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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北京某医院肿瘤科病房里,白炽灯映在脸上,每个人都显出一种得了肝炎似的病态。
来苏水的气味很冲,范思哲觉得鼻子很痒,忍不住对着窗户响亮地打了两个喷嚏。病房里太安静了,喷嚏声竟把他自己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一直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的张思怡,看着他的滑稽样,忍不住笑出声来。范思哲听到笑声,并不开心,反而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他紧皱着眉头,在病房里来回地踱步。
身穿白底蓝竖条病号服的张思怡,瘦削的脸因为激动而红润生动,本来黯淡无光的眼睛,此时也透出了神采。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范思哲,充满依恋。她很想告诉这个焦躁不安的男人:“你的心事,我知道。可是,你对我思雨姐姐的关心,怎么能超得过我呢?”但她没有说话,而是从化妆包里掏出一支口红来,仔细地在嘴唇上涂抹着。收拾完毕,她看了一眼手腕上精致的手表,深夜十一点了。她掀开被子就要从床上下来。
范思哲听见床上有响动,赶紧走过来把张思怡摁住:“思怡,你要干吗?这么晚了,你是病人,应该好好休息。”
张思怡摇头:“不。咱们走,去看看我姐姐。”
“思怡,别闹了。你瞧瞧你,这么弱的身子,又已经几个月没下过床了,你还能起来去看思雨?”范思哲迟疑了一下,又摇摇头,“不,不,不行!你还是躺下睡觉吧。”
不知怎么回事,张思怡却生出了一股蛮劲:“思哲,你这人真烦。你一直不停地走来走去,你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心思?我和思雨是双胞胎姐妹,你都放心不下她,何况我呢?”
张思怡找到了去看张思雨的充足理由,可范思哲还在犹豫。他不是不想去,而是张思怡做过两次手术,现在实在是太虚弱了,经不起折腾。
张思怡主意已定,趁着范思哲溜神,再次从病床上坐起来:“思哲,求你了,带我去看看姐姐,好吗?我特别想看看姐姐的孩子。”
“你不用着急,等你姐生下小宝宝,我抱过来给你看不就得了吗?”
“嗯……不嘛。我知道小宝宝快生了,我有第六感。你快快带我去吧!”张思怡撒娇。
范思哲知道拦不住,只好点头表示同意:“好吧。”
此时,在同一所医院的产科病房里,张思雨躺在病床上。子宫一阵阵收缩,阵痛袭来,她眉头紧皱,咬牙硬挺着,汗水不停地往外冒。张妈妈守在床边和她说话,想减轻她的痛苦:“疼得越来越厉害了吧?实在疼急了,就喊出来,不要忍着。”
“妈,您不是说过吗?哪个女人生孩子有不疼的。妈,我一定能顺利地生出小宝宝,您不用担心。我倒是有些担心妹妹,您去看看她吧。”
张妈妈握住女儿的手,温和地责怪道:“你呀,真是个操心的命。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思怡呢?她那儿有思哲陪着,能出什么事呀?你就放心吧。”
“噢——噢——妈呀!好疼哦!”张思雨忽然喊叫了起来。一阵疼痛过后,一股热流从她双腿间流出。
“啊!你怎么了?”张妈妈揭开被子一看,床上已然湿了一大片。“小琴,你快些去喊医生,羊水破了,快生了。”张妈妈急切地喊着小保姆。
过了一会儿工夫,张思雨被护士送进了接产室。
张妈妈和小琴坐在接产室外的长椅上,心急火燎地等待着。
“张阿姨,您看您看,思怡姐和思哲哥来了。”小琴突然叫起来。
张妈妈做梦也想不到躺了快一年的病秧子张思怡,竟然起来了,她赶紧吩咐:“小琴,你去病房里抱床被子来铺这儿,好让思怡躺着舒服些。”说着,张思怡已来到母亲面前,张妈妈扶住了女儿的腰身。
“阿姨好。”范思哲不敢正眼看张妈妈,生怕她会责怪自己没看住张思怡。
张思怡见妈妈老看范思哲,忙帮腔:“妈,不怪思哲,是我自己非要来的。”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猜就是你使的花招,想看小宝宝嘛。”
“嗯,妈,还是您知道女儿的心思。”
小琴抱来了棉被,铺到长椅上。张妈妈搀着女儿:“过来,你躺下休息。”
“哇——哇——”清脆的婴儿啼哭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众人都拥到了接产室的门口。
“谁是张思雨的家属?”紧闭着的大门终于打开了,护士抱出一个婴儿大声问。
张妈妈、张思怡和范思哲围住了护士。
护士冲范思哲笑笑:“你是孩子的爸爸吧?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都一样。”有张思怡在身边,范思哲有点底气不足,声细如蚊。
“哎呀,不管男女,我们都喜欢!”张思怡看起来比谁都精神,把脸凑过去,恨不得贴近了婴儿咬上一口,“来来来,让小姨抱抱。宝宝,我是小姨,你要记住哦。仔细地看看……”
护士笑出声来:“哎,你这人,一点常识也没有,刚出生的孩子,眼睛都还没睁开呢,怎么能认得你?”
“我的外甥一定能记住小姨。”张思怡固执地说,“护士小姐,让我抱一下好吗?”
