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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圣人莱恩德尔维修港的引导下,他们将飞船降到光环平面,和附近的实体保持同步。后者是一团不断作脉冲式运动的熊熊烈焰,五分钟内,重力加速度达到三个G。“真像老式飞船啊。”范·纽文道。
【①行星光环:由星际尘埃和较小的固体物质构成的、围绕行星的扁平状碟形区域。太阳系中最著名的行星光环是土星光环。具体而言,组成光环的具体成分有硅酸盐、冰,也可能存在大型岩石和固形巨石。有时光环中还存在“周界卫星”(shepherd moon; shepherd satellite),通常体积不大,位于星环边界或数个星环之间,它的重力可以起到维持星环边界的作用,接近它的星际物质或被推入星环,或被排斥开,或被它自己吸收。这里所提到的恒星光环不见于资料。从作者的描写看来,其性质当与行星光环无异。】
再次进入惯性飞行。大家观察着那个维修港。从近处看,它和拉芙娜稔熟于心的其他星环系统没什么差别。眼前是一片大小不一的物体,最小的只有一巴掌宽,像雾蒙蒙的一片冰球,数不胜数,互相轻轻碰撞着,有时凝在一起,有时彼此分开。到处都是这种东西,悬在他们四周,运动幅度不大。这是一片许久以前便被驯化、为人所用的混沌。到了光环这个平面,他们的可视范围还不到几百米,更远处则被这片混沌遮蔽了。这些碎片并非随意运动。绿茎指了指一道白线。这条线呈弧形,仿佛从无限远处延伸而来,擦过飞船一侧,又向无限远的另一个方向延伸而去。“看样子好像是个单一建筑。”绿茎说。
拉芙娜调了调图像放大装置。在行星光环系统中,这种“雪球群”有时可以连接成长达数千公里的一串串……白线在显示窗里铺开了,根据显示数据,约一公里宽。很显然,这道弧不是由雪球组成的。她已经看见了船闸、通讯节点。随着飞船接近,拉芙娜频繁检查显示窗上的图像,现在她断定,这个东西长达四千万公里以上;长弧之中有一些中断处,这就对了,它们是这个延展性结构中的刻度。像这样一个结构中,重力一定接近于零。在本地的引力作用下,整个结构可能时常散开,但不用多久又会轻轻凑在一起。有点像过去尼乔拉上的火车车厢一样,联接,脱钩,再联接。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他们谨慎地将飞船向长弧中的一个坞站靠去。这个古怪建筑中,惟一算得上正常的就是它还保持着线形结构。有些构件显然是起联接作用的。其他的则是一堆堆奇形怪状的设备,混着脏兮兮的冰雪。飞船飘过的最后几公里密密麻麻列满超能动力脊。三分之二的泊位都被别的飞船占了。
蓝英打开一个显示窗,观察圣人莱恩德尔的业务。“嗯,嗯,莱恩德尔先生的生意好像非常繁忙呀。”他弯下几根枝条,指指显示船外情况的显示屏。
范说:“没准他是开废物堆积场的。”
蓝荚和绿茎下到货舱,为第一次离船交易作准备。两位车行树搭档做买卖已经两百年了,这以前蓝荚早已做过多年星际生意。经验这么丰富,但这二位仍然争来争去,商量应该用什么招数对付“圣人莱恩德尔”。
“安眠当然跟其他星系差不多。哪怕这辈子根本没驾过小车,这种类型的星系我也知道得一清二楚。问题是,像这次的买卖咱们从没做过。”
蓝荚不说话,只咕噜几声,把另一个货包塞进蒙布下。车行树的蒙布不光是为了漂亮,起装饰作用。它既坚韧又结实,能保护它蒙住的东西。
每到一个新的星系,两个车手都要这样争执一回,结果通常还不错。最后他回答道:“这一次不同当然大大。主要是,我们手里没什么可以用来支付修理费的货,也没有可以抵押的商业合同。如果不拿出最干练的生意手腕,在这儿什么也甭想到手!”他检查着小车外挂的各种传感器,对上面的范和拉芙娜说:“这些摄像镜头需不需要调整?都清楚吗?”圣人莱恩德尔准是个小气鬼,舍不得花钱租用带宽。不过也可能是谨慎小心。
