下就和老孙退出去了。下午又看两家,情况完全一样,一个担保扼杀了我在尼斯驻青年公寓的可能性。
学校的结果也一样。尼斯大学的语言学院本年度的额度已满。秘书处的红发中年女人非常不耐烦地回答我。我和老孙在大学咖啡厅喝着咖啡,吃牛角面包当午餐。望着学生们出出进进,邻座不时有笑声传来,这情景,和我第一天在普瓦捷大学餐厅吃饭时一模一样。应该是相当祥和的下午茶时间,却好像有非常紊乱的气流包裹着我,挤压着我,告诉我说:你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里……
我明确地告诉老孙,明天再玩一天,等行李到了,我就到蒙彼利耶去。
“你怎么打算?”我问他。
“没的选择,我也去。”他双手一摊——他目前不但没有固定住处,也没有注册学校,也没有钱。
当天晚上,我们到小店里买了烤鸡,到超市买了啤酒,面包,苹果。就坐在青年旅馆游泳池旁的晒椅上,望着夕阳吃鸡喝酒。远方翠绿的山峦里的不知名的鸟不停地鸣叫着。南法的天空竟然呈现出不可思议的颜色。
第三天,老孙去摩纳哥,我自己一个人逛老城区,逛着逛着就没了兴致,到车站办了行李转运手续,到麦当劳吃了汉堡,又买了两个特价起司汉堡带回去。一问之下, 老孙果然一天都吃面包——他常常不吃东西。就把汉堡送给他。但在摩纳哥却花五十法郎买了一顶F1的太阳帽,说他这辈子不好什么,就喜欢看赛车。
“喜欢冰火佳人么?”我问。
“什么?”他瞪大了双眼。他比我大一岁,还是处男。
从尼斯站登上往蒙彼利耶方向的火车的时候,碰到一对从上海来的夫妻,都是三十岁上下的年纪。男的穿着Polo衫,带着金丝眼镜,寸头,非常干练的样子;女的个头纤细,看上去很温顺的性格。由于是包厢,只有我们四个人,所以就聊起来。一会儿男的就开始抱怨尼斯站的售票员弄错了他们的票。他们要买头等舱结果别人给了二等的。换票的时候好像发生了小的争执。
“我真想跟她说你知道我一个月赚的顶你一年的工资!……”男的显然财大气粗。
“我的卡每年至少存两万美金!她一个小小的……”他越说越激动。
“别说了,消消气。”太太在旁边劝。
“对呀,法国人就是这样,特农民!”我一般是很高兴看到中国游客和法国人争执占上风的情形,至少扬国威嘛!谦虚礼让和据理力争根本就是无法重合的平行线。
但是这一次,看到男人的抒怀,我的呼吸渐渐不畅快起来。一对让人感觉很好的夫妻,法国的公务人员也的确有一部分让人很火起,但是下意识地觉得如果这个男人是自己的老板一定会让我受不了。林林总总,说不清楚。有时候如果发觉理性上应该偏向的一边也不是什么完美的正义,道义上就会产生出无所适从的遗憾。当时就是这样。
“我当时说,我们就是要座头等!不用退票了,我们从新买过!”听男的如此说,我意识到我和老孙错上了头等舱——我们当然买的二等,哈哈。于是就这样一直乘到戛纳,上海夫妇下车。
“祝你们愉快!”男的说。
“欢迎到上海来玩!”女的和我轻轻握了握手。我脑海里浮现出她在上海某某花园的高级住宅一个人默默在天台上浇花的影子,身后的套间里有一个很难搞的丈夫。
“当时真应该给她我的电话……”我事后悠悠地说。老孙在旁边坏笑起来。
“他们在巴黎住的丽池(Ritz)饭店喏!”我又说。
“是间什么饭店?”老孙不以为然地问。
“可可?夏奈尔死在那里。”我说。
蒙彼利耶攻坚战
到达蒙彼利耶已经是下午了,站台上正在施工,电锯声音弄得非常地响。初印象并不好。
但是,出站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没有任何缘由地喜欢。
充沛的阳光下蓝色的有燕子图案的轻轨电车叮叮当当地穿过商店街和住宅区,轨道两旁种着棕榈树;中心广场上有流浪艺人卖艺和出售软糖的摊子,两侧摆满了露天咖啡座,座上客带着太阳镜啜着冷饮看路人,路人也斜着眼回敬;市中心建有歌剧院和如同金字塔般巍然而立的Ibis饭店。人们一幅安居乐业的样子,从穿着,走路的速率,乱射的眼神,感觉上是很年轻化的城市。
我和老孙这一次投宿在秘鲁公园(Parc Péru)旁边的小旅馆里,旅馆拐角就是一家女生宿舍(Foyer de fille),偶尔就有亚洲的女孩在窗前一闪而过,手里拎着Monoprix超市的塑胶带。
晚上我给老孙讲了几个女孩的事,老孙就感慨说在这样的夜晚和这样的床上,难免会想那样的事,身边真是太缺女孩了!我说了几句鼓励他的话,然后闭上眼默默地想:明天,语言学院应该有很多日本女孩吧。
果然是这样。
我在蒙彼利耶碰到的第一个女孩就是日本人,叫做masako,大概汉字写作“雅子”什么的吧。那样的话,就和日本太子妃同名。个子高高的皮肤白白眯眯眼的感觉相当好的女生。我和老孙问他去语言学院的路,她就领我们一起走。
“不乘公车么?”我边走边问,老孙远远地跟在后面。
“嗯,步行的话,二十分钟左右,也不算很远。”她讲法语时也轻轻点着头。
“喜欢走路?”我用日语问。
“出于经济上的考虑啦!”她爽快地说。
没问我为什么会讲这句日文。这一点和我日后遇到的全都不同——她们有的拍着手,半真半假地说:“好棒!帅极了!”;有的目光定定地盯着我问:“谁教你的呢?”;大部分则是:“明为什么会讲日文呢?”
