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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和巴林说:“抱歉,我的乐器留在门廊里了。”“那你们把我的琴也一起带过来吧。”索林说。他们回来时拿了两把跟他们的人一样高的六弦提琴,还带来了索林的竖琴,用绿色的布包着。这是一把漂亮的金色竖琴,索林拨动琴弦,音乐声即刻响起。它开始得这样突然,又这样悦耳,比尔博听得忘记了一切,不知不觉地被带到一片神奇月光照射的幽暗国度,远远超过沃特河,远远离开希尔山下,他的霍比特人洞穴。
夜色从面对着希尔山山坡上的小小窗户进入了房间。炉火在颤动──现在是四月──他们还在继续演奏,甘达尔夫那长胡子的影子在墙上摇曳。
黑暗充塞了整个房间,炉火渐渐熄灭,影子也消失了,可是他们仍然在继续演奏。突然问,他们一边演奏,一边一个接一个地开始唱起歌来。那是怵儒们在他们古老家园的深透处,用他们那深沉的嗓音所发出的歌唱。这里摘录的,是他们歌中的一个片断。只是不知道没有了他们的音乐,人们能否想象得到歌曲的原貌。
翻越寒冷的远山穿过雾和云,到那古老的岩穴与暗室深处,我们要在黎明前从这里出发,去探寻魔法禁制的灿灿黄金;昔日的侏儒产生出强大诱惑,锤子敲响就好像钟声叮当,那深邃之处一切都在昏睡,在空心的山岗下幽暗的殿堂;那古代的君王小精灵的主人,拥有过多少金光灿灿的宝藏,他们锻造制作,往那剑柄上,嵌进颗颗宝石的闪光;在银项链上串起难灿的群星,在王冠上镶上龙的火光,他们在一股股金缕之间,织进那皎洁月色和明亮太阳;翻越寒冷的远山穿过雾和云,到那古老的岩穴与暗室深处,我们要在黎明前从这里出发,去找回我们遗忘已久的黄金;他们雕刻出金杯和金色竖琴,都在地底下长久地静静存放,听不见人们当年的歌声,也听不见小精灵当时的吟唱;松涛在高处怒吼,夜风在发出哀号,烈焰熊熊扑向四方,树木像火炬被一一点亮;山谷里钟声在鸣响,人们面色苍白,抬头仰望,巨龙的愤怒比大还强烈,扫荡他们的高楼与平房;山岭冒起烽烟遮蔽月光,侏儒们听见命运之神的脚步声响,他们逃出殿堂纷纷倒毙,在巨龙脚下,月色苍茫;翻越寒冷的远山穿过雾和云,到那阴沉的岩穴与暗室深处,我们要在黎明前从这里出发,去收回那失去的黄金和竖琴。
侏儒们唱歌的时候,比尔博感觉到有一种爱流贯他的全身,他感觉到那些他们用双手、用智慧和魔法制造出来的美好事物。
他感觉到保儒们那种强烈到嫉妒的爱,那种心灵的渴求。于是图克家族的血统在他体内开始苏醒,他希望去看看那些崇山峻岭,去倾听松涛和飞瀑,去探索神秘的岩洞;他希望随身佩带的是长剑,而不是手杖。他朝窗外望去,树顶上那幽暗的天空中,星星露出光芒。他想象着侏儒们的珠宝在那黑漆漆购岩穴里闪闪发亮。
突然,沃特河对岸的树林里升起了一股火焰──也许是有人在燃起柴火──他想像那掠夺成性的恶龙正来到他这宁静的希尔山上,把整个山岗都燃成一片火海。他打了一个冷颤,于是很快的,他恢复成了那位住在希尔山下的、平平凡凡的巴金斯先生了。
他颤抖着站起来,心里一小半想的是去拿盏灯来照明,一大半想的是趁着假装去拿灯时溜之大吉,然后躲到地窖里的啤酒桶后面,一直等到林儒们全都走了才出来。突然,他发现音乐和歌声都停止了,他们在黑暗中用一双双发光的眼睛望着他。
“你要到哪里去?”索林问。他的语气显示着,比尔博那“一大半”、“一小半”的两种盘算,看来都已经被他猜透了。
“来点灯光怎么样?”比尔博有点歉意地说。
“我们喜欢黑暗,”侏儒们说:“黑暗里才合适于黑暗的勾当!
