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不着忙说话,只是冷冷地望他,足足有十秒钟,然后轻声地,然而又十分清晰地说:‘我是市纪委的!’
“说完,我就观察他的脸色,只见他的脸色立即白了一下。虽然是一瞬间的事,但我是吃什么饭的?我就是靠眼睛吃饭的!这是一探。接着我就递给他一张名片,观察他的手,只见他的接名片的手在微微颤抖,一般人当然看不出来,但我是什么眼睛?这是二探。接下来观察他的举止,常规之下眈一眼名片就行了,但他却长时间愣在那儿看名片,这说明他没看进去,走神了,这是三探。这时我轻声问他:‘最近还好吧?’他却没有听见,招呼我坐坐坐,递烟,点火,却打不着火,这说明他心虚神乱,这是四探。通过这四探,我基本断定,这人屁股上有粪!
“话又说回来,像他们这种人,有几个屁股上干净的?我这么‘四探’,不过是确认一下罢了。在我下的几十个单子中,每一探都探到腰上,还没有一个探歪的。
“落座以后,呷了几口茶,我就对他说:‘你要当心啊,有人要搞你哩。’这叫‘寒’,寒他,进一步扫光他的底气。接着我对他说:‘你也不要紧张,纪委对干部是实事求是的,是负责任的,不会成为少数人泄私愤、图报复的工具;哪些该查,哪些不该查,是有尺度的。’这叫‘灰’,灰他,让他觉得眼前灰蒙蒙的,周边云遮雾罩,脑门前又有一线光亮。接下来就该‘亮’了,也就是亮刀子,我对他说:‘根据委里的部署,《反腐倡廉》将成立理事会,炅常委(兼纪委书记)对这事非常关心,作了许多重要指示,并亲自担任名誉理事长。这是展示自身清正廉洁形象的极好机会,也是支持纪委工作的重要渠道。我们诚邀你担任理事会副理事长——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当的,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挤不进来哩。’
“经过‘四探’和‘寒’‘灰’‘亮’这三招,没有不乖乖就范的。我跑了几十家单位,还没有豁过牛鼻子。何况这十万块钱又不要他毕崂掏,这个口袋转到了那个口袋罢了,乐得卖一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毕崂当场就把单子签了,还让财务当场把支票给我。搞定!”
听罢他的介绍,我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这是一种会心的笑,佩服的笑,击节赞叹的笑。歪才也好,怪才也好,你不得不服才,社会心理学,行为心理学,官场心理学,腐败心理学,等等的心理,这家伙算是融会贯通化为绕指柔了。看来他的“大学”确实没有白上,而把“理论”与“实践”结合得如此之好,如此之快,简直是一个奇迹,这也说明他的资质出群。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我吴志祥发了大财,成了大人物,我一点也不会感到奇怪。
结账的时候,吴志祥多要了一瓶珠湖老白干,带走了。
第四章 吴志祥与“逼良为娼”的故事天才的创意(3)
这次作别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与他碰面。不过,电话是常通的,一聊就是半天。广告人做得很好,吴志祥的身家渐渐厚重了起来。我问他:“一个月进账多少?”他叹一口气说:“给人家打工,能有多少赚头?顺手的时候一个月十头八万的,棘手的时候一个月才五六万。”我说:“五六万还嫌少啊?我一年还挣不到这个数哩。”他说:“你们坐机关的,那叫干活?八点上班九点到,先泡茶后看报,领导面前照一照,半天过去了;下午睡一觉,单位绕一绕,网上妹妹聊一聊,准备下班了。那不是干活,那是带薪疗养。”我被他说得笑了起来,嗔道:“别胡说。”
他在电话里时常流露出自己当老板的意思,我以为他说说而已。不想半年之后,他果真注册了一家广告公司。只是公司的名称土得掉渣,叫“包你发广告策划公司”。我在电话里笑他:“俗套了吧?包你发,感觉很农啊。”他说:“外行了吧?取名字就是要一针见血、一刀见红。‘包你发’平中见奇,俗中有雅——我们搞策划的,就是要让企业经过包装后火起来发起来,这个名称再合适不过了。”我问他:“公司主理哪些业务?”他说:“以策划为主,代理也搞。”
开业那天,吴志祥来了好几次电话,邀请我去,可我有事在身,实在走不开。事隔多日以后,有一次我路过那儿,顺便到他的公司看看。公司比我想象的要气派得多,在一个写字楼的八层,整个C座全包下了,大约有七八间,分好几个部门。总经理室在最里面,外间照例有一个女秘书坐镇。玩得像真的,也有女秘书了。
女秘书很优雅地拦住我,问道:“请问,您找谁?”
