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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台-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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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琴哭了,很委屈的。我不知所措坐到她身边,她自然地靠在我肩膀上。我想她是在等待我说点什么,可是,我对她的感情三年前就冻结了,停滞在她的宿舍门外,恰好又碰上我的感情处于麻木状态,我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我一动不动,望着新装裱的天花板,她等不耐烦了,突然推开我,掩面跑出大门。 
  这次见面对我触动极大,我仿佛重新走到许琴的宿舍门外,听到的对话,完全是另外一个内容。 
  “别装了,是你男朋友吧?帮你跑上跑下的。” 
  “才不是,我们同一个厂的子弟,从小熟了。” 
  “哇,青梅竹马,我看那人不错,比咱们学校的男生强多了,他哪个学校的?” 
  “艺术学院。” 
  “难怪那么帅,不过,搞艺术的男人,有句话可不好听,那什么无情,戏子无义。” 
  “都什么年代了,还提这种偏见的话,美国有位演员后来选上总统呢!” 
  这当然是我的臆想,只有这么臆想,我才能把现在的她和三年前连接起来。可是,连接起来也不算什么好事,促使我对女人的渴望,再次死灰复燃。这就麻烦了,我想许琴,又带出了肖露露,之前,所以对女人死心,是我认为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女人,比肖露露对我更好了。许琴给了我希望,我不得不拿她与肖露露比较。这是一件痛苦的事,我像背着一座山去攀登另一座。 
  新年来临,我又长一岁,没有女人,生日显得微不足道。在怀城,除了老娘,谁也不知道我的生日。我在怀城从没特意去过生日,这是我老爹的家传,他五十大寿那天,帮厂里修水泵,修了一天一夜,根本没回家。我生日那天不是周末,老娘也没有给我送好菜。 
  “下大雨,不用演出了!”老洪冒雨来通知我。晚上有一场宣传税收的露天演出,雨下了一整天,我只好躲在宿舍,不经意想起今天是我生日。 
  老洪又说:“走吧,在宿舍干什么,去吕大嘴家打麻将!”我对赌博没多大兴趣,让他自己去,他却没走,嬉皮笑脸坐到我身边:“喂,再借五十,今天我一定赢回来。”这小子打麻将借我不下五百了,我想一个人安静,还是借给他。我应有尽有,除了头一个月给我的几个入门师傅送礼外,平常开销不大,工资足够我生活。不过,把许琴和三年前连接以后,我害怕动用肖露露给的卡,那张卡是我和她惟一的联系。 
  老洪走了,我开始回味过去的三个生日,一年在北京,一年在云南,都是肖露露陪在身边,我不敢多想。想得最多是去年的生日,那是我平生最热闹、最风光、也最有趣的一次生日。苏柳、宜佳、玉米子和李梅,甚至每个模特对我干了什么,我依旧清晰记得。那一晚,惟独缺少肖露露,这其实是个暗示,换在以前,她绝不会因为生意而错过我的生日。也难怪,她是个胸怀大志的人,儿女情长是最禁忌的东西。想到她胸怀大志,我突然间轻松了,我和她不是一路人,我只想做演员,连当明星的奢望也只是偶尔想过,演员在这个社会算得了什么? 
  “答、答、答!”有人敲门,我叫道:“门没锁,又要借钱啊?”我以为是老洪,他逢赌必输。门开了小半,没见人,有东西扔了进来,滚到我脚边,是一只包装精美的蛋糕。 
  我激动地冲出门,有个娇娜的身影急促走在雨中,不是肖露露,是许琴,肖露露比她高不少。我照样激动地追了上去,拦住她叫道:“你误会了,我以为是同事打麻将输了。”这个敏感的姑娘,我刚才的话,她肯定联想到借我的钱没还。 
  许琴又是一脸委屈,眼睛里泪水在打转。我说:“进屋去吧?”她听话地转身,见我在淋雨,轻轻把手里的伞子移一半到我头上。回到屋里,我给她倒了一杯水,自己找了一块干毛巾边擦头边说:“我以为你没放假呢?啊,一点也没想到你会来。”我的宿舍没有她第一次来那么干净整洁了,地下扔满烟头,床上被子没叠,她坐的沙发一头也有几件脏衣服。 
  “你真扫兴。”许琴不生气了,白了我一眼,“你那么有钱呀,好像谁都找你借钱似的?”我拿起地下的蛋糕解开包装,笑说:“是啊,我穷得只剩下钱了。”说完,我担心她又敏感,注意她的脸色。她笑了起来:“你现在说话怎么像个哲学家一样?”我松了口气,叹息道:“这么说,以前我说话像个文盲了?”这话也很别扭,我吃惊的是,她的脸色没有不好的变化,还主动拿出蜡烛,插上蛋糕,笑说:“你也发现你的变化了,其实,找你借钱那天,我就发现你跟以前像换了个人似的,哇,我这么说,听着像巴结债主一样。”我由衷地说:“你才是我的债主,这个蛋糕我怕我永远也还不了。”她轻打我一下,“好了,扮酷过头了,好肉麻。来,点蜡烛,许个愿。” 
  这个非常普通的蛋糕,许琴吃了一小块,余下的我全部吃完。我从没吃过生日蛋糕,以前过的三次生日,蛋糕是用来打仗的。 
  “你们学校,除了专业课,还学别的吗?” 
