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实际上，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因为，我开始为一些当初没有想好的事情发愁！比如，翠树怎么办？总不能老放在魏姥姥的储存室里；还有，警察正全力追查那晚来我家的那个女人，万一要是找到她，那她肯定不会承认是她杀了我继父！
说实话，对于这些麻烦事，我当初并没考虑好。所以，现在我几乎天天心神不宁。幸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能想象到我继父是我杀的，包括那两个警察。
当然了，那姓詹的和那大肚子并没有忘记我，好几次到二叔家来找我，翻来覆去地问我一些老问题。这使我非常紧张，总得拼命记住第一次是怎么说的，生怕自己不留神露出什么马脚来。还有两次，我正上着课，结果被他们叫到公安局。
在那里，我就像在电视里看见的一样，隔着一扇只能看见对方，而对方看不见我的大玻璃窗，一一辨认着那靠墙站着的一排女人，以确定里边有没有那晚上到我家的那一位。那两回我都十分发愁，因为我不知道，如果真看见她，我倒底应不应该告诉警察。我觉得这事儿很难办，如果我指出她来，她肯定会告诉警察，说自己没有杀人，也没拿走翠树；如果我不指出来，万一警察调查出来就是她去的我家，我又会因说谎而受到他们的怀疑！所以，当时我真是紧张到了极点！但幸运的是，那两次我的确没看见那女人。
第三部分翠树（4）
就这样，我在焦虑中过了一个月。每天早上，我都奋力睁着沉重的眼皮去学校上学。到了晚上，我一边写作业，一边听二叔和二婶聊着继父的事。二婶一直埋怨二叔，说当初我爸爸死了之后，他不该为我妈介绍继父，结果让我现在变成了孤儿。她还说，虽然她只跟继父聊了十分钟，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如果二叔让她先看一眼他，她绝不会让他跟我妈见面。二婶甚至还认为，极有可能，我妈是他害死的！
对于这一点，我更是深信不疑！因为，我清楚地知道，继父早就在外面和别的女人鬼混！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早在妈死的半年前，有天放学我跟周涛去了他家，晚上回来时，恰好在河边看见他正搂着一个妖冶的女人亲嘴儿……
回到家里，我立刻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妈，她一听就气得面色铁青。继父一回来，她就跟他吵了起来。以前，我从未见过妈发脾气，甚至都没有与继父争执过。但那一次妈真的火了，而且非常伤心！尽管继父在那儿一个劲儿地求饶，说什么这是第一次，不过是自己一时糊涂等等鬼话，并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可我还是听见她大声地对他说，她绝不能原谅，而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离婚！
听妈这么说，我真是非常高兴，以为可以从此摆脱他了。因为，尽管跟他生活了好几年，我始终觉得他是个外人，无法接受他是我继父这个事实。而且，我总认为他特别脏，他黑不溜秋的，就像个让人恶心的大虫子趴在我们家里。
可是，妈的话虽说了，但却始终没有变成现实。我曾经总结这里边的原因：一个是，妈行动不方便，无法单独出去办这件事；另一个是，继父用花言巧语蒙骗了她……
妈是一个星期天的早上死的，按继父的说法，她偷偷儿服了大量的安眠药。可我总是不相信她会自杀，因为头一天晚上妈还说，等过些日子暖和了，让我推着她去一趟中山公园，她很想看看那里的花……
依照二婶的意思，我妈那时已经糊涂了，所以继父骗她吃了那些药。对于二婶的说法，二叔并不同意。他认为，虽然我继父有些毛病，但决不可能是杀我妈妈的凶手。他的主要依据是：第一，虽然我妈当时是有些糊涂，但绝没有糊涂到可以吃下一瓶安眠药的程度；第二，继父也不敢强迫我妈，因为毕竟我还在家里。再说，他觉得那会儿我继父并没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害死我妈。何况，当时警察仔细地调查过，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二婶被说得没了词儿，于是，又叨唠起二叔，说他一点儿能耐也没有，到现在还住在这么小的房子里，要不她早就把我接过来了。
