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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大夫上奏折,重提当年的事儿,说,宫中有奸人,敢向叛逆郭解递消息,而且一连三匹快马直奔茂陵,大汉天下哪还有什么秘密可言?朝廷大事,一举一动都有人向外泄露。为大汉安危,必须找出这个内奸。
司马迁还是先看到了这折子,他问东方朔,怎么办?
东方朔说,不给皇上看。
司马迁说,只怕不行,上这折子,御史大夫就是想要生事儿,他听刘屈氂的,绝不会罢手的。
东方朔说,你知道刘屈氂是想弄谁吗?
司马迁说,是我,可我没做这种事儿。
东方朔说,那就弄不倒你,只能弄倒别人。
司马迁一下子就想到了吴福,说,他不会想弄吴福吧?
东方朔说,也许就是这么回事儿。
司马迁只能把这奏章放在桌案上。他又一次动了文人心思,吴福是个好人,从不想生事儿,每一次都息事宁人,刘彻身边有吴福,实在是大幸。想着在刘屈氂家中,吴福抱着刘彻的头,刘彻睡麻了他的腿,司马迁就觉得吴福很忠心,有这样一个人,有什么不好?宫中出事儿时,人人都吵着闹着,说这里埋着蛊人,那里也埋着蛊人,吴福斥责太监宫女,谁要乱说就乱棍打死。吴福说,他埋就埋,能怎么样?皇上福气大着呢,埋几个蛊人就能伤到皇上,咱大汉还能这么兴旺?不理他。吴福所管辖的地方,就没人去掘地三尺,没人去寻找蛊人。吴福说,见怪不怪,其怪必败。
司马迁拿吴福当人,吴福也很尊敬司马迁。在宫中只有司马迁见面时跟吴福很认真地寒暄说话,吴福也觉得司马迁是个正直的人。司马迁曾经想过,刘彻要杀他,要诛灭他司马氏时,吴福头一回一上来就说话,对皇上说,他老妻就要死了。吴福那一次是救了他,可他救不了吴福。他只盼着刘彻能够把那竹简扔到一旁去,或是跟他商量。
刘彻看到了御史大夫的奏章,很生气,在上面批复:着廷尉张汤与御史大夫一起查办,务要查出结果。
就找到了当年飞马而去的虎贲,三个人一下狱,就说出是宫中小太监吴乐让去的。吴乐是吴福的干儿子,这事儿明摆着,吴福也危险了。皇上说,查,就是查到了吴福,也得查,给我一个交代。御史大夫与张汤一同拷问吴乐,刘彻对司马迁说,你去,看看他们怎么问案的?一定要查出那个最后的主使人。刘彻害怕,要是身边有一个郭解的人,会不会有一天要了自己的命,为郭解一家报仇呢?
司马迁跟张汤、御史大夫三人审讯吴乐。
吴乐给带上来了,满身鲜血。司马迁坐在正中,他是替皇上来过问此案的,自然由他先问。
御史大夫不大看得起他,司马迁是个二千石,而他是八千石,是丞相、太尉以下的高官。看司马迁怎么说,怎么问?稍有不对,他就会起而发难。
司马迁心里不是滋味,他曾在这里住过监牢,生命的一大部分时间跟监牢有关,那些屈辱的日子就在眼前。满身是血的吴乐似乎与他血肉相关,他真想帮吴乐,释放吴乐。但他也知道,只能威逼拷打吴乐,等吴乐咬出下一个人来,那个人再重新受一遍苦刑,这场灾难就像瘟疫,一个接一个地株连他人,害死他人。
司马迁问,谁派你去通告郭解的?
吴乐说,我自己派我自己的。
司马迁问,你跟郭解有什么勾搭?
吴乐说,他对穷人好,我家也是穷人。
司马迁又问,你怎么知道皇上要抓郭解一家?
吴乐说,我偷听来的。
司马迁觉得这话不可信,皇上宫前有虎贲侍立,除了吴福,几乎无人能走近。吴乐虽是在宫中有势力,但也不能随时接近皇上。司马迁不问了,不想问下去。有时他不想那么做事儿,想用良知代替刑律,用良心来判定是非。御史大夫冷笑着说,中书令大人问完了?司马迁笑了笑,张汤也知司马迁的心意,他也没法儿说话。
御史大夫是一个能讨好的人,他一定会听刘屈氂的,真想在这件事儿上卖卖力气,得个封赏。他就说,吴乐,你根本就凑不近皇上身边,能听到什么?真是胡说。说出来是谁要你去报信的,你就不用受苦了。说吧?
