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灰暗无光,和优优心里的颜色一样。 这个颜色笼罩着优优的白天,白天优优依然要为寻找工做出门奔忙。优优的学习成绩这几年在班里名列前茅,对分配却未见丝毫帮助。大姐一见到优优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就摇头叹气,姐夫也整天把脸板着沉默不语。优优也沉默不语,但那是因为她心里有了别的事情。 终于,数日之后,优优决定,到仙泉体校去找周月,她决定向他坦陈心迹。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优优的心情出奇地平静,她相信她一定会得到命运相助,因为有无数声音在她耳边说过,这么好看的姑娘,谁能不爱? 这一天黄昏她走出家门,走出那条窄窄的旧巷,走过她家那间生意清淡的小店,她的脸上绽放着幸福的笑容。她一路笑着走向仙泉业余体校。体校的大门像往常一样敞开,一条人来人往的笔直大道,把优优的视线带向大院深处。田径场很久没有修葺了,萋萋杂杂地长着荒草。球类馆也很陈旧了,门窗的油漆都已掉光。但最旧的还是优优目光的终点,那座更旧更破的大房子。 那大房子就是拳击馆。 优优走到拳击馆,她看到门口停着许多小轿车,里面传来阵阵呐喊声,台阶上还站了个收票的,她明白正有一场比赛进行着。这场面让优优不由自主停了步。白天还蓬勃飞扬的自信心,在这个刹那却畏缩了。她仿佛看到周月一拳将对手击倒,高举起双臂迎接掌声,有人向他献上一簇簇鲜花,一条金光闪闪的腰带围在身上……优优突然省悟,她爱的男孩,是一个明星!是一个被赞扬和荣誉包围的宠儿,终日沐浴着崇拜的目光,身后追随着无数拥趸……而她呢,她算什么,一个普通的女孩,一个连工作都没有找到的女孩,一个只有胡子和李文海那种人才看上眼的女孩! 自信心就是这样一种东西。有时能自我膨胀得不可一世,有时又会糊里糊涂顷刻瓦解,就像泡沫一样空虚易变,随时都可能失于无形。 “有票吗?” 优优突然听见这样一声粗哑的喝问,这喝问显然是冲她来的,她慌乱中看到一双细小的眼睛,带着些防范的目光正投在她的眉心。这声喝问优优全然没有预料,精神上毫无准备,她下意识地摇摇脑袋,然后心里跳跳地,转身走开。 天色渐暗,路灯依稀,优优离开了拳击馆。她走过静静无声的球类馆,走过杂草丛生的田径场,走过体校门口的传达室,走过她来时走过的纵横交错的立交桥……立交桥上的合纵连横让她心绪烦扰,她甚至没有发觉自己已经快要走到自家的巷口,巷口那间“志富火锅店”遥遥在望。那简陋的店面让她自惭形秽,她不知道她要找个什么样的工作,才能稍稍配得上周月。 她家的巷口有个公交车站,恰巧有辆加长的大公交遮了站牌,直到那长长的大车子开出优优的视线,优优才意外地看到小店的门前有些异样。往常这时,还不到上客的钟点,但不知为什么门口却挤满了人群。这些人显然都不是吃饭来的,他们都站在门口,一个个伸着脖子往店里张望。
第一部分穿着运动服的男孩女孩
优优挤近前去,也往里看,然后又满腹疑惑地挤进门脸,她隐隐约约看懂了眼前的一切。她家的饭馆,这个供养着她的大姐和姐夫,也供养着她的生活的饭馆,已经被人砸了个稀烂,几乎所有桌椅和柜子,全都断腰断腿,一面墙的正中,还被砸了个碗口般的大洞,地上全是饭碗和盘子的碎瓷。厨房里的情形更加不堪,几乎没有一样还能使用的东西。优优心惊肉跳,她没有见到姐夫,姐夫和几个伙计都让派出所叫去问话,店里只有几个街道上管事的伯伯奶奶,在七嘴八舌地安慰大姐。大姐只是抽抽噎噎地哭着,无话可说。 这天晚上大姐和姐夫围着优优,一个啼哭,一个吼叫:“你到底在外面干了什么!你把这个家全都毁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是的,优优知道,即使姐夫不这么声嘶力竭,她也知道,这个餐馆,这个只有六张小桌的火锅店,是大姐和姐夫集中两人的全部积蓄,孤注一掷的成果。现在,它毁了,无法恢复,这全是因为她,因为她在外面惹了是非,得罪了不该得罪的恶人,所以,给大姐和姐夫,给这个家庭,带来了大祸! 