不过她又说，其实这并不是主要的，她当时主要觉得，如果我搬走了，那我继父就太趁心了，一切都遂了他的意愿！所以，她才要我住在那儿。但现在不同了，我们终于摆脱了他！
听说翠树丢了，她显得十分可惜，连连嘬着牙花子，而随后又表示出欣慰，说总算房子还在。但她接着又说，我家的房子死了人，所以绝不能再住，等过一段时间案子结了，就连同他们的房子一起卖掉，然后买一套大三居，那样的话，我们一下儿就宽敞了。
一天晚上，我们仨人正在吃饭，忽然听见有人敲门。二叔开门之后，我看见那两个警察又来了。
和前几次一样，二婶又手忙脚乱地挪开沙发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让警察坐下。寒暄了几句，那姓詹的叔叔拿出一张照片来。我原本以为，他们不定又从哪儿找来一个不相干的人，所以并没有在意。可接过照片却吃了一惊，因为，只看了一眼我就认出来，那正是她——那晚跟继父来我家的女人！
我还没想好到底怎么跟警察说，他们就从我脸上的表情里得出了结论。
“怎么样？……是她吧！”
于是，我只好无奈地点着头。有了我的认可，那姓詹的叔叔不由松了一口气。他告诉二叔，找到这个女人纯系偶然——昨天他们在离我家不远的一个饭馆里吃饭，正好听见饭馆老板和一个顾客聊起我继父的案子，他们才得知，那晚我继父就是从那个饭馆回的家。据饭馆老板说，跟继父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他的老乡，目前已经返回老家去了……
得到我的肯定，他二人马上站起身，说要立刻奔赴锦州抓捕那个谋杀我继父的嫌疑犯！随后，那大肚子还拍着我的肩膀说：
“放心吧，三天之内我们就回来，到时候，我们就能把你家的那棵宝贝‘翠树’还给你啦！”
第三部分翠树（5）
警察走了，二叔和二婶都极其兴奋。尤其二婶，她对翠树显出了极大的兴趣，因为到现在她还从没见过那宝贝究竟是什么样。只有我陷入了惶惶不安之中，我不知道，一旦那女人摆出事实证明，她早早儿就走了，所以既没有杀我继父，也没有拿走那值钱的翠树，我会不会成为警察的怀疑对象呢？尽管，我知道自己有一道年龄的护身符，可到了这会儿，我真不知道它究竟能起多大作用。
唉，不管怎么说，有一点我十分清楚，那就是我肯定要面对一个大难关了！我忽然觉得，此刻的我很像某个电影里的主人公，正开着一辆刹车失灵的汽车，飞速地朝山下疾驶……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但不知为什么，我一直没有听见那可怕的敲门声。于是我开始猜测，极有可能，那女人听到风声，怕自己受到无辜的牵连而躲了起来。这样一来，情况暂时还是对我有利的，至于以后会怎么样，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星期天的下午，我写完了作业，然后便和二叔一起看球。那是国安主场对重庆隆鑫，上半场结束时国安零比二落后，我和二叔都扫兴得不想看下去了。可没想到下半场刚开始五分钟，王涛一脑袋顶进一球，场上比分一比二。于是，我俩又兴奋起来！正在这时，那两个警察又来了。
在此之前，我自以为我的想象力是很丰富的，可无论如何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詹叔叔垂头丧气地告诉二叔：他们当晚就坐着火车去了锦州，在当地公安局的配合下，很快就找到了那女人的住处。但意想不到的是，就在他们到达的前一天，因为煤气瓶爆炸，那女人给炸成了重伤。本来，他们还希望她能活过来，可她实在伤得厉害，烧伤面积达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因而，在医院里躺了五天之后死了……
最后，他们遗憾地说，如果没有新的线索，我继父的案子只能暂时挂起来了。听了这种结局，二婶有些不甘心，一个劲儿问翠树的去向。詹叔叔回答说，尽管当时十分不合时宜，可他们还是就此询问了那女人的亲属。结果，她的家人先是不明白怎么回事，等弄清了问题之后立刻把他们俩痛骂了一顿！所以，他们认为，以目前的情况看，我家的翠树似乎没什么希望追回来……
