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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视线渐渐清晰,果然看见满头白发的姑母周氏正俯在她面前,姑母虽然没有落泪,但可以看出她的眼眶是湿的。
“姐姐醒了!”小妹漪漪见到姐姐睁开眼睛,高兴得叫起来。
娥皇把漪漪的头搂在自己胸口上。大概是漪漪被憋得有些气促,她挣开姐姐的手,撒娇地打着娥皇的手背,噘着小嘴说:“姐姐,我闷!”扭了扭身体,慢步出了殿门。
“这孩子!”姑母嗔爱地说,“都让我惯坏了,见了皇后也不知礼数。不过,她不知道你病了,你也不必怪她。”
“姑母说哪里话,一母同胞,有何可怪?唉,什么皇后,不过是做给万民看罢了。皇后也不过是血肉之躯,该死留不得……。”
“皇后,万不可如此说话!”周氏有些惶恐,不知如何应答。
娥皇苦笑了一声,拉着周氏的的手不再叹气,问了些家中琐事,话题又转到漪漪身上:
“姑母,我自己的病我知道,侄女今日拜托姑母一件事。”
“皇后吩咐。”
“漪漪今年十三岁,再有两年,就到了及笄论嫁的年龄了,望姑母为她择一个老实笃厚的人家,由您老人家为她做主,我怕是看不见那一天了……。”
再说这漪漪形貌虽已是亭亭玉立,可全然还是孩子的心性。她第一次走进皇家宫苑,那金瓦红墙、瑶阶玉砌,实在让她感到新奇,姑母家虽然也是豪门大宅,但与宫里比起来,绝不是同一气象。她东走西看,不知不觉绕到了一座园子里,只见园中有台高耸,有水潺流,有花争艳,有鸟啭鸣,原来这就是皇宫后苑,是专供皇帝与嫔妃们宴乐游嬉之所。漪漪不敢多停留,赶紧回到姐姐那里去了。
第一部分第1章 豆蔻年华初识君(4)
周氏和漪漪被安排在离皇后瑶光殿不远的毓德宫歇息。娥皇已经病重,但李煜对她的恩渥并未消减,然而政事尚多,不能时刻陪伴着她。为了让娥皇有亲人安慰,他特地恩准周氏姑侄在宫中多留数日,并命宦官童进领着几个宫女尽心伺候。
这一日李煜下朝,先来到毓德宫。童进一通报,周氏慌得连忙跪在门前,口称“民妇周氏,民妇周氏”,下边的话还没说出来,李煜便挥了挥手,说声:“起来吧。”李煜让周氏不必拘礼,又说了一些好生呵护皇后的话,这才注意到宫女们身后的几案前,还坐着一个身材瘦削、光艳照人的少女。李煜心想,不用问,这便是娥皇的小妹了。他把目光投向漪漪,久久不离。
这可吓坏了周氏,在她看来,皇上驾临,自己应该跪迎,漪漪更该跪迎,这些礼节在家时就嘱咐过她,可她怎么忘了,就这么坐得稳如泰山!
虽然李煜坐处与漪漪相隔两丈之远,但不知是漪漪的容貌吸引了他,还是她不谙皇家法度的憨态让自己动了心,看惯了躬身送迎、低眉敛气的李煜觉得这宫里仿佛注入了一股野山泉,让他感到一种清凉的惬意。漪漪依旧傻呆呆地坐在那里,李煜却不由站起身,来到她的面前。
“你叫漪漪?”
周氏急得心里像着了火,再也按不住,低声却很严厉地朝漪漪说了声:
“还不跪拜!”
“不必了。”李煜听到了周氏的话,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漪漪的面庞,他看清了这个小女孩两道漆黑而秀美的蛾眉,比娥皇那双眉毛更美。凭着他对女人的敏感,漪漪那双红唇肯定没有涂脂,但要比涂脂的香唇更觉清丽,两颊的绯红,也全然是少女自然之色。还有那稍加梳理却仍垂在肩头的两握秀发,飘飘逸逸,令人赞叹。最让李煜心动的,还是她那双天然无邪的大眼睛。
“漪漪是我。”漪漪嫣然一笑,不知是她没有听见姑母的呵斥,还是根本不懂宫中规矩,她没有下跪,只是站起身来,瞅着眼前这位皇帝。
“你在干什么?”李煜站在几案前,看见几上放着几张纸,不觉凑过去,“哦,在写字?”