吴乐说,是我自己。
御史大夫不耐烦,连呼动刑。张汤拦住了,说,不行。他身子骨弱,再动刑会打死人的。
御史大夫说,你不动刑,他怎么肯招?死就死,再继续查。
司马迁说,不行。弄死人了,查不明案子,谁负责任?
御史大夫想,你算个什么?不就是站在皇上身边,男不男女不女的一个玩意儿,你张狂什么?丞相不说话,我不说话,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他也不满意张汤,你张汤就是打人杀人的,这会儿装什么好人?不打死他,他怎么肯招?御史大夫就吼,打,给我打!
吴乐死不肯招,又被打得昏死过去。
司马迁说,我要回去了,皇上等着回话呢。
御史大夫问,不知道司马大人怎么跟皇上讲?
司马迁说,吴乐心中羡慕郭解,愿为郭解而死。三个虎贲以为是皇上要传话,就去急急地告诉郭解。
御史大夫说,这就完了?
司马迁说,就是这么回事儿。不这么完了,你还想怎么样?
御史大夫说,不是我想怎么样,是他们会怎么样。皇上对埋在地下的蛊人都那么在意,怎么会不在乎身边的奸人?此事不查出个结果来,绝不能罢休。请廷尉派人去把吴福请来,问他话。吴乐是吴福的干儿子,吴福总脱不了干系吧?
司马迁和张汤无话可说,就只能把吴福带来了。
吴福来了。吴福老了,真的很老迈了。灯下的吴福满头白发,他比司马迁也大不了几岁,怎么能老成这个样子呀?吴福走路很镇定,站在屋正中,说,有什么话,问吧?
司马迁不出声,张汤也不出声。御史大夫问,吴乐是不是你的干儿子?
吴福说,是。
吴乐大声吼,是我自己去告诉郭解的,没别人支使我。
御史大夫吼,住嘴!我没问你。
吴乐奋身跃起,扑向御史大夫,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害了这个害那个,这会儿又想害我干爹,你们这是害皇上。
御史大夫说,把他的嘴给我塞上。
《司马迁》第四卷《司马迁》第二十九章(三)
吴福走过去,短而肥胖的手轻轻地摸着吴乐,说,好小子,你比那些长男人玩意儿的家伙硬气,你是我儿子。
吴福问御史大夫,你想怎么样,想不想去我床底下挖挖,看有没有蛊人?
御史大夫一揖,说,为了皇上,为了大汉,我非把这件事儿弄明白不可。
吴福轻轻啧言:你看看,你看看,又胡扯了不是?满肚子花花肠子,嘴里总说是为了大汉,为了皇上。你知道皇上想啥?你知道皇上要啥?你知道个屁!你这是害皇上。
御史大夫有点儿为难,吴福嘴硬,吴乐不怕死,他又不敢对吴福行刑。
吴福就用袖子去擦吴乐的脸,吴乐泪水直流。吴福笑着说,好小子,我没看错你,你有骨气,真有骨气,你是个好孩子。你看他像不像一条狗?吴乐说,御史大夫就是一条狗。吴福大笑,说,你看我,他能弄死你干爹,可他弄不倒你干爹,你信不信?你干爹就是被他弄死了,人也是直立着的。吴乐点头。吴福去捧着吴乐的头,像当初捧着酒醉的刘彻的头一样,说,你躺我怀里,我看着你,你疼不疼?吴乐说,不疼,有什么了不起?他不就是要杀了我吗?他杀了我,我也不让他得意。
司马迁心酸,吴福这些人怎么会那么有骨气,他们是残废,可不服输。张汤也盯着两人,一言不发。
御史大夫吼:你说,是谁要你传告郭解的?
吴乐说,你没本事,要我说什么?你要我害人,我绝不害人。干爹,我要死了,我死了,你能不能帮我一回?吴福说,你说,你说。
吴乐说,你派人去我家,帮我娘,帮我爹,告诉他们,我升官了,我做了大官儿,在宫里是大官儿,你帮我拿一点儿钱,给我家。
吴福说,好,好,我明天就办。
两人流泪,吴福说,做我的干儿子,你不服我,是不是?你想哪天能替代我,做宫里的总管,是不是?我老了,我不能做总管了,你就做了,你可以替你家人盖房子买地,我帮你做这些,你说好不好?