还有很多个钟头才天亮呢。“
“是的,是的!”比尔博说,赶紧坐下来。但他坐偏了,没坐到凳子上,坐到壁炉的护栏上了,碰倒了拨火棍和铲子,发出一阵响声。
“嘘!”甘达尔夫说:“现在由索林发言!”
索林是这样开始演讲的:“甘达尔夫、各位侏儒、巴金斯先生!
我们现在聚集在我们的朋友和同谋者的家里,他是一位极其优秀、胆大妄为的霍比特人──愿他脚趾上的毛永不脱落!他的美酒佳肴真令人赞赏!”他停下来吸口气,同时准备接受比尔博礼貌的回应。但是比尔博却没有跟他配合,他嘴里正在嘟嘟哝哝地抗议别人称他是“胆大妄为”
的,特别糟的是称他为“同谋者”!尽管他没有发出声音,可是觉得很狼狈。
索林接下去说道:“我们聚集在一起,来商讨我们的计划、我们的方法、手段、政策和策略。很快地,在黎明之前我们就要出发去作一次远行。
我们这一去,其中一些人,也许是全部的人(除了我们的朋友兼顾问,足智多谋的巫师甘达尔夫之外),可能永远也回不来了。这是一个庄严的时刻。我想大家都清楚我们的目标c 对于令人尊敬的巴金斯先生,还有对一、两个年轻一点的侏儒来说(比如,我想,对奇利和菲利来说,对吧),我们此刻的形势也许需要作一些简短的解释。
“
这就是索林讲话的风格。他是一个有身份的侏儒。如果让他讲下去的话,他可以一直这样讲到口干舌燥,其实他所讲的事情无一不是在座所有的人早已知道的。但是他被粗暴地打断了。可怜的比尔博再也受不了了。听到“可能永远也回不来”这句话,他就觉得身体内部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呼,很快地,这尖锐的叫声就像火车头开出隧道口时发出的汽笛声一样,爆发出来。所有的殊儒们都跳起来,碰倒了桌子。甘达尔夫用他的魔杖的尖端击出一阵蓝光,在他那焰火般的双目凝视下,可以看到可怜的比尔博跪在壁炉前的地毯上,抖得就像一块正在融化的果冻。接着,他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不停地叫喊:“我遭电击了,我遭电击了……”喊了一遍又一遍,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只听见他说这一句话。于是他们把他挪走,放到起居室的沙发上,在他手边放一杯饮料,然后回去讨论他们见不得光的勾当。
“这个小家伙容易激动,”大家坐回原位后,甘达尔夫说:“这种怪病发作起来真逗。不过在霍比特人当中他已经是最好的人选之一──在危急的时刻会像一条龙那样勇猛。”
如果你见过一条龙在危急时是什么样子,你就会明白,用这来形容任何一个霍比特人,都是一种诗歌式的夸张说法。即使老图克的高叔祖布尔劳勒也不例外。他在霍比特人中算是很魁梧的,甚至能够骑大种马。他曾在格林菲尔战役中向格兰姆山的众妖魔挑战,用一根木棒把他们的大王高尔芬布尔的头整个儿打掉。那颗头颅在空中飞了上百码远,最后落入一个兔子洞里;战役就这样取得了胜利,与此同时,高尔夫球这种运动就这样诞生了。
在同一时间,这位布尔劳勒的比较斯文的后代,在起居室里渐渐苏醒过来。过了一会,喝了点东西,他紧张地爬到客厅的门边。下面是他听到的内容。
格罗因在说话:“哼!(或者是类似打喷嚏的声音)你认为他行吗?不管甘达尔夫怎么夸这小矮人如何的勇猛,但是他激动起来发出的那种尖叫声,肯定会把恶龙和它的亲戚们都吵醒,然后我们这帮人都会被杀掉。我觉得这种叫声听起来与其说是激动还不如说是害怕!
