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听到有人找,他扯下蒙在眼上的黑布条,正准备把枪装起来,人已经进了门,他只好把枪支零件用油布包包推到一边,上面又盖了层报纸。
“您是吴科长?我姓王,叫王永寿。”
吴科长疑惑的打量着眼前这位精壮的中年男人,跟他伸出来的手握了握,问:“我好像听过你这名字,可是记不起来了。”
博士王掏出名片给了他,吴科长拍拍脑袋恍然大悟:“我说呢,你的绰号叫博士王,对不对?”
博士王肯定的点点头:“我的名字叫王永寿,博士倒是真的,叫我王博士也行,不知道谁跟我开玩笑,把我的姓放到了后面,听着倒象是我这个人大言不惭。”
“久闻大名。”吴科长的热情增加了十度。他讲的不是虚话,博士王其人对他来说可以用“久闻大名”来形容,“你找我有事?我倒还想找找你,请你给我帮个忙呢。”
博士王指指旁边的椅子:“我可以坐下吗?”
“当然,当然。”吴科长连忙让座,又对着走廊喊:“小李子,打壶开水,找点茶叶过来。”
博士王坐定后,从容又关切地问道:“你找我有啥事?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吴科长说:“咱们先不说我的事,你是客人,先说你的事。”博士王还没有张口,吴科长瞅着他笑笑,又说:“你跟我印象中的博士差别太大了,想想,不但是博士,还是博士里面的王,怎么着也该弄副眼镜戴戴,弄身西装穿穿,弄根领带扎扎。”
博士王低头看看自己的牛仔裤、翻毛靴子和上身的皮夹克,也禁不住笑了。一照面他就感觉到这位吴科长是个直爽汉子,印象好,说话也便亲近了许多:“我骑个摩托车到处跑,有好衣服也穿不成,就这一身挺好,进城不土,下乡不洋,天热不捂,天冷不凉。”
“不行,不行,你穿这身衣服哪象个博士,倒象倒爷。”本想说象个做家具刷油漆的,又一想初次见面别弄的人家下不来台,话到嘴边改了口,做家具刷油漆的变成了倒爷。吴科长接着话头问:“你找我有啥事,说吧,就是你说的话,只要能办到的我尽力而为。”
博士王等倒水端茶的小李子出去,才问:“厦门程铁石跟银行的案子移过来归你管?”
吴科长点点头:“对,是有这么回事。”
“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吴科长愣不怔怔地问:“你怎么对这事也有兴趣?你准备帮哪家?”
博士王说:“银行财大气粗有的是人帮,轮不着我。程铁石是我的朋友,他的事我不能不问。”说着,给吴科长递了一支烟,吴科长推回来:“我不会吸。”博士王便自己点着。
吴科长说:“我说也是,你博士王要是帮银行那帮王八蛋干活,你也就不是博士王了。这个案子在我手里,我也没去管,管也没有用,本身也不该我们管。民事案子让公安局管什么?”
博士王说:“那你们有权拒收么。”
吴科长说:“谁说不是呢?那桩案子移送过来前我们都知道,程铁石让银行给坑了,这是明摆的事,程铁石告银行一点没错。后来何庭长出面要把案子移送给我们,不就是想转移矛盾嘛!人家让海兴的银行给坑了,海兴的法院又接着坑人家,能说得过去吗?连着把卷送来两次,都让我给顶回去了。”
“那后来你咋又收下了呢?”这是一个关键问题,博士王专心致志的听吴科长怎么说。
“第三次人家拿着管政法的市委书记和局长的条子,听说书记还专门给局长打了电话,处长找到我,说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这是命令,我能不服从命令吗?只好把卷宗收下了,这不,都在这儿。”说着,吴科长把卷宗从柜里取了出来,扔给了博士王。
“这移送理由也真荒唐,你看看,说是因本案涉及诈骗,故移送公安局。这不是扯淡吗?人家告的是银行,你银行让骗子给骗了,银行同骗子之间是诈骗问题,人家原告把钱放到你银行,留下人家的印鉴,你银行把人家的钱弄没了,人家不告你告谁?原被告之间并不存在诈骗关系。再说,钱被诈骗跑了,我们去抓骗子也可以,可银行至今根本没报案,我们总不能逼着银行到我们这来报案吧?”
