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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绽出了笑容。
“娘,这信怎么发出去?”水生问。
“明天请吴爷爷帮忙发了吧。”桂花说。
第二天早上,水生把信送到吴三家里,吴三接过信,瞧了一眼信封上的“北京李荣标将军”几个字,心中泛起了一股甜蜜的回忆。
第二十七章
岁月的流逝,往往会淡化情感的追忆。尤其是当一个人感到过去残存下来的情感已经隐入一片沙漠之地时,那种撩人心魄的企盼和焦渴也就随之崩溃坍塌了。李荣标对于自己和桂花那段刻骨铭心的爱已经淡化。自从周萍从南方归来,给他带来那个令他愁肠百结的消息后,他感到一切都是那样让人捉摸不透,对逝去的也已经心灰意冷,生活倒也又平静恬淡起来。离开家乡那么多年,古人都有“树长千年,叶落归根”之说,他又何尝不想回到自己的家乡看看。可当他一想到桂花的遭遇,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没能给她一点照顾,如今她又下落不明时,他心里就泛起负罪般的愧疚。他深感对不起她,他无颜去见相思寨的父老乡亲,他要把未了的情深深地埋在心底,让它随着岁月的磨损而风化。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间又是两度寒暑过去。一天晚上,李荣标坐在书桌前,拿着一张《解放军报》翻看着,周萍推门进来了。李荣标回头笑着问道:“怎么,今天这么晚才回?”周萍脱掉军帽挂在衣架上说:“今天院内组织医务人员到首钢,支援社会主义建设,晚上还开了联欢会,因此回来晚了。”李荣标站起身,接过周萍脱下的军装说:“党中央发出了第一个五年计划的通知,全国上下正掀起一个社会主义建设的热潮,军区这些天也正在研究如何发扬人民子弟兵的光荣传统,支援祖国建设。现在可是搞建设的好时候了,土改全面完成,美国又在朝鲜战场节节败退,迫其签订了停战协定,国内形势好,政治稳定,人民干劲冲天,中国有希望啰!”
不知为什么?看到李荣标那高兴劲,周萍心上好像拂过一阵春风。她想到了相思寨的李桂花,想到了那个和荣标长得一模一样的水生。多少次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为的是不让荣标受连累,如今土改结束,大家都在搞建设,该是让荣标去看望她的时候了。她不能再恪守诺言让桂花母子忍受那种精神的折磨了。她要把他们的一切和盘倒出,让自己心中的那块沉重的石头落地。
她走到他面前,温情地说:“荣标,你回相思寨一趟吧。”
李荣标惊愕地望着她问道:“回去干什么?”
“看看他们。”周萍说。
“哎,算了,触景生情,心里更难受。”
周萍拉过他的一只手,双手紧紧地握住着说:“她还在。”
“什么,你说什么?”李荣标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说。
周萍轻声说:“桂花还在相思寨,她和儿子日子过得很艰难,孩子都十多岁了,长得很像你。”
“你说的是真的?”李荣标双手摇着她的臂膀说。
“嗯,”周萍挪开李荣标的手,从衣柜内拿出一双布鞋说,“这是她给你的,你穿上试试。”
李荣标将布鞋“啪”地一声掷在桌子上吼道:“你混蛋!”
周萍清楚他的脾气,她望着他的背脊有些委屈地说:“看你,像个高级干部吗?”
“你为什么不早说?你太不像话了。”
“你听我说!”
“我不听!”
“你听我解释嘛!”
“没什么好解释的!”
“你让人说话嘛,”周萍对李荣标这种态度十分不满,但她仍没有发火,而是走到他身边的沙发上坐下说,“当时正是土改时期,吴府的人都死光了,地主分子的帽子就让她顶着。那晚我避开众人的眼光,一个人走到她那暗泽潮湿的屋内看她,她感到十分惊讶,我冒称是你的秘书,她信以为真。临走时,她几次要跪在我面前,求我千万不要把见到她的事告诉你。她知道,你如果知道她还在人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看她,可她不愿因成分问题使你受到牵连。在她的再三恳求下,我不得不答应她的要求。我当时也是左右为难呀!”
李荣标仍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抽着烟,半截烟头屁股烧着了手指,他还没觉察到。
周萍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汇款单的回执放在茶几上说:
“我不是吃醋,我也是个女人,我知道女人的难处。这两年我都在尽力给她做点什么,每个月我给他们母子寄去20元生活费,回单都在这里,你看看吧!”
