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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札记_严歌苓-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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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贾的人没有房子可住,但公车站比旧金山人更好,可以站在里面里等待梦幻的汽车。不久发现玻璃车站成了供人避雨或等待计程摩托(奥卡达)的地方。如此造价昂贵的摩登玻璃车站至少证实了一个辩证法:不破不立。


每次去超市总在红绿灯路口碰上一大群汗流浃背的孩子,大的十来岁,小的六七岁,提着大罐头盒做的小桶,里面放着刷子,肩上搭着抹布,红灯一亮,他们就一拥而上,往车窗上刷肥皂水,再用抹布擦拭。碰到心软的人,就会给他们十元,二十元的小钱,但绝大多数人都在他们蜂拥而至时,赶紧打开雨刷,使他们无法涂肥皂水。这些人也没错,孩子们擦完的玻璃只能带来昏天黑地的视觉效果。我常想到这些孩子们穷得连衣服也穿不起,还要花钱买肥皂水,结果钱也白花了。尼日利亚或许有许多类似阿奇邦的教育志士,企图把这样的穷孩子纳入教室,只是他们的志向和努力都被夷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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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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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日利亚河流并不多,却盛行一种餐馆,叫“fishbar”。顾名思义,就是“鱼吧”。在那里可以喝酒、吃烤鱼。因为它随便,不讲究着装,打烊又晚,不但吸引在阿布贾的驻外人员,也是本地人结伙作乐的地方。客人喜欢它是因为它低廉的价钱,店主喜欢它是因为客人常常多付钱:这种鱼吧一律没灯,每个桌上一支蜡烛,账单看不清,就会按口头报的账买单。再说付账时客人一般都醉了,好脾气,醉眼朦胧加烛光朦胧,少找点零钱也发现不了,发现了也不计较。在阿布贾吃晚饭平常时间耗时两三小时,在鱼吧最少也得四小时。讲究的鱼吧还有乐队歌手,到半夜十二点拉出来,一直狂欢到天明。没有去过鱼吧的人等于白来了尼日利亚,没有在鱼吧待到天明的人等于白去了鱼吧。


鱼吧一般设在一条小溪旁,水边长着厚厚的丛林植物,水是从来看不见的,所以是小溪还是水沟不得而知。在芭蕉树下开一块地,坑洼不平的地面摆上塑料桌椅。有的鱼吧沿着边缘搭出棚子,用棕榈叶铺顶,首先是防雨,其次是添加情调。靠近门口放着几口搪瓷大浴缸,里面盛着鱼和冰块。鱼都叫不上名字,味道却极其鲜美。只有一种叫“脱皮亚”的鱼是我们熟悉的,所谓的“非洲鲫鱼”。体积却比我们在美国见的要大很多,所以开始是不敢相认的。敢吃也是因为看不清楚,只有舌头当家。烤鱼的涂料很辣,就着冰啤酒和酸洋葱一块儿吃,非常可口。我们总是成群结队地去鱼吧,把三四张桌子拼在一块儿,点上蜡烛,人人面前一瓶啤酒,用手指捏起鱼肉,吐出的鱼骨头也可以随手扔在泥土地上。有时鱼吧的生意火,来不及烤鱼,三四瓶啤酒下肚,鱼都没端上来。客人抱怨,就会有侍者过来打招呼,说:“yourfishisonfire(你们的鱼着火了)。”第一次大家都吓了一跳。但很快明白按照尼日利亚英文的意思,是说鱼正在火上烤着。


一天晚上大家又在鱼吧聚会,由于客人多,鱼“着火”的时间特别长,因此都已经提前喝醉了。烛光里看见一位动人的非洲姑娘坐在角落,穿得比鱼吧的食客都漂亮雅致。别人说笑她不答话,只是自斟自饮,自得其乐。在座的人悄悄打听她是谁,回答说大概是某某带来的,常常见她出现在聚会上,上周五在英领事馆的“快乐时光”酒会上也见到过她,前几次鱼吧都有她。但是和某某一对证,某某说不对呀,这姑娘并不是他的朋友,但看着她脸挺熟,总是和哪个朋友一道来的。在阿布贾的驻外人员圈子里,也有交非洲女朋友的年轻外交官,但这个姑娘确实没有主。我们互相看看,一群人有二十来个,到底谁把这个神秘女郎带来,还不认账。有一个特别认真的人顾及到保密和安全,便假装聊天对她盘问起来。问了几个回合,她似乎说不清因为谁的关系她出现在此地,但她似乎又叫得上所有人的名字。