优优没有哭,没有解释和争辩。她咬着嘴唇走出家门,把姐夫失去理智的叫骂和大姐软弱无助的哭泣,把街坊四邻的探头探脑和窃窃私语,通通抛在身后。她出了家门便奔跑起来,她一路奔跑出了巷子。巷子的入口,那间火锅店仍然门窗洞开,里面败象赫然,仍然有一群闲人茶余饭后,无聊地围观。优优目不斜视,跑向对面的汽车站牌,她能感觉到身后有许多目光,许多讪笑,冲着她的脊背,指指点点…… 公共汽车把优优带到了仙泉体校。体校门前的灯光尚未熄灭,还有不少穿着运动服的男孩女孩,三三两两从里面出来。优优跑到拳击馆的门前,已不见了昨天的汽车和门卫,但里面的喧闹和嘈杂依然如故,偶有一两声短促而突然的呐喊,让优优身心激动不安。 她走进这间许久未进的大屋,她看到那位鬓发斑白的教练,教练还和过去一样站在台下,两手按着台面不停叫喊:“快一点,移动位置,后腿要感觉出围绳在哪儿!逼住他逼住他!注意拳速!左勾拳!你犹豫什么呢……” 拳击台上,两个拳击手你进我退的对决正难解难分,头上的头盔和手上的拳套把他们夸张得异常威猛。优优目不转睛,盯着那个略显细瘦的红裤拳手,那就是周月。他跳跃的步伐,灵巧的躲闪,果断而快速的出拳,和三年前一模一样,都让优优心驰神往。 比赛的高潮发生在终场时刻,红方一记重拳,蓝方仰面而倒。老教练爬上拳台,意味着这场没有裁判的比赛就此结束。红蓝两方拳手一边踱步喘气,一边频频点头地听着教练的唠叨,老教练讲评完了,掀起围绳跳下台子,顾自走了。蓝方拳手也随着走了,台下观战的拳手们也议论着纷纷散去。只有红方拳手还坐在台子的一角,不知是稍事休息还是在回味刚才的赛事,台下也只剩下优优自己,他们隔着暗红的围绳,彼此对视。终于,红拳手摘下头盔,晃了晃被头盔压抑很久的头发,定神再看优优。优优这一刻也同时看清,他不是周月。那双和周月同样黑白分明的眼睛上,是两道浅浅薄薄的细眉,脸盘也比周月大了一轮,看上去煞是陌生。 优优的灵魂几乎凝在了半空,她似乎需要时间来分辨自己的心情。这时老教练从更衣室里走出来了,高声呼喊那个男孩的名字。优优没听清他喊的什么,总之不是周月,那是三个字的名字,听上去甚是别扭拗口。 老教练和拳台上的男孩说了句什么,然后向拳击馆的门口走去。他路过优优身边时优优很想开口,但一时找不到开口的词句。她眼睁睁地看着老教练走出这幢大屋,才下意识地挪动脚步追了出去。 拳击馆外,夜色渐浓。环绕操场的小路,亮着半明半暗的路灯。路灯把老教练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优优自己的身影也随着行进的步伐,长了又短,短了又长。她的声音有些忽紧忽松,不知是紧张还是因追赶而带来的喘息,她的问话听上去有些片断不整。 “教……教练,对……对不起,请问周……周月在吗?” 老教练站下了,回过头来看她:“周月?周月不在这里了。” “他……他今天没来吗?” “周月呀,他走了,早不在我们这里了。” 优优那一刻心跳几乎停止:“他走了?他上哪里去了?” “他去年就到北京去了,去武警拳击队了。现在在北京公安学院上学呢。” “去年就走了?”优优不相信地看着老教练,“他,他前几天不是还和您在一起吗,那天我看见他了。” “啊,他放寒假,回来看看,前天又回北京去了。” 老教练似乎认出她了,“你找周月有什么事吗?你那事派出所帮你处理好了吗?” 优优说不出她找周月有什么事情,她说不出那个真实的事由。但老教练的目光似乎还在等待,这让她不得不再一次从那天说起。 她说:“……那天,那天的事,我想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老教练和善地笑笑,说:“不用谢了,你没事就行了,以后太晚了可别再一个人上街。” 优优点头,说:“我想,我想当面再谢谢周月。周月真的去北京了吗,他真的去了吗?” 老教练说:“啊,真的去了。这样吧,以后我要是见到他了,我一定把你的意思转告他,好吗?” 优优再也想不出别的话了,她能做的表示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领情地点头,然后说一句:“好吧。” 