博士王仔细看着案卷,法院调查得很细致,证据充分,事实清楚,根据这个案卷,银行逃脱不了责任,必败无疑。他又看了看法院的移送通知,上面没有审判员的签字,只盖了经济庭的公章。
“你看,这个通知单不合法,应该有审判员签字,加盖法院的公章,怎么盖了个庭里的章子就拿来了?庭印不能对外呀!”
吴科长凑过来看看,一拍大腿:“对呀,当时我光生气了,也没细看,其实有没有这个通知单都无所谓,上面都协调好了,就算没通知单我们也得收。”
“那你就不想想,案子收下来怎么办?”
“办啥办?处长讲得明白,就放到我们这儿,除了我们这儿没地方放,扔着去呗,我们没法办,人家也没打算让我们办。”
博士王合上卷宗,还给吴科长,吴科长打开柜子,又把卷宗扔了进去。
“嗷,对了,前几天银行有一个姓汪的科长,通过律师事务所的老秦,请我吃饭,我没去。”
“你怎么不去呢?去了也好听听他们怎么说,他们总不会无缘无故想起来请你一个公安局的科长吧?”
“不用去我也知道他们想说啥,想干啥。还不是因为这桩案子在我手里,想让我帮他们把案子压到底吗?银行那帮玩意儿我烦他们,信不信由你,每一笔贷出去收不回来的款里都少不了一段故事,凡是手头有收不回来贷款的信贷员、信贷科长、行长,见一个抓一个,保证没有冤案。再说程铁石这桩案子,我就不信银行能傻乎乎地把几百万元稀里糊涂划出去。你知不知道那家银行跟骗子的关系?深得很,几十万现金说提就能提出去,换了别人能行?骗子啥资产没有,就硬是能从这家银行贷一百万开歌舞厅,是不是邪门?”吴科长越说越生气,嗓门越来越大。
博士王说:“有这么多线索,你们为啥不深入地查一查?”
吴科长说:“线索归线索,证据是证据,抓不住骗子,人家还能主动认账吗?我们也想办,可上面说了,银行没报案,经费又紧张,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
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博士王问:“你说有事找我,啥事?”
吴科长说:“你还在省政法学院兼课不?”
博士王说:“兼,带两门,司法理论和民法基础。”
吴科长说:“我是警校毕业的,干这行光靠警校学的那点东西越来越觉着不够用。现在法制建设进展很快,法律法规越来越健全,不懂法律干不好警察这一行。我想报考政法学院
法律进修班,你帮我找点复习资料,还有其他需要你帮忙的事,到时候再麻烦你。”
博士王见是这事,很高兴,大包大揽地说:“回去我就把有关资料和报名表格给你寄来,还有入学考试的复习提纲,在职政法工作人员录取分数线可以降低两个分数段,估计你没啥问题。这是好事,我全力以赴。”
见博士王这么痛快,吴科长也很高兴,说:“当警察的,穷,请你吃便饭没劲,豪华餐又请不起,干脆我请你打枪吧,过过枪瘾。”说着拿过包着被解体了的五四手枪开始装配。
博士王说:“这把五四保护的真好,烤蓝都没磨掉。”
吴科长说:“当博士、搞法律、写书、打官司你都比我强,可唯独玩这玩意儿我比你强。”
博士王说:“未必。”
吴科长把零零散散的枪往博士王眼前一推:“你只要能装起来,我就算输,晚饭我也包了。”
博士王笑笑,拎过桌上的蒙眼布,把眼睛蒙好,然后摸索着开始装配。弹簧、销钉、枪管、保险……片刻,枪装好了。吴科长接过枪,哗啦哗啦拉了几次拴,又试着击发两次,满意地说:“还真行,比我差不到哪去。”
博士王摘下眼罩,夸张地说:“男爷们哪个不爱摆弄枪?我爹是老兵,从小我就玩,从德国勃壳到日本狗牌,从三八大盖到六四式机枪,都摆弄过。老爹离休,去世后就再也动不上这玩艺了。”
“那好,今天就让你好好过过瘾。”吴科长抽屉里抓了一把子弹,数也没数递给博士王:“你有车没?”