鱼上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就是否撵走她悄声争论起来。大部分人说光线那么暗,面孔都看不清,万一真是谁的熟人,撵错了人以后多尴尬。一小部分人坚持要揭示她的真实身份,认为她说不定坐错了桌,看错了朋友,抛错了情分,黑灯瞎火的,弄出性骚扰冤案来,就麻烦了。我们交头接耳时,姑娘毫不察觉,从容地用染着蔻丹的手指尖捏起鱼,往涂着唇膏的嘴里送去。渐渐地,鱼只剩下一个头,一个尾,一条长长的骨架了。想从上面捏起肉来第一要眼睛好,第二要耐心。这两条看来姑娘都具备。我们都静下来,听那个主张揭秘的人说:“小姐你大概坐错桌子了吧?我们这个桌上的人一致否认认识你。”姑娘看了周围一眼,大眼睛波光粼粼。她说她绝对没有坐错地方。“那你是跟谁来的呢?”她看了左边又看右边,似乎带她来的人把她丢在这里跑了。我们发现她不如刚才那么从容了,有一点慌乱和窘迫。我们这位朋友又对她说,在如此光线昏暗的地方,坐错桌子也在所难免,及时纠正就是了。姑娘不说话,也停止吃喝了。另一个说既然是坐错了地方,就请离开吧。姑娘看了所有人一下,样子有些可怜,像是想找个人为她求求情。女性们不忍心了,小声说算了吧,她能吃多少喝多少。


男人们却坚定原则,认为问题不在于吃喝。大家都沉默下来,情形对姑娘可谓残酷。又有一个人说:“小姐,真对不起你。你看我们的记性实在很坏,谁也想不起和你做过朋友。只好再见啦。”


姑娘从窘迫变得惊讶,又变得悲哀。她简直不能相信,天下会有如此吝啬的一群人,吃都吃了一半了,还要请她离席。吝啬不说,还绝情,即便不是朋友,一块儿肩并肩,肘挨肘地在鱼吧也吃过好几回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难道就不能给她留点面子,让她体面地吃完这一顿?她又看了所有人一眼,真的找不出一个心肠软些的,稍微好客些的?哪怕一个肯为女士担当的汉子也行,此刻挺身而出,账算在他头上,把她留住?所有希望终于全落空,她慢慢站起身,大大的眼睛里充满哀怨:你们可真够狠的,可真做得出来!她整理了一番细长裹身的裙子,姗姗走了。我们确实感到悲哀,只是不止是为她的厚颜,还是为我们的狠心。


据说在阿布贾混这类酒会餐会的人并不鲜见。是因为尼日利亚收入太低,人们想吃点免费菜喝点免费酒,便出现了这种现象。还有其他什么原因?找不到解答。我们中有人说,也许当地女人想结交外国人以脱离这个贫穷的国家,便设法进入各种聚会。试想那个漂亮姑娘常常装扮一新,闯进陌生人群,靠几杯酒壮胆,随时冒着牺牲尊严的危险,寻找一份渺小得几乎不存在的机会,是容易的吗?实在太难为她了。得益于鱼吧的昏暗,姑娘的面目至少没有被赤裸裸揭示出来,给她以后潜入其他聚会保留了余地。从那以后,再去昏暗的鱼吧,大家都左右看看,别又糊里糊涂替一个陌生的美貌女子付了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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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菜与红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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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住了十年,后果是对吃的兴趣越来越淡。站在如山如海的食品中,人大概就失去了对食物的原始激情。激情的产生往往与紧迫感、危机感有关,因而越轨的恋爱往往由于绝望而惊心动魄。文学作品中不朽的爱情,有几桩发生在恩爱夫妻之间呢?人和食物的关系也如此。不是人去追逐食物,而是大批食物围追堵截人;人对食物有了超安全感,食物的滋味也就寡淡了。


回到中国,也是很累嘴巴和肠胃的。天天吃不过来,被一餐餐宴席追着跑。一次和北岛交流吃的辛苦,他说:“我吃瘦了十磅!”


我一到阿布贾就发现,原来制造美食的最好方法就是匮乏。我天生嘴刁,不吃的东西比吃的多,很多肉类、海鲜都不碰。关于我的挑食,我爸爸总结了三条:“第一是不明真相的东西不吃。”意思是我执箸前我必定会很严肃地问:“这是什么?”假如回答是:“你先尝尝。”我是打死也不吃的。“第二是模样不端的东西不吃。”小时候我只吃鲫鱼,嫌带鱼、桂鱼、黄鱼长得不像鱼。“第三是带气味的东西不吃。”牛、羊、兔,不是太膻,就是土腥。童年时家里吃羊肉,我和哥哥就会要五角钱出去混一顿饭,并且会鄙夷地嘀咕长辈们:“好了,这个房子要让他们弄好几天了!”那时我妈妈常说我:“以后送你去当兵,看你还挑食不挑食!”十三年兵当下来,我仍然不屈不烧,保持着挑食人的气节。