“是。”漪漪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用纤手捂住了纸面,“写得不好。”不知为什么,她乍着胆子又补了一句:“可我喜欢写字。”
李煜轻轻把漪漪的玉腕移开,俯身看去,品评道:
“你这字是学柳公权的,不过柳字圆厚而劲挺,劲挺蕴于圆厚之间。以朕看来,你的字隽秀有馀,圆润不足,劲挺之气更是欠缺,徒为形似而已。”
说到这里,他索性把纸拿起,念出声来:
夭桃含笑意,白杏露纤妍。
园中皆嘉树,有蹊未必前。
第一部分第1章 豆蔻年华初识君(5)
“唔。”李煜读毕,一时想不起这是谁的诗来,可在一个少年女子面前,又不想显出寡于学问,便拐个弯问漪漪:
“你且评说此诗,妙在何处,失在何处?”
漪漪好像并没有感觉到眼前的人是当今皇帝,她只是出于女儿本能的羞涩,随口答道道:
“此诗有什么好处,不过瞎诌罢了。”
“怎能如此贬损?依朕看来,此诗妙处有二,一是直白如家常话语,二是反用前人典故。古人曰:‘嘉树下成蹊’,是说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爱花是天下人的本性,面对芳妍,岂可不前?不过此诗也失在此处,虽说品格高洁,却大失人的本崐性。”
漪漪忍不住格格地笑起来,声音既甜且脆,李煜望了望她的笑脸,只见一排瓠犀微露,与红唇相映,再衬上那一脸的清纯,真有些让他神摇了,他的脑子里很快浮现出娥皇少年时的模样。同是天生丽质,可眼前这个小丫头,比她姐姐更多几分纯真之美。
“皇上评得真有趣,小女不过是前两日偶闯御花园,觉得园中很美,胡说两句罢了。皇上的学问太高深,反倒把小女的胡言抬高得像个诗人了!”
“哦?”李煜心中微微一惊,原来这几句话竟是出自漪漪之口。他庆幸自己没有妄称之为唐诗,更庆幸自己对此诗的评价贬过于褒,没有失去帝王之尊。不过他对眼前这个小姑娘能写出如此诗篇也暗暗惊叹,才十几岁呀!此女不仅秀于外,更兼慧于中,娥皇皇后可从没显示出如此的才气。他把诗纸放在几上,说道:
“朕朝中才士济济,最负盛名者乃是徐铉,他日前奉命出使于宋,待他回朝,朕命他教你写字作诗,定会大有长进。”
一直站在旁边的周氏赶紧说:“还不谢过皇上!”
漪漪这才从杌凳上站起来,提起裙衣要跪地叩谢,不料脚被几案的木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仆倒在李煜面前,她双手本能地往前一抱,正好抱住李煜的腿。周氏见侄女的狼狈相儿,慌忙来扶,漪漪却早已被李煜扶起。望着眼前这个呼闪着大眼睛、领袖间透出麝兰之气的小巧丽人,李煜心里不由涌起阵阵冲动。周氏是个过来人,什么看不出来?现在自己明明已是碍眼之物了。当李煜重新坐回原位时,她跪地恳求道:
“陛下,民妇周氏已望过皇后,不敢再有搅扰,望陛下恩准民妇携侄女离宫回家,更望离宫前向皇后再致问候,以尽忠孝之心。”
李煜没有多想,说道:
“我知道,宫中虽然诸处皆好,毕竟还有些礼法不能度越。你岁数大了,觉得拘谨些,回去也好,更便颐养。你想对皇后再尽姑侄之情,朕岂能不答应?只是这漪漪尚在顽皮之年,朕欲将她留在这里,也免得老人家替她操劳。此儿聪慧无比,朕命学士教习于她,岂不两得?”
“谢陛下!谢陛下!”
第一部分第1章 豆蔻年华初识君(6)
第二天朝食刚罢,周氏携漪漪又来到瑶光殿,皇后的面庞显得更黯淡,苍白中罩着一片青灰之色。周氏强忍住泪水,把自己要回家的事禀告了皇后,又特意把皇上要留漪漪在官中教习读书写字的事明示皇后。娥皇叹了口气,直勾勾地看着站在床边的漪漪,好一会儿,才对姑母说:
“真不知我姐妹的命运是祸还是福,皇上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我是不想让她进这个是非之地,才求你给她找个老实人家,可如今……。”
她想了想,又对漪漪说:“妹妹,这宫中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年轻不懂事,过几天,你就对童公公说,在这里住不惯,让皇上放你回家。”
“皇后,这天下万物都是皇上的,就算回了家,早晚也逃不过。一纸宣诏,你能不回来吗?”周氏说,“听天由命吧!”
