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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招待林娣阿姨,爸爸带我们到一家很高级的西式餐厅吃饭,里面的桌子和餐具都很典雅,充满复古的味道,餐点也很好吃。
“明扬,你真是老当益壮啊!老来又得子。”林娣阿姨倚在厨房门口毫不客气地消遣爸爸。她总是这样,每次见面没有消遣爸爸几句就活不下去似的。爸爸苦笑了一下,没多说什么,他知道林娣阿姨的利嘴谁也招架不住。林娣阿姨那副谁也别想欺负她的态势,让我欣赏得不得了。爸爸暗地里都说她是女性主义的刺猬,少惹为妙。当时我问爸爸女性主义是什么?爸爸说,女性主义就是教女人如何走出厨房及如何变成刺猬的主义。爸爸讨厌所谓的女性主义,是因为这个主义要女人走出厨房、放下扫把,到外面的世界发展自己,爸爸当然不会喜欢女性主义,就像女生不喜欢大男人主义是一样的道理。
到底是谁发明那么多的主义?三民主义、大男人、大女人主义、超现实主义、资产主义、神秘主义……只要你高兴就可以去发明一种主义,然后把它发表出来,就会有许多人觉得很有道理,然后开始信仰。
用餐期间,我上了一次厕所,那真是一次难忘的经验,洗手台旁边摆着两张让等候的人坐的漂亮藤椅,洗手台上摆着一个竹编的长方形盒子,放着面纸和卫生棉,好贴心的服务,好典雅的厕所。推开厕所的门,里面约有两坪大,蹲式马桶四周是擦得晶亮的镜子,不管从哪个角度都可以看见自己。里面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坐式马桶,另一种是用蹲的,我走到蹲着的便器边,解下牛仔裤的皮带蹲下,看着对面镜中的自己,居然感觉到一股热力冲到脸颊,我脸红了,我居然脸红了,五六个光着屁股的我出现在镜子里,自己仿佛被几个陌生人窥视般的感到不自在。我把视线移到地板,数着地板上的方格子,匆匆地上完厕所,立即夺门而出。我心里悬着一个很大的疑问,为什么不敢看自己的身体?为什么?我是不敢看还是不愿意看?和姐姐一起洗澡的时候,我不敢看姐姐的身体,面对自己的时候,也不敢看我自己。为什么?它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为什么感觉上它好像不是,倒像是别人寄放在这里的一份不能给别人看见的神秘物品。不知道亮家面对这些镜子的时候,是不是能顺利的尿尿?
回到家,我打了一通电话给孟儒。
“如果你去上厕所,里头有四面镜子,你敢不敢看自己……”
“我又不是钟楼怪人,也不是贞子,有什么不敢看的?”孟儒回答得很干脆,“我每天都在照镜子,如果贞子去照镜子,会不会被自己吓死?”
“什么跟什么呀!鬼照镜子看不见自己,你没听过鬼都不照镜子的吗?哎哟,我是问真的,你……我是说……”我压低声音说,“我是说你脱下裤子的样子耶!”
“啊!我没在镜子前面看过耶!”孟儒叫了起来。“你很变态耶!”孟儒的口气好像我刚刚踩到了狗屎,双脚正踏进她家的客厅。
我松了一口气,原来孟儒也不敢看。
“哟,你看了?你是哪根筋不对啊!也许那家厕所有针孔摄影机耶!”
“我根本就不敢看。也许可以带你去那家餐厅,你真该看看那里的厕所,如果是在三百年以前,那样的厕所一定是皇后用的。”
“真浪费,只是厕所就装潢得像皇后用的。”孟儒懒懒地说。
“听说那家店的老板是个男的,我倒觉得他挺尊重女生的。我爱死那家店。”会这么善待女生的餐厅老板,一定非常有魅力。我觉得他真是太可爱了。几乎百分之九十的公共厕所都是又窄又小,就连练习中国功夫的空间都不够,在外面上厕所是很大的折磨。
林娣阿姨晚上住在家里,我拿棉被到客房给她的时候,她送我一本名为《自己的房间》的书。这是教人如何布置房间的书吗?
