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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池复回云栖,只是闭门念佛,闲时著述些经文戒律,每每设放瑜珈施食,普济幽魂。到了万历十六年,杭州大旱,设坛祈雨的颇多,绝无一些云气,雨从何来?有人道:“近闻莲池大师道行高妙,何不去求他出来祈雨?”遂哄动了朱桥梵村的人,都来求大师祷雨。莲池道:“我又无符咒法术,晓得祈甚么雨?”众人只道他推却,一齐放声大哭,跪倒在地。莲池勉强应允,便随众出山。那些村中人只道大师怎样建坛,怎样请龙,怎样移云掩日,谁知大师绝无一些作为,只率领了众人,绕着田间,念了无数阿弥陀佛。自大师一念佛起,便有一片黑云从东北而来,行至半路,雷声隐隐的从云里响将起来。及至田内走了一周,只见那雨平倾的落了三四尺深,田禾尽活。愈信大师佛力广大。
次年潮信大发,冲倒朱桥,民人不能行走,揭衣而涉,多有溺死之人。村中欲请大师救济。忽一日,本府知府余良枢闻得云栖大师道德高妙,便欲请他主持其事,亲往云栖来见大师。只见一路山青水秀,叠嶂层峦,知非凡境。山门上一匾是“云栖”二字,旁有一对是:翠蔼封中觅路,碧峰尽处归庵。
余知府道:“真名山胜迹也。”到了寺前,有知宾接进,莲池即出相迎。进了方丈,宾主坐下,余知府开口便说:“非为别事,只因朱桥被潮汐冲塌,往来病涉,非有道之士主持其事焉能成此大功。本府欲借重和尚倡建,不知尊意何如?”莲池道:“贫僧出家人,原以济人为本,方便为门。砌路修桥,正是僧家之事。此举无论贵贱,每愿捐资八分,随缘而助,便可竣事。”知府道:“只恐功人施微,难以速成。”莲池道:“施不论多寡,但以得心为主。心力多则功成不朽。况八者,取坤士之义。以土制水,无有不成之理。”余知府道:“和尚出言平易,见解人微,真非凡人可及。”便叫门子拿拜匣来,取了一封银子,送与莲池道:“俸资八十两,稍助桥工,余仗和尚佛力。”随打轿回衙。四方好善的,闻得莲池大师兴工造桥,都来布施,立累千金,纠工筑基,每下一桩,便诵咒百遍。自起工至桥成之日,潮汐不至,以此得成其功,人皆称为神异。
当年汤氏因丈夫住持云栖,他便在菜市桥侧创造一尼庵,名孝义无碍庵,遂一心梵修,法名太素,得悟无生,先莲池圆寂。
莲池自出家几五十载,所著述除经疏,余杂录如竹窗随笔、二笔、三笔等书二十余种。忽一日,人城别诸弟子以及故旧,道:“我将他往,特来奉别。”人皆不知其故。回寺复命特设茶汤与阖寺僧众话别。众问:“大师何往?”但言:“此处吾不住矣。”众亦不知其故,次日上堂复对大众道:“明日准要行。”众留之,不听,便人丈室端坐,瞑目无语。众方醒悟,围绕师前。大师复开目道:“所著弥陀疏抄,实乃净土慈航,传灯正脉。当令普利群生,不可断绝。在大众只宜老实念佛,莫换题目便了。”言讫,竟自圆寂。少顷,城里城外弟子云集,欲与大师治丧。曰:“大师遗命,不许披麻带白,行世俗礼,照常规式。所有衣钵,尽行作福放生。”
大师生于嘉靖乙未,逝于万历四十三年七月初四午时,葬于寺左岭下,遂全身塔于此。其妻汤氏,先一载而化,亦塔于寺外之山右。可见佛慧性生,男女俱成正果。天下丛林,未有如云栖之处置精详,僧规严肃者。西湖放生池、万工池,并城中上方长寿两池,至今放生不绝。大师岂非西湖一大善知识!
