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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穿裙子的!-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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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站在客厅,夸奖我今天真勤快,给阳台换了一个新面貌。姐姐一大早出去傍晚才回来,自然没有发现我对阳台做了什么。爸爸站在落地窗前抽烟,他看了一下阳台,没有开口表示任何意见,只是抽着烟。     
    “爸,你觉得阳台这样摆设好不好?”我讨好地问。     
    “你不用考试吗?怎么有那么多闲工夫弄这些花草?”爸爸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口烟。     
    我觉得有点失望,以为可以换来一句爸爸的赞赏。我转念一想,没关系,这样更好,这表示阳台是真正属于我的,反正除了我也没有人喜欢它。妈妈因为害喜的缘故,闻到油烟味儿就觉得恶心,所以连着几个晚上都由我做菜。妈妈已经煮好饭,她教我如何把鱼洗净、抹盐、切姜丝再淋上一些酒,放进电锅里蒸,锅里有炖好的红烧肉,我只要再炒两道青菜就行了。对于下厨这件事,我实在没有多大的兴趣,如果叫亮家煮菜,她就会说:“干嘛那么累啊!你们要吃什么?我去买便当。”她不知道爸爸最讨厌吃便当吗?想来妈妈还真的很了不起,可以在厨房里待上十几年。     
    我们在客厅听着新闻事件吃饭。这顿饭吃得真是辛苦,这几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接连发生几个女生失踪、被杀害弃尸的新闻。上个礼拜一个高中女生在上学途中失踪了,家人等不到她回家吃晚饭,于是到警察局报案。失踪女生的妈妈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哭着,请求绑走她女儿的人,或者任何知道她女儿下落的善心人士帮帮她,让她的女儿回家。看那个心碎妈妈哭成那个样子,我也忍不住一阵鼻酸。     
    妈妈说,以后晚上尽量不要出门,屋子外面的世界步步惊险。     
    爸爸说:“现在的女生交朋友都不睁大眼睛,交个阿里不达的男生当男朋友,等于替自己的未来埋下一颗不定时炸弹。”     
    “在事情还没确定之前,这样说对那个女生不公平,她也许没有一个阿里不达的男朋友,只是倒楣遇上色狼被绑架了。”亮家说。     
    爸爸看了姐姐一眼,欲言又止,只好继续吃饭、看电视。我从爸爸的眼神仿佛看见了寂寞,这时候爸爸如果有一个儿子,一定很乐意跟他分享所谓的男人观点。爸爸会因为这样而渴望有一个儿子吗?就算爸爸有一个儿子了,那个儿子也许会处处跟他唱反调也说不定呢!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爸爸没有儿子,所以想像中的儿子一定是全世界最棒的。如果我和姐姐都是男生,当我们天黑了还没回到家,爸妈也许就不会这么操心,这也是拥有儿子的好处之一吧!     
    继高中女生失踪案后,又有一个女学生在家里遭到奸杀,今天警方宣布侦破了,凶手竟然是她的邻居。他发现女学生家里没有其他家人在,于是假借看水管的名义,进入女学生的家里,意图强暴,女生学奋力抵抗并尖叫,凶手在气愤又慌乱之下将女学生勒死。     
    我的心情还没从这些惊悚的新闻事件中恢复,接下来的新闻也真够骇人的。台北县三重重划区发现一名女学生的尸体,法医研判该名女学生已经死亡二十天以上,那个失踪的高中女生的妈妈也出现在现场,但是验尸的结果,并不是她的女儿。这表示又有另一个家庭的女儿回不了家。那个高中女生已经失踪两个星期了,她的妈妈再度拿着放大的照片在电视上哭泣,呼吁歹徒发发善心,放她的女儿回家。这回高中女生的爸爸也红着眼眶站在一旁,当记者要访问他时,他已经泣不成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接受报案的警察局局长在麦克风前说明侦办陷入困境,他们访查了高中女生上学、放学路线沿线居民,还有她的所有的交友状况,查不到一丝线索,也没有人注意到她曾经和谁走在一起,这个女生就这样像个气泡一般地消失在空气当中。     
    真够乌烟瘴气的!我的脑子严重缺氧。走到阳台,沁凉的风立即拂过脸颊,我呼出一口气,想把呛在胸口的那团压力吐出。是不是身为女生,就失去了单独行动的自由?单独行动是否意味着与危险同行?     