“也许弟弟出生以后,我爸爸会买一栋有五个房间的大房子,到时候我们就有自己的房间了。”我不知道说这句话有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接受别人的礼物应该说一些话。跟大人在一起的时候,我常常不知道要说什么才恰当。
林娣阿姨一定很了解我们家的状况,我和姐姐使用同一个房间,彼此干涉、干扰,没有自由也没有隐私权。我大略翻了一下书的内容,觉得深奥难懂,看不下去,我猜想林娣阿姨的用意一定是在暗示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有自己的房间,可是她又不好太干涉我们家的生活,所以送了这本书作为暗示,希望我们能自己去争取属于自己的房间。
我们家只有三十坪大,两个大房间,另外还有一间不到三坪的小房间,那是仓库,有时候也充当客房。我和姐姐从小就住同一个房间,上了小学后,为了让房间容得下两张书桌,爸爸把双人床换成上下铺的木床,我睡在上铺。
虽说已经很习惯了,但是,我也渴望有一间自己可以决定要不要锁门的房间,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做什么都好,可以发呆傻笑、跳难看的舞、衣服丢得乱七八糟,还可以放很响的屁。
爸爸想要有一个儿子,当初就要买一栋一百坪的房子,给那些不小心生出来的女儿们住。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生几个女儿之后才会生出一个儿子,不是有人生了十个女儿之后才生出一个儿子吗?事情好像都是这样,愈想得到一样东西,得到的机会就会愈渺茫。
我和亮家待在客房和林娣阿姨聊天。她最想知道的事,是我们到底交男朋友了没有?姐姐已经有了阿威,她和同校的阿威已经交往两年了,我说我没有。虽然有几次几乎脱口询问林娣阿姨关于插画家的事,但是,我还是咽了回去,很难启齿的,也许说出来以后,大家都会笑我,如果他们又说给别人听,那我该怎么办?何况这只是我自己的事,插画家一点也不知情呢!
“年轻真好啊!”林娣阿姨捏着我的脸颊说。“如果时光能倒流,我希望像你们这个年纪就开窍,我一直到三十岁才真正懂得为自己而活。”
开窍?是什么意思?窍,指的不是脑袋上的眼耳鼻口吗?成语说的一窍不通,指的是哪一窍?林娣阿姨说的开窍,又是开哪个窍啊?如果所有的窍都不通,这个人是不是就没救了?我到底开了那个窍没有?才觉得疑惑呢,林娣阿姨接着就告诉我们要看美丽的画面取悦自己的眼睛,吃美味又营养的食物取悦味觉和肠胃,听悦耳的声音、嗅闻美妙的气味取悦自己的心灵,当有一天长大了,也要去找一个喜欢的人取悦我们的身体。而这个人很重要,他可以是男生,也可以是女生,到时候我们的身体自然会告诉我们。
好像有点懂了,开窍就是让脑袋上的五官去发现世界。但是身体也需要开窍吗?取悦身体的另一个人是女生真的也没有关系吗?
“这很重要吗?”我问。我觉得脸在发烫。“我的意思是,生命要去实践的理想那么多,而这个有那么重要吗?”
“这当然很重要。你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和你的身体相处,当它需要什么东西的时候,会用一种很奇妙的方式告诉你。而你很自然的就会知道,就像你肚子饿了,胃会咕噜噜叫,如果你不去吃东西,可能接下来会胃痛、不舒服。”
我的脸持续在发烫。
“亮君,你干么脸红成这样啊!”亮家叫了起来。
亮家真是讨厌死了,这本来就是让人脸红的话题,自己厚脸皮不说。
“我敢打赌你那古板的妈妈一定不是这么告诉你的。”林娣阿姨说。
“对呀!妈妈才不跟我们说这个,她常常说的是女孩子要自重、女孩子要如何如何……”亮家还没说完,妈妈洗完澡走进来。
“林娣,她们还太小,你的那套‘宝典’三年后再告诉她们。”妈妈说。
“天啊!你是这样当妈妈的呀!亮家都已经高三了耶!她成熟到已经可以和她男朋友吃光树上所有的禁果了……”
“我才没有……”亮家红着脸反驳。换她脸红了,但是,我没有笑她。
