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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的夜_三毛-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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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做出了愤怒的表情。

    冲进门去,啤酒发给男人们喝,几个年轻女人们一起涌进小厨房来帮忙,又挤又笑,不停的讲话,愉快得不得了。这时候,其中有一个洛丽说:“三毛,你那一篮石头是自己画的还是人家给的?真好看。”

    我开罐头的手突然停住了,来不及回答,匆匆往客厅走,身边四个十岁以下的小男孩野人打战似的穿来穿去。我的石头,我的命根,被丢了一地,给大人踩来踩去,小孩子捡了在玩,其中一个很小的胖男孩,洛丽的儿子,居然把我视为生命归宿的那块伊甸园拿在嘴里用牙齿啃,我惊叫一声扑上去舍命抢了下来,小孩尖叫狂哭,女人们都奔出来了。

    “什么都可以拆,可以动,这些石头不行。”我对围过来的孩子们大嚷,把聚拢来的石头高高的放在书架最上一层。“难怪三毛紧张,这些石头实在是太美太美了。”洛丽的妹妹班琪叹着气,无限欣赏的说。

    接着她说出了我已经预料得到的话:“给我一块,我那么远来看你。”

    “你要,以后替你画,这几块绝对不可能。我一生再也画不出比这十一块更好的石头了。”

    班琪也不再争了,可是坏坏的笑着,我有些不放心,把石头又换到抽屉里去。

    后来大伙儿就吃饭了,乱哄哄的吃,热闹得一塌糊涂,说话得叫着说才听得见。

    这些好朋友,一阵旋风似的来,又一阵旋风似的走了。我那日被搞得昏头转向,石头就忘记了。

    直到第二天,想起藏着的石头,拉开抽屉把它们请出来,才发觉好像少了三块。

    我心跳得不得了,数了又数,一共是七块,少了四块,整整的四块,我完全记得它们是什么,它们是一个流泪的瘦小丑,一个环着荆棘的爱神,一整座绕着小河的杏花村,还有那个一直在叫救命的微笑小女孩。

    我的心差点啪一下碎成片片。班琪偷走了我四个灵魂。

    我难过了很久很久,决定这余下来的七块石头要锁到银行保险库里去,绝对不给任何人看了。

    我们租的保险柜在大迦纳利岛的中央银行,里面放了一些文件,还有几枚母亲给我的小戒指,其他没有东西了,我们暂时搬家时,也用不着去开。

    一时不回大迦纳利岛去,我的七块宝石就用报纸包好,放在一个塑胶袋里,再藏在床底下,对马利亚,我一再的说,床下的是石头,不要去动它,我再也不会拿出来给人看了。

    有一天早晨,我先去买菜,买好菜又转去公寓管理处付房租,跟收款的先生随口聊着天气,他说:“这一阵很多人感冒,马利亚今天也没上工,说是生病了。”

    “啊!那我回去打扫。”我说着站了起来。

    “不要急,有替工的,正在你房里扫呢。”

    我突然有些不放心,急急的走了出来,快步往家里走去,还没到,就听见吸尘器的声音,心里一块铅遽然的落了下来。“早啊!”我笑着踏进房,看见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在吸尘,她人在,我总放心了。

    为了不妨碍她工作,我关上了厨房的门,冲了一杯红茶,要丢茶袋时,发觉昨天的垃圾已经倒掉了,这不是马利亚的习惯。

    我心里又有点发麻,镇静的慢慢走进卧室,弯下腰来看看我的石头还在不在,可是床下除了地毯之外,还是地毯,我的石头,不见了!

    我双手扑进床底下乱摸,又趴了下去,钻了进去找,袋子没有了,什么地方都没有。

    我冲了出去,喊着:“床下的口袋呢?”

    “刚刚垃圾车经过,我连同厨房的垃圾、床下的报纸一起赶着丢掉了。”细声细气的回答着。

    没有再听下去,我一口气飞下了楼,哪里还有垃圾车的影子。

    当时我实在不知道要去哪里,我激动得很厉害,清洁工人没有错,我不能这样上楼去吓她骂她,我冲到黛娥家去,她不在,我就一直冲,一直冲,直到了海边,冲进礁石缝里,扑在一块大黑石头上惊天动地的哭了起来,哭了很久很久,没了气力,这才转过身,对着大海坐了下来。

    风呼呼的吹了起来,海水哗哗的流着,好像有声音在对我说:“不过是石头!不过是石头!”