老教练把优优送出体校大门,又陪她走完了那条一到天黑便冷清无人的马路,他一直把她送到热闹的街口,再次嘱咐几句才和她分手。 从老教练的口中优优终于知道,周月是一个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后来被一个山里的表姑收养。他那样单薄的身板,本来不是个打拳的材料,但他打了,他碰上了这位父亲般的教练,老教练让这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成了全国的少年冠军。成了武警体工队看中的未来之星。现在又成了一个大学生。优优想,他们和她一样,都没有看错,她在第一次看到周月时就觉得他像个明星,像电视和画片里那种酷酷的韩国歌星。
第一部分一夜没能上床睡觉
优优在街上一直转到半夜,还是回家去了。她太累了,从里往外,都筋疲力尽。尽管,她不想回家,也害怕回家,但她抵抗不了家里那张床的诱惑。她真想马上躺在床上,马上躺进温暖的被窝,她需要这样一个空间,一个人,静静地想心事,一个人,悄悄地哭。 于是,优优回家了。 她回到家时已是凌晨两点,整条巷子都静无一人。但优优那一夜没能上床睡觉。她走进家门看到的情形,与下午那间火锅店几乎一样,地上凌乱着砸碎的水壶和茶杯,还有弄湿的棉被和枕头。床上狼藉不堪,铺盖大多扔到地上。那面新衣柜的镜子,不知被什么砸了一下,已经四分五裂,似掉未掉地敷衍着柜门。 姐夫不在了。 大姐坐在乱糟糟的床上,脸上没有泪,表情却在哭。 姐夫出去喝酒了。这是他和大姐结婚三年多第一次真正的争吵,姐夫几乎把这个家全都砸烂,顺手能抓到的东西,都在盛怒之下摔在地上,摔在墙上,摔在镜子上,然后,摔门而去。姐夫是第二天下午才回来的,是大姐去医院把他接回来的,他半夜三更喝醉了酒不知撞在什么地方头破血流,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清醒过来。他回到家时优优已经不在,她已经在那天清晨悄悄一人,登上了前往北京的特快列车。 为什么要去北京? 优优也说不清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去北京! 登上这列清晨启程的列车时优优非常激动,那激动甚至还带了一点誓不回头的伤感和悲壮,后来优优向我回忆那时的心情,她说她离开家是觉得这个家再也没有她的位置。这个家,从内容到形式,都已支离破碎。 或许,是由于她再次想到了周月,并且不可抑制地,想见到周月。因此她的远行似乎就有了某种私奔的意味,或许她心中的那点悲壮,即是由此而生。 列车载着她离开了家,离开了大姐,离开了她自生下来就从未离开过的城市。她两手空空,背包里只有几件早晚加添的衣服。买车票的钱是前一天大姐让她交给阿菊父亲的房租,她还没来得及交呢。车票并不贵,火车带着她穿越白天和黑夜,穿越高山和大河,去投奔一个美丽的希望,这场远征仅仅用去了火锅店一个月房租的十分之一。 后来优优并不讳言,当她站在仙泉火车站的售票厅里,仰望着墙上那面巨大的列车时刻表,她的目光最终投向了北京。选择北京作为终点的那个时刻,她心里想到的就是周月。 让我唯一可以理解这个选择的,是优优的年龄。她当时只有十八岁。十八岁的女孩对一切都充满幻想,把一切幻想都当做伸手可触的现实。她知道周月在北京的公安学院上学,她相信自己一到北京肯定能找到周月。 她甚至没有怀疑只要找到周月就会找到她渴望得到的同情和安慰,渴望得到的保护和爱情。她无意间把自己寒来暑往不断隐藏和积蓄于心的那份爱情,当做了他们两人彼此的共鸣。她忽略了这份爱其实仅仅是她自己的一个隐私,她忽略了这份爱的另一方从一开始就从未走进来过。尽管,这份爱在她义无反顾地离家出走时已经超越了男女之情,似乎带有了亲人的性质——优优后来向我描绘了她的下意识,她说她觉得周月是她的一个小哥哥,是她从小相知的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