博士王说:“摩托车。”
吴科长说:“那咱坐你的车去靶场。”
博士王说:“别急,今天认识了今后就是朋友,留个联络暗号。”说着掏出一张白色卡片,递一张给吴科长,吴科长当警察,自然没印名片,在博士王给他的空白卡上写好自己的住址、电话、手机交给了博士王。
博士王很满意,此次海兴之行收获不小,跟吴科长交上朋友,是他此行的额外收获。他认定,吴科长这人直爽、正义,可交。过了枪瘾,晚饭他请吴科长涮肥牛火锅,吴科长说要兑现诺言埋单,他拒绝了,吴科长笑笑,脸微红,说:“要让我埋单,我还真没带那么多钱。”
五
这是靠近车站的低档旅社,过去曾是一家生产卫生纸的街道工厂,一直在破产的边缘晃荡,工人每个月只能发个饭钱,刚够买粮食。在改革的大潮中,街道想把这个厂租赁给个人,只要能养活住人就行。现如今企业养活人是越来越难了,就这个条件都没人敢接受。后来,街道办事处见厂子实在办不下去,干脆把机器拆了卖废钢铁,把厂房用纸筋板隔成小房间,用卖机器的钱买来一批旧木板床,每个房间支上两张,全体工人摇身一变成了旅馆服务员,于是卫生纸厂成了旅馆。这种旅馆的唯一优势就是价格便宜,迎合了中国大多数人的消费水平,生意倒也不错。
眼下程铁石的经济能力也只能住这种旅馆。虽然墙不隔音,可终究是两个人的房间。虽然没有窗户,可构成房间的六面墙倒有五面能从孔缝中慷慨地把日光传送进来。被褥倒是一客一换,可是旅客住进来后便别奢望再有人给你换洗床单被罩。黑头适应性强,住哪都无所谓,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四处溜达,顺便倒腾点小零碎挣几个零钱花,程铁石也不去管他。跟博士王分手后,再没任何消息,他按耐不住焦虑,给博士王打过几次电话,却总没有人接。打了几次传呼,也没见回话。他几次跟黑头聊天时追问黑头,博士王到底怎么回事,黑头一口咬定,博士王肯定在行动,只要事情有了进展他肯定会来找他们。黑头充满信心,程铁石不能追得过紧,终究自己是求人家帮忙,人家并没有欠自己什么。无奈,只好在焦虑中等待,在等待中加深焦虑。有时见程铁石痛苦万状、焦愁不堪的样子,黑头也不好受,就劝他:“一年多都熬过来了,这几天有什么?”程铁石想想他说得倒也对,但却仍然无法让自己的心情改善一些。
这段时间,他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写告状材料,他自己也怀疑,写这些东西到底会有什么作用,可是他还是不断地写,写成了又不断的改、不断的抄,以此来给自己制造点新的希望出来。精神的煎熬让他吃不下、睡不着,环境的恶劣更增加了他精神上的痛苦。他清醒地认识到,在人生之路上,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与苦难。
中秋之夜,黑头被几个生意上的朋友拽去聚餐,黑头拉程铁石一块去,一来黑头的那些朋友他都不认识,与生人坐在一起别扭,二来他的心绪坏到极点,根本打不起精神喝酒寻欢,更不愿意自己的恶劣心情扫了别人的兴,便借故说自己头痛,坚拒未去。晚饭,他硬逼着自己吃了一碗面条,便回到房间给那台十二吋的黑白电视做伴。中央电视台正在播放中秋文艺晚会,电视里的热闹喜庆场面更反衬出室内的孤寂与冷清。程铁石想起了远在南方的妻子和女儿,此刻,她们也许跟他一样,借看电视来消减对远方亲人的思念,可谁也明白,靠电视是无法冲淡亲情思念的痛苦的。至今,程铁石并没有将发生的事情真相全部告诉家里,他怕妻承受不了这巨大的灾难。他想独自默默地把这一切都承受下来,然而,久不归家这个简单的事实已让妻感觉到,他在外面肯定遇上了很大的麻烦。电话里,妻曾几次提出要来东北看看他,他当然也希望妻能来陪伴他一段时间,可妻自己还有工作,而且他也不愿意让妻知道事情的真相,便以各种理由阻止了她。
“身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程铁石真切地体会了这诗句中浸透的思乡的悲情与思亲的痛苦。
程铁石视而不见地看着闪烁不定的画面,心被离愁别绪紧紧攫住,寂寞与孤独象无形的巨手卡住了他的脖子,让他透不过气来。再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