    我听见这么说,又流下泪来,呆呆的看着海滩上满满的圆石子,它们这一会,都又向我说话了:“我有一块石头,它不是属于任何人的,它属于山,它属于海,它属于大自然……怎么来的,怎么归去……”

    我不相信石头对我说的话,我捡拾它们时曾经几乎将生命也付了上去,它们不可能就这样的离开我。

    我一直在海边坐到夜深,月亮很暗,星星占满了漆黑的天空,我抬起头来叹息着,突然看见,星星们都退开了,太阳挂在天空的一边,月亮挂在天空的另一边,都没有发光,中间是无边深奥的黑夜,是我失去的七块彩石,它们排列成好似一柄大水杓,在漆黑美丽的天空里,正以华丽得不能正视的颜色和光芒俯视着地下渺小哀哭的我。

    我惊呆了,望着天空不能动弹,原来是在那里!我的身体突然轻了,飞了出去,直直望着天空,七块石头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它们连成一只大手臂,在我还没有摸触到其中的任何一块时,已经将我温柔的拥抱了进去。



 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的朋友莫里离开这儿已快一个夏季了。

    每看到他那张斜斜插在书架上的黑白照片,心里总是涌上一阵说不出的温柔。

    窗外的大雪山荻伊笛依旧如昔,衬着无云的长空。

    就在那座山脚下的荒原里,莫里穿着练武的衣服,在荷西跟我的面前,认认真真的比划着空手道,每跨出一步,口里都大喊着——啊——啊——。

    那个冬日积雪未散,日正当中,包括莫里在内,大地是一片耀眼的雪白。当他凌空飞踢出去的时候,荷西按下快门,留住了这永恒的一霎。

    所谓阳刚之美,应该是莫里照片里那个样子吧。

    这时候的莫里不知飘流在世界哪一个角落里,他是不是偶尔也会想念荷西跟我呢?

    认识莫里是去年十二月初的事情。

    冬日的十字港阳光正好,游人如织。

    因为一连串的节日近了,许多年轻人将他们自己手工做出来的艺术品放在滨海的人行道上做买卖,陆陆续续凑成了一条长街的市集。

    这一个原先并不十分动人的小渔港,因为这群年轻人的点缀,突然产生了说不出的风味和气氛。

    当我盼望已久的摊贩出现在街上的第一日开始,荷西与我便迫不及待的跑下港口去。

    五光十色的市集虽然挑不出什么过分特别的东西,可是只要在里面无拘无束的逛来逛去,对我们这种没有大欲望的人来说,已是十二分愉快的事了。

    第二次去夜市的时候,我们看中了一个卖非洲彩石项练的小摊子,那个摊子上煤气灯照得雪亮,卖东西的人却隐在一棵开满白花的树下,看不清楚他的样子。

    “请问多少钱一条?”我轻声问着。

    卖东西的人并没有马上回答,朦胧中觉着他正在凝望我。“请问是日本人吗?”花下站着的人突然说。

    在这样的海岛上听到日语使我微微有些吃惊,一方面却也很自然的用日语回答起来。

    “我不是日本人,是中国人哩!”我笑说。

    “啊!会说日文吗?”这人又惊喜的说。

    “一共只会十几句。”我生硬的答着,一面向荷西做了一个好窘的表情。

    在我们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英俊非凡的日本人,平头,极端正的五官,长得不高,穿着一件清洁的白色套头运动衫,一条泛白的牛仔裤,踏着球鞋,昂昂然的挺着腰,也正含笑注视着我呢。

    “嗯——要这个,多少钱?”我举起挑好的两串项练给他看,一说日文,话就少了。

    “每条两百块。”很和气的回答着。

    “怎么样?一共四百。”我转身去问荷西,他马上掏出钱来递了上去。

    四周的路人听见我们刚才在说外国话,都停住了脚,微笑的盯住我们看。

    我拿了项练,向这个日本人点点头,拉了荷西很快的挤出好奇的人群去。

    走了没几步,身后那个年轻人追了上来,拿了两张百元的票子不由分说就要塞回给荷西。

    “都是东方人,打折。”他谦虚的对荷西改说着西班牙文,脸上的笑容没有退过。

    荷西一听要打折,马上退了一步,说着:“不要!不要!”