朱静庵为求子兆,祈梦一人提朱到东方,忽一大霹雳,随又两小霹雳,大惊而苏。路遇孙友,告以梦兆之凶。孙笑曰:“恭喜!据梦当得三子。”朱曰:“何故?”孙答道:“提兄到东方震地,震为雷,为长男,连打一大两小霹雳,应妻生一子,妾生二子。”后果验。
陆玄明乏嗣,祈梦。梦一人曰:“你今好了。”觉来甚喜。次年,妻果有孕,怀至十二个月不产,心中惶惶,复往求梦。梦一人道:“望后二日当产。”陆烦人解,解者曰:“望后二日,乃十七也。”候至十七不产,直至下月初二方产,又是一女。始悟“好”字是女子,望后是月望后初二也。谢承源家颇富,梦求长寿。梦一人道:“明日汝见张孔目,则知其数矣。”路遇张外郎,亦在山中归。谢曰:“兄从何来?”张云:“荒垅种树来。”谢曰:“种树几何?”张曰:“五十三株。”后谢寿果至五十三终。
潘养元于祠祈寿。梦一卒持一鹤啄潘而醒,求解于人。解者日:“兄寿止六十。”潘曰:“何故?”答曰:“鹤者,寿算也。一卒持与,卒字内加人字,乃六十也。”后果周甲而终。
姚外郎祈梦。梦神先令千里眼为姚引导,后令顺风耳跟随。觉来不解。至五十,选二尹,六十病危。偶与一友,言及前梦。友曰:“兄寿恐止矣。千里眼引导,应兄过二尹,离家千里也;顺风耳随行者,‘论语’云:‘六十而耳顺。’兄今六旬,恐应数耳。”不两月果卒。
江吏典少以聪敏自负,祈梦。梦县考、府考,以至道考,出见一吏送之曰:“此路不通,通往别路是汝前程也。”醒来大喜,以为必进学了。谁知府、县常取,到道考便无名。一日,与高友言及梦之不验,高友曰:“何为不验?于公明示你府县道是三考吏,别路是汝前程,教兄走异路功名也。”江点首大悟。即纳吏,考满选官。
付养心京回,祈梦。梦一猴孙,将铜钱数万,缠于付腰,又将一鹤与骑。付腰重不能跨鹤,被跌而醒。因与人言梦,皆称大富之兆。后孙织造来杭,付为堂长,家私巨万。始悟猴孙即织造姓也。
王芝、何若诚二人因家贫元聊,同往祈梦。梦神令左右将王打三十,王哀告免责,喝令起。何梦神与一块大土,复命称之,重六十斤。二人觉来,各言所梦,王独不乐。后何掌千金,王亦渐富。一日,李友欲往于坟祈梦,王何沮曰:“祈他何用?我二人祈过,毫无应验。”李问何梦?二人各言所梦。李想了一会道:“王兄打三十放起者,必至三十岁起家;何兄与土一块,‘书’云:‘有土此有财。’今兄有千金,千金岂不重六十斤乎?”方赐神灵。
赵大为富不仁,同二友祈梦。梦一客背负珍珠宝贝至,赵欲以贱价强买,客畏赵,忙曰:“珍珠我不卖,宝贝憎愿对分。”分毕而醒。二友闻梦贺曰:“宝贝乃贵重之物,兄不但富而且贵之兆。”后来赵渐贫困,不能度日,偶路遇二友,若不相认。赵怒与二人争,众皆劝问。赵曰:“我富时二人不知用我多少财物。同往祈梦,许我日后贵显,今见我贫,便不理我。”众问向得何梦,赵以梦告。内一人笑解曰:“那人分贝与兄,明示兄贫也。二人当日贺兄,不过奉承富;今日薄兄,不过弃嫌贫。世态炎凉,从来如此,何必争闹?”众闻言,一哄而散。
一小家子日渐富饶,思欲图一官,以光门户。求梦,梦到廊下,见一大蜘蛛网,兜着一顶纱帽,其人将头一凑,戴上。出门见一人将网挑腌鱼一担,其人曰:“我与你挑,何如?”答曰:“你戴了纱帽不好挑担;你肯回转就好。”醒来知纱帽有分,即援一吏,加纳进京。将及选官,忽然患病甚危,相识劝他回家,他道神梦许我做官,如何因病便回?”一友解曰:“兄梦网内盛腌鱼。腌鱼,鲞也,乃妄想二字;又道你戴纱帽不好,回转就好,明教你莫妄想纱帽的意思。”其人方悟。回家病果愈。
罗姓人求一终身梦。梦神唤罗名,令伸手来,用笔书“止此”二字于掌,醒来悲泣不已。同梦人问曰:“何梦悲切?”罗言:“神教我伸手,乃讨饭之兆。”皆慰之曰:“梦是反的,未必如此应也。”后因写得好字,以书手成家。沈嵩山好驰马射箭,欲习武,求梦。梦神曰:“汝能骑马。”令牵马与沈,在丹墀上往来六次,喝令止曰:“终身事在此。”醒来,自喜必由武科发达。及三试武科不中,家甚贫窘,遂投花柳场中,与妓女作牵头度日。偶与邵姓友言梦幻无凭,邵大笑曰:“此梦字字皆验。神令兄骑马往来六次者,应兄帮闲做牵头也。牵头,别号马泼六。”沈闻之竦然。
吴杜二友,因婚姻祈梦。吴梦傍人将一圭笏与之,杜梦天降嫦娥与食。醒来各述所梦,杜心甚悦而吴不悦。后吴娶妻美而勤,家日丰裕;杜娶妻陋而且长,懒惰好吃,家日窘迫,常时三餐不给。杜一日过吴,见其妻美而勤,嗟叹不已。适吴之妻兄在坐,问及嗟叹之由,杜告以梦之不灵。吴之舅笑曰:“兄勿怪弟即解之。天赐嫦娥与食,嫦字乃女之平常者,娥字去女合食乃饿字,想兄娶尊嫂之后,或有缺乏处也定不得。”杜闻之竦然。复问:“令亲得圭何应?”答曰:“傍人与圭者,圭傍立人,乃佳字也。非得佳偶而何?”二人叹服。
刘子诚织机为业,有五口,不能自给,泣告与神曰:“小人穷民,不求富贵,但愿五口不致饿死。乞赐一梦。”梦公大声曰:“吾乃上天命司,士大夫禄籍之神。叵耐无知小民,往往以琐屑事求吾之兆,不与,辜他来意虔诚;与之,不胜其渎。今观汝心甚虔,即以一元宝与之,此足汝用矣。”刘醒,拜谢而归。至中途,偶见宋机户正来寻他织机。自在宋家三载,得有工银五十两。后亦开一机,五口足食,始悟神赐元宝之灵也。
以上略举所见所闻数则,以表于公神异,千载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