“可只有进到这里的人,才知道这里是火坑啊!”
“姐姐。”漪漪开口了,“我倒觉得皇上是个很和善的人呢。我很愿意跟他在一起说话儿。”
“傻丫头!”周后望着妹妹稚气未脱的脸,“你懂什么,这么大的后官,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别说你这么个傻丫头,就是再精明的人,也难免被别人泼上满身的脏水,洗都洗不干净。姐姐是最小心的人,可你知道姐姐这些年受过多少委屈?我这病,就是因为委屈压得太深,积久成疾。”说着,又流出了眼泪。
漪漪听得似懂非懂,看着姐姐痛苦的脸,说道:
“姐姐珍重吧,漪漪也是大人了,不劳姐姐操心了!”
姑母回家后,漪漪便一个人住在毓德宫。童公公领着人给漪漪换了一张朱漆大案,搬来一些古人诗卷,还有成捆的澄心堂纸和数盒湖州极品兔毫笔,端砚、徽墨、笔山、笔洗,应有尽有。漪漪看到捆纸的金丝线,问童进道:
“这线还有用吗?”
“回姑娘话,”童进毕恭毕敬,“这丝线是澄心堂专门用来捆扎纸张的,没别的用。”
“要是没别的用,我就留下了。”漪漪解下一缕丝线,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一副爱不释手的神态,“多好看,多好看。”
“姑娘要是喜欢,要多少都有,我这就去给姑娘取,只不知道姑娘要这东西作什么用?”
“编东西用。”漪漪答道,“不过,要许多才行。是不是要禀报皇上才行呀?”
“姑娘自管放心,老奴自会取皇上旨意。”童进说罢,走出毓德宫,没过半个时辰,果然抱来一大团金丝锦线,可把漪漪高兴坏了。
这一天,李煜下朝后便来寻漪漪。这位皇上起居不喜欢前呼后拥,尤其是后官行走,往往是独来独往。他来到毓德宫,漪漪正坐在榻前聚精会神地编着什么,直到李煜在她身边把已编成的几件香囊把玩了一会儿,她才觉察到宫中有人影在晃动。一见李煜,咧嘴一笑,还没来得及起身,李煜便轻按着她的肩膀坐在她身边了。
第一部分第1章 豆蔻年华初识君(7)
“谁教你的?”
“跟画上学的。”
“跟画上学的?”
“是呀,”漪漪有点害羞,又有点得意,“姑母家有几张画儿,那上面有许多香囊、如意,还有花儿朵儿,我喜欢极了,就学着编,一两个时辰就学会了。可是,可是,编的不好,皇上别笑话!”
“好极了,想不到你小小一双手,竟然如此奇巧。”李煜说着,把漪漪尚未编完的如意拿了过来,细细审视着根根丝线的脉络,然后把如意还给漪漪,说道:“你且编给我看。”
漪漪接过如意,把数根丝线挽在手指上,左穿右穿,一会儿拽紧,一会儿起扣,李煜像是看出点门道,又把如意取过去,说:
“朕为你续编其余。”
漪漪瞪着大眼睛看着皇上不熟练地穿穿套套,不一会儿,发现其方法有误,格格格笑得前仰后合:“错了错了!”竟一头顶在了李煜的胸口上。李煜虽是个温柔乡中走惯了的人,却从来未见过如此纯真的女孩儿,他不由自主顺势把漪漪搂在胸前,又用双手捧起漪漪稚嫩的脸,那只未编完的如意早掉到地上去了。
直到这时,漪漪才感到自己太失顾忌,她挣开李煜的手站起来,有点怯怯地向李煜道歉:
“皇上,把你撞痛了吧?我不是故意的!”
“你跟你姐姐可大不一样,她爱哭,你爱笑。”李煜像在品题两幅画一样,“她很乖顺,你可是带点野性呢。”
什么叫野性,漪漪不甚明白,她是个随意惯了的女孩儿,全不懂在皇上面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