对于这种结局，我真是意外得不敢相信，同时兴奋地意识到自己终于脱离了危险，并且脸上肯定呈现出一副轻松之态！那姓詹的叔叔似乎看出了这一点，因而显出十分困惑的神情。
不过，尽管他搅尽脑汁想了一通儿，也没有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大概聊了二十分钟，詹叔叔起身要走。可那大肚子是个球迷，他想看完球赛，说还有十分钟全场就结束了。二叔闻言欣然挽留，于是，他们又重新坐定。虽然我始终觉得，只要他们一出现，我就可能有危险，因而巴不得他们赶紧走！可到这会儿，我一点儿发言权都没有，只能心烦地等待着他们的离去。
正在这时，门又响了起来。
这时候谁会来呢？带着疑问，我跑去开门。
我说过，我的想象力很丰富，可打开门之后，我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去了澳大利亚的魏姥姥正站在门口。
一进门，她就搂住了我，连连说我受惊了，然后就抱怨二叔这又脏又破的地方实在是不好找，害得她转了三天才找到我。接着，她对二叔和二婶介绍了自己是谁，还解释说，此刻她原本应该在堪培拉，但她实在跟自己的洋媳妇过不到一块儿！因此，忍受了将近四个月的煎熬之后，她不顾儿子再三挽留，毅然决然地逃了回来！
两个警察见我家来了客人，连忙起身告辞，那大肚子还依依不舍地望着电视。可没想到魏姥姥一看见警察立刻兴奋起来，热情地按住了他俩。她对他们说，我继父是个恶棍，他的死完全是老天爷的报应！接着，她便夸起了我，说我是个懂事的孩子，比她那在澳大利亚的亲孙子强得多了。特别还提到，她去年过生日，我还送给她一张会唱歌的贺年卡，说那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说起礼物，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差点儿忘了！孩子，”她转脸对我说，“这次你给我的礼物我可不能要……”然后她又跟警察解释，“毕竟孩子的年龄小，不知道这种东西有多值钱，你们看看，见过这么稀罕的宝贝吗？”
说着，她便打开随身背着的那只花哨的皮包，小心地拿出那棵翠树……
第三部分女骗子（1）
到现在，那件事情我还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九八八年八月八日的中午时分，地点是在中国北京的首都机场。准确地说，是在一楼写着“国际到达”的出口外面。当时的事，我什么都没忘，不仅如此，一些重要的问题我现在依然能倒背如流：
我的飞机是“波音——７７７”，航班是“ＣＡ１０８”，九点三十分从香港启德机场起飞，到北京的时间是十二点二十……
我必须承认，中国民航的确非常棒，不仅服务极好，而且时间非常准确。正因为如此，所以我还精确地记得，那一刻发生在十二点四十九。当时，我正和一大群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年轻香港游客站在一起。
面对周围陌生的一切，很多人都有点儿发呆。除了个别以前来过的，大多数都是第一次到北京。因此，不少姑娘的脸上都显得惴惴不安，而我更是一副惶恐之态……
可能是因为我文绉绉的气质和青春而时尚的穿戴，使她一下子就看出，我是个生在有钱人家但却初来大陆的香港女学生。可不是，在八八年，中国人大部分还不很开放，而我却穿着一件正宗的“安博儿”Ｔ恤衫，外面还罩着一件“西蒙”牌的马甲，两条长腿紧紧地绷着一条价值一百五十美元的苹果牌牛仔裤，脚上套着雪白的袜子和一双崭新的耐克运动鞋。尤其是，脸上齐齐的刘海之下还架着一付刚刚在港上市的日本太阳镜……
“有美元吗？”她一下子出现在我的对面，并且轻声地问着我。说话的同时，她左右顾盼，尽力使她的一张圆脸显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你—有—美—元—吗？”可能是认为我听不懂她的北京话，所以，她放慢了速度，又把她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我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然后用糟糕透顶的普通话反问她：
“您—有—人—民—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