范·纽文的声音传了回来:“不用,都很清楚。你听得见我吗?”语音通过小车里的一个麦克风传来,这条传送链接是加密的。
“听得见。”
两株车行树穿过纵横二号的气密门,踏上圣人莱恩德尔的弧形地盘。
车手们进入弧道,四周都是排成弧形的透明体,像天然形成的窗户,渐远渐小。两人观察着四周圣人莱恩德尔的客户们,看着上方的星环。从这里看去,太阳有点发暗,四周却有一圈亮斑,像一个其大无比的冠状光环。肯定是提供动力的卫星集群。如果不借助人工手段,像这种星环系统并不能直接利用环心那颗巨大太阳的能量。有一会儿工夫,两株车行树止住车轮,完全被眼前这片比任何大海更加壮丽的海洋般的景象震慑了。星尘构成的低矮潮头中闪烁着落日的光芒。在喜爱大海的车行树眼里,浪潮中成千上万的“雪球”就像大海里随着潮头涌向他们的食物。
通道拥挤不堪。这里的各种生物身体构造都不算特别怪诞,但其中任何一种绿茎都无法准确判断出其种族。经营圣人莱恩德尔维修港的那种象牙腿是最多的一型。过了一会儿,一个象牙腿从离纵横二号最近的一堵墙边飘了过来。这东西嗡嗡着什么,是特里斯克韦兰语。“做生意,我们这边请。①”象牙腿的动作倒是挺灵活,一下子穿过排成一片像网格似的悬浮物,飘进一辆车子。车行树们刚在后座安顿好,车子立即启动,沿着弧道飞驰。蓝荚晃了晃绿茎,“记得那个老笑话吗?呃?在这儿,他们长了腿,却派不上用场。”这是车手中流传的一个笑话,历史悠久,但依然挺逗。两条腿,或者四条腿,从鳍进化而来,或是从颚,或从其他什么玩意儿,在地面行走倒是挺管用,但到了太空,有它没它都一样。
车子的速度大约每秒一百米,穿过一个个环形平面时有些轻轻摇晃。蓝荚连珠炮似的对他们的向导发问。绿茎知道,使这一招是他生活中的大乐子。“我们去哪儿?那边那些生物是什么?来维修港的一般都是什么人?”问得津津有味,速度几乎跟人类一样快。短期记忆出故障时,他便转用小车的内置记忆体。①象牙腿的特里斯克韦兰语不好,下文类似情况不再注明。
象牙腿只能说一种语法大大简化了的特里斯克韦兰语,蓝荚的许多问题他好像听都没听懂。“去大卖家……助理生物那边是……大批新大客户……”向导有语言局限,但亲爱的蓝荚一点儿也不在乎,他在意的不是答案,而是对问题的反应。绝大多数种族都有自己特别的兴趣爱好,像蓝荚和绿茎这种外来的生意人是不会明白的。而且安眠星系中肯定还有许多其他种族,不管是树族还是人类还是迪洛基族都绝对捉摸不透。但是,有两个最重要的问题必须搞清:你有什么我用得着的东西?我怎么才能使你出让这种东西?简单的对话往往会给他们启示,帮助他们找到这两个大问题的答案。亲爱的蓝荚的问话就是摸对方的底,尽可能了解对方的个性、兴趣和能力。
这一套把戏需要两位车手互相配合才玩得转。蓝荚叽哩呱啦,绿茎则留心观察,检索自己小车的记忆体,拿眼前的新环境与他们熟悉的环境作比较,找出相似与不同之处。比如技术方面:这些人可能需要什么?什么技术在这种环境中也能发挥作用?在这种狭小空间里,反重力材料肯定没多大用处。在飞跃界这么低的层面,来自上界的许多先进的进口货多半立即就会坏掉,那些在长窗外工作的工人穿着人造增压服——上界的能制造出人造重力场的轻便服装到了这儿恐怕只能维持几个星期。
他们经过一些长得像藤蔓的树林,有些树干绕着弧形墙壁攀缘而_匕还有些则直直地拖在路上,长达几百米。植物丛中到处飘动着充当园丁的象牙腿,但没有农业生产的迹象,这些植物只起装饰作用。窗户上面的环状平面上不时出现塔状建筑,向上伸至上千公里,投下一道道细长的阴影。纵横二号接近星系时从远处看见过。拉芙娜和范的声音轻轻震动着绿茎的树干,问她这些高塔的情况,猜测这种非常不稳固的装置的用处。对他们的种种理论她很怀疑,其中有些在上界还说得通,有些则根本不现实。不过她没有多考虑,只储存起来,留待以后参考。