李荣标听完她的解释,又看到这叠汇款回执,心里的火气顿然冰释。她站起身来,轻轻地将周萍揽在怀里,说:“回去,回去,明天就回相思寨!”
周萍伏在他的肩头上,感觉到他身子的抖颤,泪水盈满了她湿润的眼眶。
水生天天盼望着父亲的回信,他每隔三两天就到村上小学去一趟,看有没有父亲寄给他的信,可是等了一个多月,却没能见到父亲的只言片语。水生心里想:父亲为什么不回信呢?是路途中信件丢失,父亲没有收到,还是父亲不认他这个乡下儿子呢?不!他相信从未见过面的父亲,他听娘和吴三爷爷讲过父亲许多的人生故事,父亲决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也许是北京地方太大,信中地址不详,父亲没有收到他的信吧。
他还是没有失望,又给父亲写了一封信,每天照样去村里学校,等候父亲的佳音。那天水生从山上砍柴回来,刚走到村头那株樟树下,吴三站在村口见水生回来,便急匆匆地迎上前去说:“水生,我等你好一阵了,快到学校去,你爹要回来了。”
水生欣喜若狂地说:“真的吗?”
“嗯,”吴三说,“刚才我在学校门口听到邮递员把一张四四方方的纸交给了校长,说是你爹打来的电报。”
水生将一捆柴禾往地上一丢,拔腿就朝学校跑去。吴三捡起那捆柴禾背在肩上远远地跟在水生的后面。
水生气喘嘘嘘地跑到村学校,学生伢子正背着书包放学回家。水生推开校长的房门说:“我爹的电报在哪里?”校长老头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水生一脸汗水地站在门口,忙将电报塞在他手上说:“水生,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了,快回去给你娘报个喜讯吧!”
水生捧着那寥寥数语的电文,心里像溶了蜂蜜似的格外欣喜。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以至背着柴禾的吴三走到了他眼前,他还不知道。
“水生,回去吧。”
水生回过头,见吴三背着他那捆柴草,忙从他肩上接过来说:“吴爷爷,我来背。”
“没事,爷爷能背得动,快走,让你娘也高兴高兴。”
两个人兴冲冲地走着,刚放学的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孩子见吴三和水生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其中一个叫牛伢子的指着水生说:“臭地主崽子”
!
水生说:“你说谁?”
牛伢子说:“说你怎么样?你是小地主,你娘是地主婆!”
“我不是,我娘也不是!”
“还说不是,你娘是村里大地主的小老婆,不是地主婆是什么?”另一孩子附和着说。
水生指着那孩子说:“我娘是好人,她不是地主婆!”
“地主崽还嘴硬,”牛伢子和一群孩子围了过来,口里都不停地叫喊着:“地主婆,小地主,只准老老实实,不准乱说乱动。”
水生突然跳上土坎,把电报往他们眼前一晃说:“老实告诉你们,我爹是北京的大官,他给我来了电报,准备来接我们上北京,这就是我刚从校长那里拿到的电报,你们谁还敢过来欺负我!”
吵吵嚷嚷的孩子们被他慑服,一个个瞪大眼睛望着他,纷纷散开去。
在不远处的田埂上,狗娃蹲在草地上,笑着观看孩子们围着水生嘲弄,心里生出几丝得意。可是刚才当他听到水生神气十足地告诉他们他父亲要回来时,他脸上的笑容和得意倏然消失,他扯了一根草咬在嘴里,把手剪在背后匆匆地朝村部走去。
桂花做好饭菜等着水生回来。她站在门口望了一会儿,便搬条凳子坐在门外搓草绳。近来她总感到胸口疼痛,有时痛得大汗淋漓。这一切她都没让水生看到,生活的拮据也使她打消了去找郎中看看病的念头。自从儿子水生给他爹写信后,她也多么盼望荣标早日给他们母子回信呀!生活的清贫,疾病的缠身,使她倍加思念荣标,这一生她没有别的奢求,只希望在她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能够见上他一面。她像王宝钏守破窑般等了他十几年,为的是等到这一天的到来。可如今水生写的信如泥牛入海。莫非他真的将我们母子忘到了脑后?