“蕙仔,有些事情要趁她们还小的时候就让她们明白,让她们有时间提前思考自己的人生大事,这些丫头已经悄悄长大了,你不会晓得她们什么时候会面临‘决定’,如果能事先告诉她们注意事项,那么该做决定的时候,才不会惊慌失措做出错误的决定。否则,当她们开始品尝错误所带来的痛苦时,她们会恨你的,恨你什么都不说。”
“这些事情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她们还是孩子。”妈妈很勉强地笑着。
“喔!天啊!从月经来的那一天开始,她们就已经不是孩子了。不跟你多说了,我只求你给这两丫头一点新观念。如果有一天她们嫁了一个要她们无论如何都得生个男孩的家庭,你怎么办?到时候你会以自身的经验告诉她们,要忍耐、要以家庭为重。生命这般可贵,却全都用在忍耐上面了,值得吗?就算你投入婚姻,也要有一个阶段是为自己而活的。”
妈妈无奈地傻笑。林娣阿姨转身对我和亮家说:“交男朋友可以,但是要有判断能力也要有防范的措施,因为有些事会造成无法弥补的遗憾。你看现在的社会新闻,国中生、高中生怀孕生子,孩子成为弃婴,有的甚至用袋子装着丢到垃圾桶,如果能先想到我这么做之后的后果会怎样,自己是不是承担得起这些紧跟着来的问题,想清楚了再去做决定。”
有时候我还真怀疑,妈妈这么安静、传统又保守,怎么会有林娣阿姨这样活泼又前卫的朋友?如果林娣是我妈妈,生活一定会变得有趣极了。但是,林娣永远也不会是我的妈妈,因为爸爸绝对不会娶这种女性主义的刺猬为妻的。但是,如果林娣真的变成我妈妈,那么现在的爸爸就不会是我爸爸了。
我们离开客房后,妈妈和林娣阿姨继续压低声音说着什么。两个女人在一起,总会有说不完的话。
睡前,我去敲了爸妈的房门,告诉他们我想要有自己的房间,可不可以搬到那间客房,反正家里也很少有客人,如果真的有客人,我可以让出房间。
爸爸沉默了十秒钟说:“那间房间是婴儿房,弟弟出生后要住的。”
“距离弟弟生出来、长大,还有两三年的时间,我可不可以先搬进去,弟弟长大以后,我再搬出来?”我说。
“以后再说。”当爸爸不同意某件事,他就会用这句话作为结尾。谁也不知道漫长的以后会延伸多长,就像我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跟他吵着要一双直排轮鞋,他也说以后再说,到现在也还没说到底可不可以呢!
看来,我真的辜负林娣阿姨的美意了。
没关系,虽然没有自己的房间,但是,我有一个小阳台,那个阳台是属于我的,是我可以发挥的空间。
回到和姐姐共享的房间,忽然觉得好挤。
“姐,你和那个阿威到底有没有吃禁果?”我将头朝下问亮家。
姐姐没有回答。
“姐……”
“你很烦耶!我的事不用你管。”姐姐从被窝里吼了一声。
当一个人不正面回答问题的时候,心里头肯定有鬼!
禁果,是什么滋味?
嗯,难以想像。
第二部分第8节:我的人生完了
我想我的人生完了。
今天放学和孟儒走在学校附近的天桥上,准备到对面街角那家泡沫红茶店喝杯绿茶。天桥上除了我们两个,还有一个肚子微凸看起来矮壮的中年男子从天桥那头迎面走来,我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留意那名男子,我和孟儒正在谈论班上同学抢购F4演唱会的门票。那个中年男子走过我们身边时,突然伸出手来,往我的胸部捏了一下,我愣住了,孟儒用一种破破的声音尖叫起来,那个男子嘴角往上扬,露出一种恶心的讪笑后,将手插进裤口袋里,若无其事地离去。
我气得呛死了,一股怒气冲到脑门,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我脱下右鞋往前追了几步,朝那个恶心男子的头给丢过去,孟儒也跟着脱下一只鞋子追上去。“咚!”的一声,一只鞋跟正不偏不倚地砸到恶心男人的后脑勺,另一只则在他转过身时,击中他的下巴,那名恶心男人的脸看起来气死了,朝我们走过来,一副准备把我们吞吃了的模样,我和孟儒慌张地逃离天桥。
我们跑下天桥,抬头看天桥,想确定那名恶心的男人有没有追下来,结果我们看见两只鞋一前一后地以一种抛物线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