……
雅子的脸,到今天都有点记不起来了。只记得那天她自己迟到,却把我们送到了学校秘书处,然后说声“在这里报名呦!”就走掉了。
只依稀记得她穿一件淡蓝色的像枕头套一样的夏衫,光着脚穿着木质凉鞋。
因为是一大早,秘书处没什么人排队。况且,遇到雅子这件事使我坚定了某种信念,再没什么好犹豫的了,说报名就报名。接待我的是叫爱多利娜的官腔十足的女孩,她的猫一大早就躺在复印机上睡觉。蒙彼利耶大学语言学院的学费要一万一千法郎,比我在普瓦捷时的学费贵整整一倍,我边和秘书女孩说笑边故作潇洒地掏出法国农业银行的支票本写了支票。老孙嫌贵,对我说听说图卢兹(Toulouse)只要五千法郎,所以准备到那里去看看,中午就走。陪了我这一路,看他要走还有点伤感,于是就请他到大学咖啡厅喝咖啡,吃牛角面包,然后握手道别。以后再没见过面。
老孙走后,我在车站旁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然后出去找房子。
之后两天中问了目力所及的所有房屋中介,结果和在尼斯时一样,需要有人担保;也打了所有知道的学生公寓的电话,连秘鲁公园旁那家都打了,回答说只给女生住,我急不择言地说,我行么?——看来自己真的是急昏了头。晚上,我躺在床上苦思,窗外流浪汉们喝醉了酒,大声地唱歌,狗也彼此追逐撕咬——他们是不需要住房的,当然也不用什么担保。我慢慢地踱到科梅底广场(Place de la édie)去,吹着晚风,喝鲜榨西柚汁,听乐队演奏。在萨克丝风的乐曲声中,几乎掉下泪来。
眼泪很多,并不仅仅是我的。事后很久我才知道:
都留靖士和可奈子住在Hotel des arts将近一个月,因为找不到住房;
大场崇住在家居公寓(Famille d'acceuille ),被恶房东敲4000法郎一个月,为此半年受穷;
真理子住Hotel de merce一个月,由于没有担保,天天以泪洗面;
2003年蒙市学生数量激增20%,无数人注册了学校却没有住房,为此有人在校园里搭建起纸板房居住以示抗议;
大批中国学生配对同居,以解决无房和换取高额的房屋津贴……
有南京一女孩住到郊外,被阿拉伯人入室抢劫,轮奸,反锁,最后被迫跳楼求救,双腿骨折回国……
这些都是发生在我的身边,发生在我的南法东京恋情的憧憬背后的事。
隔天早晨就到全法国最大的学生公寓连锁Gestrim在蒙彼利耶的办事处去,进门就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也的确把脚翘得很高),大声大气地看照片选房子,最后选中一家离学校只有几步路的白色公寓,月租金2500法郎。
“OK,就是这家。”我说。
等让我提供担保时,我瞪大眼睛,说:“什么?担保?我以前租房子人家从没问我要这个。”那个女人象背书一样又给我讲了一遍担保的作用和他们这家连锁是多么多么有名。“没办法”她嘴一撇,说,“这就是法国。”
我静静地听完,然后说,“我就是自己的担保。”然后把支票本摔倒她的办公桌上。真的是实实在在地“啪”地一声,那里边包含了我所有在法国找房子过程中的受到的委屈和收获的睿智。
她马上微笑着说这样就必须付一年的房租,连同中介费,保险,预付押金,手续费,一共是——她快速地按着计算器,随后把数字给我看——33200法郎。
我立刻说,好,可以,但是我不愿意一次付清,我有钱,但就是不愿意,顶多一季度一付。
她有点迟疑,转过头和另一个同事商量,我从中听到了松动的味道。我知道这下行了。
30分钟后,我签了两张承兑日期相隔六个月的支票,拿到了两个月来朝思暮想的租房合同,有效期从2001年9月1日到2002年8月31日,租期一年。
“先生,您9月5日就可以入住了。”她把我送到门口。可当时我的账户上只有三万多法郎——这一点她一定不知道。
乘胜追击,马上就到蒙彼利耶三大去。之前到火车站行李托运处提取了两大件行李。因为这样的负担运来运去的太麻烦了又花钱,所以想找个地方把它存放起来。
“语言学院应该有这样的地方吧。”我当时这样想。
从学生会,到招生办,再到学生服务中心,都婉转地说没有这种服务,还推荐我到火车站的行李托管处去。我说那里好像在施工,对方作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事实上,蒙彼利耶的行李保管处一直到三年后我离开时还没能完工,就那么一支搁置在那里,于是蒙彼利耶就成为没有行李保管处的少数法国大城市之一。最后打听到了中文系。推开门,全部都是中国同胞在上网,负责的是一个讲一口漂亮中文的法国女士。她听了我的故事,就为我请出一位戴眼镜的男孩,说学校是不管保管学生行李的,中国人之间互相帮助吧。
男孩叫“伟哥”,后来我在蒙彼利耶留学生中类似声名显赫的时期,彼此成为相当不错的朋友。当时,他在镜片后冲我羞涩地一笑,说,我约了人吃午饭,你要不要一齐来?我说去。
宽敞明亮的学生食堂里,坐了我们一桌中国人,两男两女。但除了我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