    这两个人拚命客气着,荷西挣扎不过,都想拿了,我在一旁喊了起来:“不能拿,人家小本生意啊!”路人再度停住了,笑看着我们,我急了,又对日本人说:“快回去吧!摊子没人管了。”

    说完用力一拖荷西,发足奔逃开去,这人才没有再追上来。

    跑了一阵,荷西很快的不再去想这件事,专心在街头巷尾找卖棉花糖的摊子。

    我跟着荷西大街小巷的穿出穿进,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不行,一直忘不掉那个人。”

    “什么人?”

    “刚才那个日本人。”我叹了口气。

    荷西在粉红色的棉花后面眨也不眨眼的瞪着我。“想想看,一个陌生人,对我们会有那样的情谊。”我慢慢的说。

    “可是我们没有拿他的钱呀!”荷西很干脆的回答,还做了个好天真的手势。

    “拿,不拿,这份情,是一样的,这个道理你都不明白吗?”我再叹息起来。

    “要怎么样才能忘记他,你说吧!”

    “流浪的人,也许喜欢吃一顿家常菜,你答应吗?”我温柔的求着荷西。

    荷西当然是首肯的,拉着我便往回走。

    这一回我们绕到那日本人的摊子后面去,轻轻敲着他的肩。

    荷西跟我笑着互看了一眼,荷西推推我,“你说。”“嗯——中华料理爱吃吗?”我的日文有限,只能挑会说的用,胆子倒是来得大。

    “爱极了,哪里有吃呀?”果然他欢喜的回答着。“在我爸爸和我的家里。”我指指荷西。

    说完马上发觉讲错了,也不改正,站在树下一个人哈哈的笑。

    这个人看看荷西,也笑了起来。

    “我叫莫里。”他对我们微微弯了一下身子,并不握手,又慢慢在摊子上用手指划出一个“森”字来。

    “我们是荷西和三毛,请多指教。”说着我对他鞠了一躬,荷西在一旁看呆了。

    第二日早晨,我正在泡虾米和冬菇,女友黛娥抱着孩子兴冲冲的跑来了。

    “早上碰见荷西,说有同胞来晚饭,要去大菜场吗?我也跟去。”她好起劲的叫着。

    黛娥是西班牙人,因为跟我十分要好,言谈之间总是将中国人叫同胞,每次听她这么说,总使我觉得好笑,心里也就特别偏爱她。

    “是日本人,不是同胞。”我笑说。

    “啊!算邻居。”黛娥马上接了下去。

    在去菜场的途中,黛娥按不住她的好奇心,一定要我先带她去看莫里。

    “在那边,我停车,你自己下去看,不买东西还是不要去扰人家才好。”

    黛娥抱了孩子跑了上去,过一会又悄悄的跑回车上来。“这个人我喜欢,没买他的东西,他看见娃娃,送给他一朵小花,好谦和的,跟你不一样呢。”

    莫里也是给我那样的第一印象,谦和诚恳,不卑不亢,他那个摊子,挤在一大群嬉皮打扮的年轻人里面,鹤立鸡群似的清爽。

    我们照约定的时间去接莫里,却发觉他的摊子上生意正旺,挤满了现定的游客,要莫里当场用银丝绕出他们的名字胸针来。

    莫里又要卖又要做手工,忙乱不堪。看见我们去了,马上跟面前围着的人说要收摊。那时,我才发现自己弄巧成拙,请莫里回家吃顿苦饭,却没有想到挡掉了他下半夜的财路。一时心里不知怎的懊悔起来。

    在我们温暖的小公寓里,莫里对着一桌子的菜,很欢喜的用日文说了一堆感谢的话,这才拿起筷子来。

    他的西班牙文很不好,只能说简单的字,荷西在他筷子旁边放了一支笔,叫他跟我笔谈。

    “我的父母,是种田的乡下人。故乡在日本春日井市。”莫里慢慢的用日语说给我听。

    故乡,竟有个这么诗意的名字。

    “我赚钱,旅游,一个国家一个国家慢慢走,出外已有好几年了。”

    “喜不喜欢西班牙?”荷西问他。

    “喜欢,这里不但人好,更有生活的情调。”

    虽然莫里跟荷西不能畅谈,可是我请莫里回家的目的是要他吃菜,他说多说少,对我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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