桂花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她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双手紧紧地按住胸部,不停的咳嗽使她喘得很厉害,她忙进屋倒了一盅茶慢慢地吞咽着。
“娘,娘,我爹要回来了!”水生人还未进屋,声音便飘进了屋内。
桂花一阵惊喜地跑出门外,见水生和吴三匆匆走了过来。水生三步并着两步跑到桂花面前说:“娘,你看,这是爹发来的电报。爹要回来看我们啰!”
桂花接过水生手中的电报仔细认真地端详着,泪水在她眼眶内闪动着,她喃喃地自言自语说:“真的要回来了,真的要回来了”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吴三将柴草放在阶矶上,走过来对她说:“桂花,喜事喜事,真是天大的喜事呀!”
桂花抹了一把泪水说:“他爷爷,荣标和我们母子能有今天,多亏了您的帮助,您是我们的大恩人哪!”
“别那样说,我只不过是积了一点阴德,将来到阎王爷那儿不下地狱就行了。”
桂花从口袋内摸摸索索地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钱,叫过水生说:“快去打点酒,让你爷爷在我家吃饭。”
吴三从裤腰上掏出一个酒葫芦说:“不必了,我已经准备好了喜酒,我也要同你们一起高兴高兴。将来水生去了北京,可要给你吴爷爷弄两瓶好酒,捎几条大前门的香烟啰!”
“那当然啰,只要我到了北京,我就跟爹说,每月给你寄好烟好酒,还给你寄钱,让您享清福。”水生一本正经地说。
“好孩子,吴爷爷有你这句话也就心满意足了。”
站在一旁的桂花,望着心花怒放的儿子,心中涌动着一股甜蜜。
第二十八章
鸡刚叫了头遍,桂花就从睡梦中醒来。也许是过于兴奋的缘故,她怎么也睡不着了。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李荣标骑着一匹雪白的马,身着戎装,笑容可掬地朝他走来,身后跟着一群人,那热烈少见的场面不亚于古戏中衣锦还乡的皇亲国戚。他对着她直笑,她朝他走过去,他从马背上跳下来,紧紧地搂住了她,她身子都搂痛了,便叫了一声“轻点好吗”,梦便醒了。她睁开眼睛,屋内漆黑一片,她侧着身子望了一眼窗外,窗外只有几丝淡淡的月光。她睡不着也不想再睡了,便轻轻地爬起来,披上一件衣服,摸索着找到一盒火柴擦燃,点亮了油灯。她端着油灯分开蚊帐,瞧了一眼睡得香甜的水生,将他伸在被子外的一只手放进被窝中,然后到破柜子内找出两件衣服,在油灯下细细地缝补着。
不知什么时候,水生醒来,见母亲在油灯下缝补衣裳,便爬起来说:“娘,天还没亮,你起来这么早?”
“娘睡不着,想找几件像样的衣服补一补,到时别给你爹丢脸。”
水生说:“娘,还补那些烂衣服做什么?等爹回来后,我要爹给你买好多好多的绫罗绸缎,好吗?”
桂花放下针线活,站起身走到床前说:“好孩子,只要你爹还记着我,娘就心满意足,娘什么东西都不要,娘只希望你们父子好。”
“娘,你真是太善良了,”水生搂着桂花的脖子说,“这么多年,你心里就一点都不怨恨爹?”
桂花深沉地说:“娘也想过,像你爹现在这个身份,身边也有人了,和娘的遭遇有天壤之别一想到这里,娘心里也很难受!我再一想,还是你周萍阿姨说得对,这不是你爹的错,我不能怪他。哎,娘要怪只能怪自己的命不好。喔,水生,时间还早,躺下睡一会儿,娘等下喊你起来吃早饭。”
“娘,我也没瞌睡了。我起来跟你烧火做饭。”
“傻孩子,时间还早着呢,外面还黑沉沉的,听话,还睡半个时辰。”
“娘,我真的不困。”
“是你爹要回来了,喜得睡不着了吧?”
“娘比我还起得早,不也是高兴得睡不着觉吗?”
桂花嗔怪地瞪了水生一眼说:“小精灵鬼,跟你爹一样!”
水生腾地爬起床,穿上衣服说:“娘,你说爹什么时候回来?”
桂花说:“我心里觉着他今天一定能回来。你看,这油灯结了一个好大的灯花,我也老觉着眼皮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