都到门口了,还能找谁?“找吴志祥呗。”
“找吴董……您有预约吗?”
谱真大呀。我摇了摇头:“没有预约。”
“对不起,没有预约,您不能进去;吴董他很忙。”小姐语气很温柔,但脸上冷若冰霜。
这时,里间的门开了,吴志祥探出头来,向我招招手说:“听声音像是你,果然是你。进来进来!”
“我没有预约,你很忙,有时间接待我吗?”我故意逗道。
“嗨,什么预约不预约的,那都是摆谱的给外人看的,咱俩谁跟谁呀。”
于是我笑着进去了。落座以后,秘书小姐沏了一杯茶来,放在我面前时朝我嫣然一笑,然后退出,顺手将门带上。
“现在玩大了,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哩。”我调侃道。
“你我都知道这是俗套,可在商言商,商场上就讲究这些关门过节。其实岂止是商场,市面上哪行不都是这样?有时我在里面闷得慌,很想跟人说说话,这时外面有人找,我故意让他等一个小时,为什么?让他感觉我很忙,业务多了才忙嘛。部下也是这样,不能让他随便就能见面说上话,要保持一种居高临下的架势。就像你们机关的领导,见谁不见谁,什么时候见,是大有讲究的,为什么?有距离才会神秘,神秘才会有威信嘛。”
“原来威信是这么来的呀?”我笑道。
“你还别不相信,真正的威信就是这么来的。”他也笑道。
说笑了一阵后,我问他:“业务怎么样?”
“业务当然没话说喽,没有业务,我敢开业吗?”
“好啊,”我用指头点点他,“无证经营,你好大胆啊!”
“书卷气了吧?世面上哪个不是边经营边办照?有的试营业都几年了才领证。别说是经商,就是婚姻大事,有几个正儿八经的办了照后才营业的?不都是试营业试大了肚子才去领证?这都算老实的了,有的轮流同居,永不办证呢。”
“有你这么比的吗?”我哈哈大笑,“看来我们是跟不上趟喽。”
大概是怕我对“书卷气”多心,吴志祥补充道:“书卷而不书生,清高而不轻傲,老成而不老实,平和而不平庸,党同而不伐异,同流而不合污,内敛而不内向,举扬而不张扬,这也是一种人生境界啊,而且是较高的人生境界哩!”
我又被他说得哈哈大笑起来,尤其是最后的“二扬说”,十分的油滑而又妙趣。想不到吴志祥还练就了一套好嘴舌,其功力几乎不在高一举之下。
“你猜一猜,我的第一笔业务是什么?”吴志祥微笑着望着我,表情看上去十分的神秘。
“这我怎么猜得出来?”我摇摇头说。
“你曾经见过,吃过。是咱俩同时遇着的,不过我做了有心人罢了。”他说。
我想了想说:“不会是珠湖老白干吧?”
他点了点头,一拍掌道:“英雄所见略同!”
“天哪!酒的竞争血肉横飞,酒类的策划山穷水尽,我就不信,你还能想出什么鬼点子?”
“不是孙猴子,不上花果山;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他得意地说。
我得承认,我的好奇心被吊起来了,吊得高高的。我递上烟,点上火,几乎是巴结的语气:“说来听听,你有什么馊主意?能够打动酒厂老板,不馊得发酵怎么行?快说来听听!”