吴乐说,好,好。
正说着话,吴乐不动了,吴福抱着他,呜呜哭起来,他大声说,吴乐,我要帮你做事,我要帮你做事儿。他轻轻放下吴乐,说:他死了。
御史大夫气急败坏:你怎么把他弄死了?你心里有鬼,你把他弄死了。
吴福很坚定,说,是你弄死了他,我恨不能掐死你!
司马迁站在刘彻面前,说,吴乐死了。
刘彻问,怎么死的?
司马迁说,服毒而死。
御史大夫说,不对。皇上可以问张汤,吴乐怎么身藏毒物的,他一入狱廷尉牢卒搜遍他全身,我查过,他身上没什么地方可以藏毒。
刘彻阴沉着脸,问,你什么意思?张汤,他说得对吗?
张汤说,他有死心,就有可能藏得下毒。我愿意领罪,是我没有看管好他,也可能是在狱中,有人给了他毒。
御史大夫说,不,是吴福给了他毒。
刘彻站住了,怎么还有吴福?吴福是怎么回事儿?吴福怎么去监狱了?
司马迁说,御史大夫要传吴福作证。
御史大夫说,吴福是吴乐的干爹。请皇上把吴福叫来,问一问他就行了。
吴福来了,腰有点儿伛,眼睛也是肿的。刘彻不吭气。御史大夫就问,你是不是吴乐的干爹?吴福说,你要是给阉了,在宫里侍候人,你也得管我叫干爹。没卵子的玩意儿里,就我官儿最大,你敢不讨好我?就像你现在讨好刘屈氂。
司马迁以为刘彻会训吴福,吴福在皇上面前敢这么说话,这可真让人想不到,他不是悄没声儿的,话也柔,手也软,只是柔顺地跟在皇上身后吗?皇上一定会训斥他的。但刘彻没出声儿。
御史大夫说,你给了吴乐毒药,把他毒死了。
吴福笑了一笑说,哎哟,我可不敢,就是刘屈氂把你毒死,你把哪个御史毒死,那都是常事儿。我怎么能毒死人?我连只蚂蚁都不踩。
刘彻突然一吼,别说了!他看着司马迁,说,中书令,你说,这件事儿怎么办?
司马迁长嘘了一口气,说,吴福在皇上身边忠心耿耿几十年了,他怎么会害皇上?知道皇上恨郭解,他就也恨郭解,他怎么能喜欢郭解?给郭解报信,这种事儿绝不是吴福干的。吴福也说得对,宫中之人都叫吴福干爹,他们做事儿都跟吴福一样吗?这件事儿不该再追究了,杀了吴乐,事儿就算过去了。就是吴乐,也该好好把他葬了。
御史大夫说,这我就不懂了,中书令大人是觉得吴乐死得冤屈?
司马迁心里来火了,真想不顾一切跟御史大夫一拼。他大声说,喜欢郭解的人就该死吗?那天下的人是不是都该死?郭解死了,你得想想,庶民百姓为什么喜欢郭解?田汀懒耍愕孟胂胧癜傩瘴裁春尢锿‘?大汉要想兴盛,就不能行事不明,是非不分。
御史大夫盯住司马迁,质问他:你是说大汉王朝行事不明,是非不分吗?
司马迁恨极了,问,为什么总盯着说话的几个字眼儿,就想把人弄死呢?你这是什么居心?怎么就不能听听人家说话,是好意还是恶意?这样做事儿公平吗?
张汤突然说话了:不公平。
吴福跪下了,流泪说,皇上,看我侍候你这么多年的分上,也让我守信一回吧?我答应了小乐子,给他家里一点儿钱,他家很穷,帮帮他家里,我可不可以这么做?皇上处死我也没什么,让我做这件事儿吧?
刘彻说,好啊,派你的人去,把他家安抚好。就说我说的,他是为大汉而死,给他建个牌坊。
御史大夫还想说话。
刘彻说,你要是不说话了,我今天就舒心多了。你不再写奏章了,不再说这件事儿了,行不行?
《司马迁》第四卷《司马迁》第三十章(一)
想回顾一下过去,重温旧梦,寻觅那年轻的肌体与火热的激情。刘彻躺在卫子夫的榻上,觉得卫子夫的腿是休憩的最好之处。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