绿茎以前见识过八个居于星环的文明形式。那些种族之所以住在这种地方,原因大多是战争或灾祸,只有个把才有意选择星环作为生存空间。根据纵横二号的资料库,直到一千万年前,安眠星系还是个普普通通、有几颗行星的星系,后来却发生了地盘方面的大纠纷。来自下界的一个年轻种族打算拓展自己的殖民地,干掉当地那些垂垂老矣的种族。年轻种族发动攻击,但却出了点计算差错。老种族老虽老,杀伤力却不小。结果便是,整个星系炸成了一片碎石。最后得胜并生存下来的可能是那个年轻种族,但经过了一千万年,当年的年轻种族即使还剩下些残余,苟延残喘到今天,也成了星系中最衰老、最不堪一击的种族。在这一千万年间,也许又有上千个新种族在这个星系中居住过,几乎每一个都或多或少改变过这里的星环和大战造成的星尘、气体,使之更符合自己的需要。到了今天,这个星系再也不是一片废墟了,只不过很老,太老了……飞船的资料库显示,最近一千年中,安眠星系中没有哪个种族实现飞升。这个数据比其他任何资料更加重要,说明这里目前的各个种族已经进入自己的暮年,文雅精致,却再也爆发不出什么活力。这个星系给人一种印象,就像大潮退去后留在偏僻角落里的小水洼,年深日久,外表倒挺漂亮,在风吹不到雨打不着的地方过得还不错,远离危险却能令人焕发精神的滔天巨浪,自成一体。看样子,象牙腿可能是当地最有活力的一族,恐怕也是惟一有兴趣和外来者做买卖的种族。
车子慢下来,螺旋式爬升,进入一座小塔。
“老天,我真想跟他们一块儿出去,哪怕要我的命我都肯。”范·纽文冲着镜头传来的景象挥舞着胳膊。自从车手们离开飞船,他便一直守在显示窗前,一会儿屏住呼吸大睁双眼盯着环状平面上的高塔,一会儿心不在焉地在甲板和天花板之间来回蹦跳。拉芙娜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紧张,这么全神贯注。虽说他星际贸易的往事全是瞎编乱造的一派胡言,可他当真以为自己能做点儿什么,只要一出马便会大获成功——说不定他的想法是对的。
范从天花板上出溜下来,凑近显示窗。看样子,紧张激烈的讨价还价即将展开。车行树们进入一个球形房间,直径约有五十米。两个车手显然飘浮在这个大球正中,周围是一片丛林,从四面八方向着球体中央生长,车手们好像飘在离树梢只有几米的地方。透过树枝可以看见用鲜花镶成各式图样的地面。
圣人莱恩德尔的交易员们散布在最高的几株树间,个个蹲在自己紧紧抠住树梢的象牙腿上。象牙腿这一族银河中很常见,不过拉芙娜以前没见过。在她的老家,连稍微近似这种身体形态的都没有。现在虽然能亲眼看见,仍旧对眼前的生物形不成什么明确概念。瞧瞧蹲在树上的这批东西,下肢与其说像腿,不如说像骷髅的手指,紧紧抓住树干。这一伙的头头声称他就是圣人莱恩德尔,他的象牙的三分之二都饰着贝壳。范调节图像,让两个显示窗放大显示那些装饰物,他觉得分析这种艺术有助于了解象牙腿。
讨价还价进行得很慢。在层次这么低下的地方,高级翻译装置无法运行。圣人莱恩德尔的人虽然懂点特里斯克韦兰语,但并不精通这种贸易通用语。拉芙娜习见习闻的是明晰的翻译,虽说文明网上的信息有些很容易误解,大多总还是清楚的。
车行树已经和他们谈了二十多分钟了,这么长时间里只弄清了一点:圣人莱恩德尔也许有能力修好纵横二号。车手们还是跟平常一样丢三拉四前言不搭后语,甚至比平常更恍惚。但范仿佛对这个沉闷的过程大感兴趣:“拉芙娜,这简直跟青河谈生意一样!跟怪物面对面交手过招,双方几乎连语言都不通。”
“咱们早就给他们发了一份飞船故障的说明,清清楚楚,都好几个小时了。简简单单应一声行还是不行就完了,怎么花这么长时间?”
“原因很简单,在讲价钱。”范乐了,“咱们这位‘老实头’圣人莱恩德尔——”他指了指显示窗上那位佩戴贝壳的人,“——想告诉我们这项工作有多么困难……老天哪,真希望我能下去。”
这个时候,就连蓝荚和绿茎也跟平时不大一样了,显得有点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