“你小心点,娃娃太嫩了。恭喜你们,是个男孩儿。”护士的脸上也一片喜色。
张思怡捧着小宝贝,张妈妈帮忙托着,范思哲欣喜地在旁边看着刚出世的婴儿。
“把娃娃给我,该送到育婴室去了。”护士从张思怡的手里抱过婴儿,“好啦,我把他抱走了,你们明天再来看他吧。”
护士刚一转身,张思怡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支持不住,往后便倒。范思哲一把将她抱住:“思怡!思怡!你怎么了?你醒醒!大夫!大夫!快,救人啦……”范思哲抱着张思怡一溜小跑,送到急救室,医生护士立即进行抢救。
“肾上腺素一支,强心剂一支,心内注射。”
……
“心跳、呼吸都没了。”
……
“瞳孔已经扩散,记录一下时间。”
……
“一点五十五分。”
“各位亲属,非常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2
张思雨一直忘不了刚到北京的那个冬天,那年的冬天很冷,很冷。
北京火车站广场上人头涌动,犹如一群忙着搬家的蚂蚁。张思雨和张思怡姐妹俩就混杂在其中。
北风呼呼地刮着,电线杆子上的广告旗被寒风吹得啪啪作响,地上不时有纸片被狂风卷到半空,在空中打着旋儿。
张思雨的长发被风吹得乱飘,盖住了脸。张思怡哈哈大笑:“姐姐,瞧你,快变成披毛鬼啦!”
张思雨看看妹妹,她那一头短发支棱着,活像狗尾巴草,便也咧嘴乐开了:“死丫头,你以为你好看了?咱们都可笑,谁也别说谁。”
两人各自拉着一个行李箱,茫然地看着满街飞奔往来的汽车及人行道上黑色的人流。车站广场的报时钟“当——当——”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她们却不知道要在哪儿落脚。
姐妹俩的心情开始紧张起来。张思雨从背包里掏出一张北京地图,借着灯光在上面一阵狂找。张思怡则不停地搓着被冻得通红的手,有些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搞的呀,连个地图也看不明白。咱们到底去哪儿呀?确定了没有”
张思雨被妹妹一催,眼泪就快要掉下来了。是呀,北京这么大,到底去哪儿呀!虽然张思雨还没想明白,但她既然是姐姐,总得拿个主意。她忽然想起来曾听人说北京的海淀区怎么怎么好,到了海淀,好像人人都变成了北大才子似的。于是她咬咬牙,对妹妹说:“咱们去海淀吧。”
“好嘛。”张思怡应了一声,像跟屁虫似的跟在姐姐后面。
姐妹俩冒冒失失地上了一辆到达海淀的公交车。车上人挤人,活像装在罐头里的沙丁鱼。车一开动,张思雨一个趔趄,倒在一个乘客身上。张思雨被那乘客扶了一把,站稳一看,是位帅哥,当即羞红了脸,怯怯地道了歉:“对不起。”那帅哥好像没有听见,不予理睬,双眼一直盯着车窗外面。
公交车慢慢地摇摆着,到了终点站,姐妹俩不得不下了车,放眼一看,满眼是望不到边的黑咕隆咚的田野。
张思怡惊叹一声:“妈呀!这不跟农村一样吗?这到底是哪儿呀?”
张思雨看见有骑自行车的人路过,忙上前打听:“喂,先生,请问这里是不是海淀?”
“对,没错,这里是海淀。”
姐妹俩到站牌跟前一看,上面写着“八沟”。张思怡恨恨地踢了路牙子一脚:“妈的,还是在家好。这八沟怎么跟山沟沟似的,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张思雨冷冷地哼了一声:“嗯,是啊,在家好,在家好!是你嚷嚷着要出来的呀。”
“人家还不是为了你,怕你一个人孤单,来陪你嘛。”
张思雨气儿不顺:“嗯,怕我孤单,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张思怡不以为然,一副“别惹我,烦着哩”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张思怡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她撸了撸头发,扯了扯有些发皱的衣裳,往马路边一站,看见一个过路的人就嫣然一笑。
张思雨赶紧把她拉回来:“你干什么?这是哪里你不知道吗?咱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万一遇上个流氓什么的,怎么办?”
张思怡咯咯笑:“这儿是北京,首都人的素质哪能那么低啊。再说了,这儿鬼影子都没一个,还流氓哩,要真有个肯耍流氓的,咱也豁出去了。”
寒风仍在肆虐,掉光了叶的秃瓢树立在那里,活像无人理睬的孤魂野鬼。姐妹俩衣着单薄,被冷风一刮,都快冻成冰棍儿了。看来,北京不太欢迎这两个入侵者啊。
张思雨搓了搓被冻僵了的手指头,从妹妹手里拎过行李:“咱们别在这儿傻站着了,往东有一条挺宽的马路,咱们就往有灯光的地方走吧。”
两人一直向东,本以为能看见灯光的地方,一定不会很远,哪知道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一个小区。
小区里有一家小卖部还亮着灯。见门还开着,姐妹俩带着一身寒气,掀开棉帘子走进去,店里只有一个小老板正无聊地看电视。张思雨走上前问:“请问,这儿哪有便宜的旅馆呀?”
小老板看她们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便宜?哪儿找去呀!有,我还想要呢。”他打量着这两个“北漂女”。白白净净、清清爽爽的小模样,一个是长发的,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睫毛长长的,好似洋娃娃;另一个是短发的,和长发女孩一样可爱。两个女孩的鼻尖都有点发红,想来是被寒风吹的。
“是刚来北京的外地人吧?”小老板嘻嘻笑着。
张思怡嘴快:“是呀,我们刚从南江来的。”
“哦,南江啊。这北京满大街走的都是外地人,南江在哪儿呀?谁分得清哪个是南江人,哪个是北江人?”小老板故意逗她。
张思怡吃了瘪,气鼓鼓地愣在那儿。张思雨真不想搭理这个犯贫的小老板,但人在矮檐下,哪能不低头?这么一想,她甜甜地笑了:“那您是哪儿的?”
“我就北京本地的。”小老板一脸自得,“你们是双胞胎吧?长得真像啊!”
张思怡忙接腔:“是呀,是呀,您看出来啦?您真好眼力。”
小老板眨了一下眼睛:“你们俩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且都还长得这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