“别急嘛,容我慢慢道来……你还记得吗,那天一见到珠湖,我就来感觉了……结账的时候……”
结账的时候,吴志祥外买了一瓶,带了回去。
吴志祥把玩着这瓶酒,爱不释手。实在馋不过了,就潮个嘴。就这么七潮八嘬的,个把月以后,这瓶酒就见底了,相应地,一个绝妙的策划在他的腹中生成了。
吴志祥郑重其事地把这个策划写成文案,题目叫《关于老白干类白酒的市场引爆策划案》,拿到公证处要求公证。公证处审查了这个文案,虽然此前从未有过类似的案件,但公证的要素并不见缺,便同意为他公证。交了一笔公证费后,吴志祥如愿拿到了公证书。
怀揣公证书,吴志祥直奔酒厂而去。
珠湖酒厂坐落在里下河地区的珠湖旁边,珠湖老白干取的是珠湖之水酿制而成,已有几百年的历史,定型也有上百年了。里下河地区河汊纵横,湖塘密布,自古以来交通闭塞。这么好的酒也就几十里香,外面鲜有人知。百年老厂,负担也就格外的重。秦厂长惨淡经营,也只是勉强维持,百年老厂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吴志祥大摇大摆来到了厂长室。
秦厂长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见来人气宇轩昂,衣着光鲜,进门的时候目空一切,估计是省长以上的干部,便颤声问道:“你……”
吴志祥朗声说道:“你先别问我姓什名谁,何方神圣,有何来历,我先问你,你这个厂长是怎么当的?”
这句话激得秦厂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嗫嚅着说:“你这话从何说起?”
吴志祥从包里拿出那只珠湖空酒瓶,往桌上一蹾,说:“你抱着个金饭碗直嚷肚子饿,端着个夜光杯直喊嘴巴干,你呀!”
第四章 吴志祥与“逼良为娼”的故事天才的创意(4)
秦厂长一时弄不清这个不速之客是骂他呢,还是恭维他呢,继续嗫嚅道:“此话怎讲?”
“你有天下最好的老白干,为什么只是窝里香?好酒不怕巷子深,那是马王堆的竹片上写的老黄历!现在的世道,好酒单怕巷子深哪!这个曲,那个酿的,都什么东西啊,炒得地球人都知道;你有这么好的酒,怎么总是在里下河里打漂漂?”
这句话搔到了秦厂长的痒处,秦厂长一拍大腿说:“可不是嘛!这么好的酒,闷在这里下河里,天道不公啊!可我们什么脑筋都动过了,什么劲都使过了,就是不见起色。冤枉钱还不知砸了多少呢。唉,人有人的命,酒有酒的命,认命吧……”
吴志祥掏出那张公证书往桌上一拍,说:“你照我这个方案做,不在市场上引爆一颗原子弹,我家的祖坟你尽管去扒!祖宗八代的牌位你尽管去砸!”
秦厂长瞄了一眼公证书,说:“什么方案,还要去公证?”
吴志祥从公文包里拿出方案概要,往桌上一掼说:“反正公证过了,我不介意让你看看,你看了也不能模仿。做老白干的有几十家,你不要自然有人要。我可告诉你,我这套方案逮谁火谁,火谁发谁!到时候挤破你厂门的,可不是像现在来要债的,是来找你批条子要酒的!”
秦厂长拿过方案看了起来,看着看着,手就抖了,接着腿也抖了。似乎为控制情绪,他掏出一支烟叼上,拿起打火机点火,怎么也点不着,原来是香烟衔倒了。他把香烟倒过来叼上,吴志祥适时为他点上火。这根烟一直没有离开秦厂长的嘴唇,一支烟烧完了,材料也看完了,秦厂长拿起电话,拨到行政部,吩咐道:“准备一桌酒,我要接待重要客人!”
吴志祥抬腕看表,才十点多钟。
到底是酒厂的人,几杯酒下肚,秦厂长渐渐地镇静了下来。秦厂长说:“兄弟,咱们这地方虽说是鬼不生蛋,可这厂毕竟是百年老厂,我大小也是个一厂之长,包装策划,我多少是懂一点的。你这套策划,说句老实话,我看了当时血就奔起来了,我怀疑上门的是不是人?是人哪能想出这么个绝点子?当然了,我一个人看中还不行,还得大家碰碰头论证论证。话题再扯到开头,上门推销的我见得多了,十有八九连门都进不来,可你这套开场锣鼓还是蛮镇人的,说句大实话,我当时还真被你镇住了,就冲这一点,你就不是凡人!”
吴志祥这会把高腔高调收了起来,与秦厂长也称兄道弟、掏心掏肺了。两人谈得甚是投机。
秦厂长把吴志祥留下来住了两天,在这两天里,秦厂长召开了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