    两只流浪狗一前一后地在街上走着,后面那只土黄色的还在爸爸的汽车轮胎上撒了一泡尿。不知道这两只狗为什么流浪?被主人逐出家门?还是它是在某个幽暗的街角诞生的,天生就是流浪狗?也许它们只是不小心走丢了,只要拿扫读机扫描它们身体里的晶片,它们就可以回到主人身边了。     
    晶片?晶片?对呀!就是晶片。我拉开纱门钻进客厅,宣布我的新发现。     
    “我有一个好点子。如果在每个女生身上打入晶片追踪器,然后每个家庭里都有一套卫星定位仪器,家长待在家里,全天候掌握女儿的行踪,就算是被歹徒绑走了,也能透过这套仪器立刻获知失踪的人在哪里。”我滔滔地说着自己绝妙的点子。     
    “政府已经把大部分的钱拿去发放老人年金,政府没有钱了。”爸爸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说着。     
    “为了台湾女生们的安全,政府应该斥资,送给有女儿的家庭一套才行。我们去抗争,让政府重视这个问题,一直到政府拨款下来。”我依然兴致勃勃,但是其他三个人却没有什么反应。     
    “你很笨耶!那样女生不就更没有自由了吗?”亮家说我已经十四岁了,满脑子还塞满了这么多童话式的思考,她觉得好好笑。     
    童话式的思考?这是什么意思?     
    卫星定位系统的点子行不通那就算了。要不然就让这个世界像童话作家丰子恺笔下的那个明心国好了,明心国里的人穿棕榈制的衣服,赤脚,胸前心脏的位置嵌着一面透明的镜子,心脏的颜色随着人的情绪转变。当你愤怒心就变红,感到快乐心就变绿,感觉悲哀心就变黑,心里想什么心就老实地显示什么,什么也隐瞒不了。这是让人羡慕又期待的一个国度,当一个人有谋害别人的心意时,心就适时地显示出邪恶的颜色,让旁人可以预先防范并阻止即将发生的犯罪行为。     
    长大以后的世界根本就没有童话,只有现实。就像现在,我得进去洗碗了。


第一部分第6节:性别大错乱

    性别大错乱     
    昨天晚上站在阳台的时候,右耳下的脖子被蚊子咬了一口,被我抓出一块像十元硬币般大的红肿。今天到学校,林淑丽大惊小怪地喳呼着:“天啊!亮君,你被谁种草莓了?”然后一堆同学就挤过来,对着我的脖子瞧了半天。     
    “哎哟,蚊子咬的啦!”我再次强调。     
    “骗人!这会是蚊子咬的?”欧伟俊一副严刑逼问的模样,“说,是谁干的好事?”     
    “哟!小君,有行情喔!”阿姐装模作样地说。 “来,你也帮我种一颗草莓,让我有点身价。”阿姐有时候真是三八到极点了。     
    我觉得这些对话真是很无聊。即使他们都看出来,这块红肿确实是蚊子咬的,他们还是会故意闹下去,闹到你失去风度翻脸然后生气骂人。中学生的生活就是这样无聊到极点,他们嘲笑任何事,包括你鼻尖上的粉刺、过粗的萝卜腿、不小心从书包里掉出来的卫生棉、情人节没收到半张贺卡……还有他们最大的本事,就是将芝麻绿豆大的事渲染成天大地大的事,把白色的云说成蓝色的。     
    无聊的中学生最常玩的游戏还有配对,哪个男生对某个女生讲话讲久一点,哪个女生帮某个男生买个什么东西,几分钟以后,他们恋爱的消息就会在校园里传开来。     
    草莓事件一直到下午仍在发烧。锅炉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还刻意盯着我脖子瞧了一会儿。     
    “看什么?”早上点的火药引线现在正好点燃,我一张口,爆炸的威力就从嘴里发射出来。     
    “干什么?火气这么大。”锅炉夸张地做出吓一跳的表情。     
    我真是烦透了,到护士那里要来一片透气胶带贴在脖子上,却反而招来“欲盖弥彰”的说法,噢,随你们去闹吧!无聊的中学生。     
    上体育课的时候,老师说要分组,女生组和男生组,李大为和康文生两个聊得正愉快,忘了分组的事,阿芬扯着嗓门提醒他:“阿姐,你是女生耶!怎么还不过来?”李大为仿佛大梦初醒般地看看班上的男生,再看看女生,然后笑嘻嘻地跑到女生这边:“是啊!是啊!我是女生的。”     
    黄老师并没有阻止阿姐到女生组,他甚至还很“尊重”阿姐认为自己是女生的这个想法。李大为是个有点女生气质的男生,我们都叫他阿姐,他好像还挺喜欢这个名字的。对于他的性别错乱,我们都司空见惯,常常拿这个话题当笑话捉弄他,或是夹着大腿模仿他扭着屁股走路的样子,他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挺喜欢阿姐的,他很热心,和女生相处得不错,又喜欢做菜,郊游野餐的时候,大家都抢着和他一组,他烤的肉从来不会烧焦。我们都觉得,阿姐比我们女生更像女生。     