  “还有文化课。文学、哲学、美学、政治、外语等等。干吗问这个?” 
  “我是好奇,因为好多人认为,学艺术的人没文化。” 
  “那看你把什么叫文化了,艺术本来就是文化,要不,艺术类高校也不用办了。可能是学艺术的人比较自负,什么都想标新立异,打扮呀、说话呀、生活作风呀,各方面显得很另类,外人有这样那样的偏见也就不奇怪了。” 
  “对,你也是一个另类分子,这么长的头发……嘻嘻。” 
  吃过蛋糕,我们你问我答,我问你答,海阔天空聊了一晚上,快到十二点时,许琴突然叫道:“哇,我要走了,差点错过最后一班厂车。”我意犹未尽地说:“这么晚了,别回厂里了,我睡沙发。”她犹豫地看了看我的床,又看了看沙发,还是摇头:“不行,这儿是剧团。”她话里有话,不少眼睛看见她走进我的宿舍,只要她不出去,第二天,肯定有人添油加醋编成一个桃色新闻,这是剧团里的人最擅长的业余爱好。 
  我还想挽留,这时,老洪闯了进来,看见许琴吃了一惊:“啊,走错门了!”他反应奇快,立即消失。 
  雨停了,夜已渐深,街上没几个行人。送许琴去坐厂车的路上,她突然问道:“你、你后来,干吗不去找我,还在为我那句话生气?”我真想告诉她我那时有女朋友,最后还是说:“如果我去找你,恐怕你今天不会给我送蛋糕了。”她想了想,点头说:“也是,其实我那时很矛盾,开始几天,老是想,如果你来找我怎么办?我又借你的钱,你一直没来,我又有点失落。唉,不说了,反正好难受。”我鼓起勇气问:“你、你一直没有男朋友。”她认真地望我,嗔道:“有过一个,哼,那家伙居然三年不理我。”我心荡神摇地握住她的手。 
  我们的三线工厂早已破产,往返怀城到厂区的厂车倒是照开不误,只是不能再凭证件坐车了。这是最后一趟车,有去无回,我说:“我跑步回来。”许琴说:“除非你跑去跑回。”她没有要我送她到厂区。开车的司机,还是从小送我们上学的那位,不用操心安全问题。 
  目送厂车在视野里消失,我真的跑步回去。不过,有辆车像是要跟我比赛一样,几乎贴着我的身体超过,又突然停下,后轮差点辗上我的脚。我张口要骂,定睛一看,惊愕地发现是那辆我再熟悉不过的白色雪铁龙。肖露露飘然落车,我还没想清楚该说什么,她右手挥起,一只大蛋糕拍到我头脸上,跟着悲愤地大叫:“骗子、骗子、骗子!” 