实际上,如果不是门上有记号,我当时一定会以为是找错房子了。我在门口看到他动作匆促、气喘吁吁的样子,心里就很疑惑。他看上去比较像是一个杂货店老板,而不像一个窃贼。”
巴金斯先生拧开门把走进去。图克家族的血统显露了出来。
他突然觉得,为了使别人认为自己是勇猛的,他愿意舍弃床铺和早餐。“动作匆促的小家伙”这番话,几乎使他真的变得勇猛起来。
后来有许多次,巴金斯家庭这边的血统使他一再后悔他现在所做的事,他对自己说:“比尔博呀比尔博,我这个笨蛋,竟然卷入这件事情,上了贼船。”
“请原谅,”他说:“我刚才在外面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我并不想假装明白你们所讲的事情,还有你们提到的有关窃贼的事;不过有一点我认为我是对的(他自称这是摆架子),那就是我相信你们一定以为我不行。我会让你们刮目相看的。我的门上并没有什么记号,那是一个星期之前才油漆的──我倒是十分肯定你们是进错门了。在大门的台阶上一见到你们那可笑的面孔,我就已经怀疑了。不过你们就当是没找错吧。告诉我你们想要我怎么做,我可以尽力去做,就算要我从这儿走到最遥远最遥远的东方,去跟那穷荒中凶残的怪虫搏斗,我也在所不辞。我有一位曾祖的曾祖的曾祖,布尔劳勒。图克──”
“对,对,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格罗因说:“我讲的是你。我向你保证这门上有一个记号,或者是以前有过一个记号──是那种干这一行的人通常用的记号。这记号的读法是:窃贼想做一笔好生意,兴奋刺激,报酬公道。如果你喜欢,也可以改用‘专业寻宝者’这个称呼,而不用‘窃贼’这个字眼。有些人已经这样做;不过对我们来说,什么称呼都是一样的。甘达尔夫告诉我们,这一带有个人曾经想找一份‘工作’,还告诉我们他安排在星期三的茶点时间在这里开一个会。”
“记号当然是有的,”甘达尔夫说:“是我亲自做的。我是有充分的理由的。你们请我帮你们的探险队找第十四位成员,我就选中了巴金斯先生。就让所有的人说我选错了人或选错了人家吧,你们完全可以维持十三人不变,同时也保持‘十三’这个你们喜欢的数字的所有坏运气:或者干脆回去挖煤。”
他这样怒气冲冲地盯着格罗因,使得那株儒赶快缩回到椅子上,而当比尔博想开口问问题时,他转身对比尔博皱着眉头,他的浓眉坚得高高的,直到比尔博把张大的嘴巴闭上。“这就对了,”
甘达尔地说:“我们不要再辩论下去了。我已经选定了巴金斯先生,对你们大家来说,他应该已经够好了。我说他是窃贼,他就是窃贼,或者到时候就会是个窃贼。他身上的好东西比你们猜想的还要多得多,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有这么多优秀的条件。你们都有可能(也许吧)活到懂得感谢我的那一天。现在,比尔博,我的孩子,去拿灯来吧,让我们弄点光线来照亮这个!”
在一盏泛红色光晕的大灯照射下,他在桌面上展开了一张类似地图的羊皮纸。
“这是你祖父思罗尔制作的,索林,”他回答侏儒们提出的问题说:“这是一份关于芒了山的计划。”
“我看这东西对我们没有多大帮助,”索林瞥了一眼之后说:“那座希尔山和它周围的原野我记得够清楚的了。我也知道黑森林在什么地方,还有枯石南(住:石南为植物名)荒地,那是龙繁殖后代的地方。”
“芒丁山上用红色标着一条龙,”巴林说:“其实根本不必看图都能很容易找到它的。”
“有一点你们都没有注意到,”巫师说:“那就是秘密人口。你们看西边的那些神秘古文字,还有指向它的,从另一些文字那儿伸出来的那只手(请参看本书开头的地图,即可见图上有古文字),那是标示着一条秘密通道,通往地下诸殿堂的。”
“那里也许曾经是秘密,”索林说:“我们怎么知道它现在仍然是秘密呢?老斯毛格在那儿已经住了许多年,关于那些岩洞,有什么该知道的东西,它早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弄清楚了。”
‘它本来可以这样做──但是一年又一年地过去,它一直都没能这样做。“
“为什么?”
“因为山洞大小了。这些古文字说那个洞穴‘门高五尺,三人可并肩而进’;斯毛格爬不过那样子的洞,即使它还是一条小龙的时候,它都钻不进去;而在吞噬了这么多侏儒和戴尔人之后,就更钻不进去了。”
“这对我来说是个大大的大洞,”比尔博尖声地说。(他对龙没有什么经验,他只对霍比特洞穴有经验。)他又一次变得心情激动、兴趣盎然,以致忘了要缄口不言。他喜爱地图,他的厅堂里就挂着一幅当地的大地图,图上用红墨水标出他最喜爱的散步路线。“且不说那龙吧,一个这么大的洞门怎么可能对外界所有的人保持秘密呢?”
他问道。你得记住,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霍比特矮人呀。
“保守秘密的方法多的是,”甘达尔夫说:“不过这个秘密到底是怎样保守住的,我们还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