    阿姐有一次告诉我,他很小的时候常常穿着姐姐的洋装在家中的庭院里玩耍,邻居妈妈探头进来,问他是家里的第几个女儿?他很高兴地回答:“我是妈妈最小的女儿。”听完后我抱着肚子笑到肚子痛,觉得这件事真好玩,但是笑完之后,就觉得心酸。我不懂的是,既然上帝让阿姐生为男儿身,为什么又要在他的身体里藏了一个女生?这么喜欢当女生的人,就应该让他当女生。真为难阿姐,一心想要成为女生,这辈子是不可能了。如果可以交换性别,我愿意和阿姐互换,我没那么喜欢当女生的。     
    今天第二节下课的时候,我和孟儒、宜真一起到福利社买面包,宜真说她“那个”要来的时候,嘴巴特别馋,肚子其实不饿,就是想吃一些辛辣的东西。我和孟儒并不饿,也只是想吃点什么东西,就结伴一起去。在走廊上,我们和两个三年级的学姐擦身而过,宜真神秘兮兮地压低音量,指着刚刚那两位学姐说:     
    “她们两个是lesbian。”     
    “什么是lesbian?”     
    “哎哟,你真够ムㄨㄥˇ的,lesbian就是女同性恋啦!”宜真一副我酷毙的模样。听到“同性恋”三个字,我的脸就开始发热。我也会经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同性恋,因为我喜欢住在楼下的插画家。     
    “是吗?你怎么知道?”我回过头去看她们的背景。     
    “大家都在说啊!”宜真又说。     
    “大家是谁啊!”我再问。     
    “你真的很无聊耶!所谓的大家,就是大多数人,当大多数人都在说的时候,这件事就有八成的真实性。”     
    真是有问题的逻辑,当大多数人都是愚昧的时候,这些愚昧的多数怎么可以呈现事实?     
    我想起前些时候,“大家”也在猜教物理的陈老师很可能是同性恋,因为他长得那么帅,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看女生的眼神更是呆滞得没话说。中学生的生活真是无聊的很,无聊到见人就猜她或他是不是同性恋。还好,我没有告诉宜真和孟儒关于插画家的事,要不然“张亮君是个同性恋”的传闻也会传遍整个学校。我发誓这是我心里永远的秘密,谁也不说。     
    “如果有个女生很喜欢你、追求你,你会不会接受?”孟儒小声地问我。     
    “如果有个女生追求我,我一定会叫她走开。”宜真说,“我喜欢男生。”     
    “我不知道,要看我对她的感觉怎样。我觉得感觉很重要,你呢?”我说。     
    “我应该不会,我觉得这很奇怪,而且会有很多人说闲话。”孟儒说。     
    这个社会的闲话还真多,台湾有那么多的药厂,他们应该去研发一种增强“闲话免疫系统”的药丸,让我们服用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可以抵挡身边流窜的闲言碎语,这样一来,每一个人就可以自由自在地过着快乐的日子。     
    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因为聊起来感觉怪怪的。     
    “姐,是不是有一点喜欢女生就是有同性恋倾向啊?”我问亮家。     
    “大概是吧!”亮家看也没看我一眼,口气听起来很敷衍,见我没接腔搭话才停下手上的笔,转头看我:“不会吧!你不会喜欢上班上哪个女生吧?”     
    “哪有,我随便问一下而已。”我感觉到脸颊又开始发烫了。我想到插画家,我只是欣赏那种有自己独特风格的人罢了,这种欣赏也可以是一种喜欢不是吗?但是,我真的是吗?


第二部分第7节:自己的房间

    妈妈的高中同学林娣阿姨听说妈妈怀孕了,特地南下探望。     
    为了招待林娣阿姨,爸爸带我们到一家很高级的西式餐厅吃饭,里面的桌子和餐具都很典雅,充满复古的味道,餐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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