  蛋糕结结实实堵住了我的眼睛、嘴巴,我看不见又说不出,很快听到车子开走的声音。 


  27、 
  肖露露结婚了,她身穿一套粉红色的婚纱。奇怪的是,苏柳、宜佳、李梅等好几个模特,也身着各色婚纱,并排而立。她们是去表演吗?不会的,肖露露憎恨舞台,她绝对不可能参加表演,肯定是真的结婚了,其他人大概是凑热闹的傧相。我看不见新郎,我在寻找。终于,看见礼车来了,先下车的男傧相居然是玉米子,这小子穿上笔挺的西装,人模狗样的,得意洋洋,好像他是新郎一样。等了半天,新郎没下车,围观的人一片哗然。 
  玉米子拨开人群,走到我跟前,把一块印有新郎字样的红绸挂在我胸前。我是新郎?我高兴得撞倒玉米子,推翻了许多人,冲向肖露露。谁知一把抓过去,抓到的人却是苏柳,我放开她再抓,竟然抓出了江媚眼,气得我将她扔进人群中。接下来,我无数次出手,全部抓错,不是宜佳就是李梅,或其他的模特。只剩下最后一个穿婚纱的人了,我激动地张开双手,抱个正着,定睛一看,是许琴!吓得我赶紧松手。 
  我绝望了,趴在地上嚎淘大哭。这时,响起了婚礼进行曲,人群闪开一条道。肖露露出现在远端,慢慢走来,经过我身边看也不看,一直走到最前头。我这才发现是在一间教堂里,主持婚礼的是韦花玉,她的装束像童话里的老巫婆,凶恶的眼睛扫向人群,教堂里顿时安静。她用沙哑的声音问:“你愿意娶她为妻吗?”我连滚带爬要去站到的肖露露身边,有人抢先答道:“不愿意!我儿子不能娶这种妖精。”只见我老爹倒抓铁铲奔了过来,向肖露露打去,我一跃而起扑到她身上,后背挨了一下重击,痛得我大喊大叫。 
  这是一个梦,结尾不大好,但我还是回味无穷,醒来后,躺在床上浮想联翩。梦境是不能设计的,像现实一样,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古时候有人质疑,到底梦里是真的,还是所谓的现实是假的?如果能活在梦里多好,又可以和肖露露在一起,哪怕是改行做商人。只是,我不愿意后悔,毕竟我已经当上了男主角,这一步我走对了。 
  为什么不去找她呢?就算她嫁人了,也要证实一下。以我现在的位置,肖露露没有任何优越感可言,我和她是站在同一个高度上,可以平等沟通了。想到这,跳下床找出手机拨号,却传来空号的回应,她的手机号码我不会记错,一定是换掉了。我有点灰心,不敢再打她家的电话。转而又想,现在不是找她的时候,我的戏没拍完呢。四年都过来了,急也不急在这一两个月,拍完这个片,堂堂正正出现在她面前。 
  已经是早上十点,这一觉睡得够久的。小倩可能是嫌我喝多了,昨晚没跟我同睡。这样也好,否则,我可能梦不到与肖露露结婚。洗了个热水澡,有点想念小倩,没人搓背,头发也得自己吹,穿哪一套衣服也没了主意。依赖女人才几天,就像离不开女人了,真不知道我这四年是怎么过的。刚打上领带,听到门铃响。今天拍重头戏,麦守田早就该来叫我了。 
  “早上好!” 
  吉田和小村并肩站在门外,向我鞠躬问好,说的还是中文。看来,他们对今天的戏也特别重视,提前跟我见面。昨天,跟他们拼酒,像小时候的恶作剧,想起来有点自得,不过,我对他们产生了好感。然而,正当我向他们回礼时,两人突然同时抬脚,揣在我小腹上,我毫无戒备,被踢了个跟斗。好在有地毯,不怎么痛。我飞快爬起,还没来得及开口,两人的脚又踢到面前。这下我恼火了,侧身闪过,向吉田回了一拳。谁知这家伙会柔道,非但没让我打中,还抓住我的手,一拉一扯,把我从头上摔了出去。我平时练功没白练,空中一个转体,双脚落地,只踉跄几步没摔倒。两人也大感意外,追打停顿了一下。这时,门外又进来两人,一个和吉田一般粗壮,一个戴眼镜,斯斯文文。四人形成合围之势,步步向我紧逼。 
  “住手,有话好说!”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算昨天喝酒捉弄他们,也不至于进门就打?戴眼镜的人历声喝道:“给你的箱子呢?” 
  我这才想起昨天的那只密码箱,向吉田大叫道:“是你给我的箱子,又不是我偷你的,来拿箱子好好说不行吗,凭什么打人,日本人真他妈野蛮!”想起对他们产生好感,我更是气愤。戴眼镜的人冷笑道:“好你个骗子,我没骂你丢中国人的脸呢,反而骂人家日本人?我劝你老老实实把骗到的钱交出来,不然,别怪人家不客气。”他原来是中国人,是翻译。我还是云里雾里,大叫道:“莫明其妙,我什么时候骗他钱了?昨天他喝多了,递给我一只箱子。”我向屋里东瞧西望。“啊,妈的,我也喝多了,放哪也忘了。”眼镜向吉田说了一通日语,几人开始在房间里寻找。 
  昨天急于上卫生间,那只箱子进门我就扔地下,一定是小倩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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