阿布贾首先没有我吃惯的青菜。偌大个市场,好不容易找到一种绿色东西:长长的茎,下圆上尖的叶片。我觉得叶子有点像上海人称呼的“米苋”,但它们的块头实在太大了,应该算米苋灌木。我用英文问菜贩它叫什么菜。回答是一个本地话的名字。又走了几个摊位,看见了另一种青菜。打听它的名字,得到的却是同一个回答。怎么两种不同的青菜叫的是同一个名字呢?经翻译之后,明白了:第一种叫“绿菜”,第二种也叫“绿菜”。凡是绿的菜,就都叫绿菜。不会弄混吗?不会。因为一共两三种“绿菜”。那怎么吃呢?煮一煮。第二种呢?也煮一煮。


我什么也没敢买。煮一煮的绿菜实在违背我的“不明真相者不食”的原则。最后买的是西红柿和卷心菜,这两样至少是老相识了。接下来我包的水饺、锅贴,炒的菜和煮的汤一律用卷心菜。在美国我从来不吃卷心菜,认为它从样子到滋味都太苍白。何况我还有一点有关卷心菜创伤性的记忆。曾经去西藏的时候,唯一能吃到的新鲜蔬菜就是卷心菜。一次在一盘清炒卷心菜里吃到一棵棵“迷你卷心菜”,口感很怪异,有些胶皮的韧性。突然发现那是一条条大青虫炒熟后卷缩一团,圆圆的很像“迷你卷心菜”。大概那次遭遇要对我日后的“卷心菜生理/心理障碍”负责。但我在阿布贾一下就和卷心菜亲热起来了。


第二个礼拜我买了那种“米苋灌木”,只揪下叶子,用大蒜清炒,又加了一勺鸡汤。端到桌上,来瑞问:“这是什么?”


“绿菜。”


他疑惑地夹了一筷子,咽下去,发现自己还活着,分析说:“不难吃,就是咬不动。”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本地人的烹饪方法是“煮一煮”了。


来瑞对品尝食物永远有一颗勇敢的心。这次他表现出的疑惑让我觉得很滑稽。我告诉他这种绿菜很能能是我小时爱吃的米苋。但“很可能”不足以打消他的疑虑。我渐渐找到了烹饪这种绿菜的方法:“少留多扔,半炒半煮。在大陆的餐馆常常点“上汤某菜”,不如就叫它“上汤绿菜”。只是吃了一个多月,我仍是没法确定它的身份,不知它到底是不是米苋。


另一种绿菜后来被证明是木耳菜。这里的木耳菜真是肥头大耳,叶片上附着着一层绿色凝脂,滋味和口感都没得说。可惜我只吃到一次。再到市场上去买,就没找着。但愿不是下市了。在这个四季常绿的国度,不知有没有上市、下市一说。


渐渐和其他外交官的妻子们有了往来,从她们那儿学了些“吃经”。比如怎样到一个农场去订菜。她们给了我一张订货单,其中居然有韭菜。订菜要提前三天,因为农场离阿布贾有四小时车程,并且价钱比市场贵得多。菜一到,我像对待珠宝一样,把它们仔细用棉纸包起来(为防腐烂),再仔细摆进冰箱。每天数出几颗茄子,几根青葱,几条豆角来吃。炮制也精心多了,因此觉得从来没吃过这么可口的蔬菜。订来的菜里也有生菜,虽然我和来瑞都酷爱生菜色拉,但此地吃生菜色拉却很冒险。菜农用的都是有机肥,一旦消毒不严格就会吃进寄生虫和其他病菌。为了使这些吃惯生菜的美国外交官们能继续美国生活方式,大使馆的护士专门讲解了怎样洗涤消毒生菜。假如我临时决定饭桌上添一个生菜色拉,那是来不及的。生菜要透彻地洗上三遍,再用消毒水浸泡至少十五分钟,之后再用饮用的纯净水冲洗,浸泡,再捞出来晾干。一个过程下来,我头也晕了。所以我宁愿去本地人的市场探险,找到更多不明真相的“绿菜”。


上个星期得到喜讯,说是法国超市每星期五上午十点出售海鲜。二十年来我上午的时间都是锁定给写作的,火警、匪警都不管,天王老子也不接待。上星期五上午九点半,我居然停止了写作,请司机把我载到了超市,挤进了等海鲜的人群。柜台里空空荡荡,只有昨天的鸡和不知何日的火腿,并未见海鲜。阵式很像70年代的大陆,排队买肉或买带鱼,货还没影,已挤满一群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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