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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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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纪夫人费尽心机,牺牲自己才保全了你”安思危拿白帕子沾了沾嘴,道:“可惜你瞧瞧,这天地之大,哪里都容不下你,你说你便是从我手心里逃了出去,你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纪川张口刚要答,他抢了口。

  “你是想说陆长恭吗?”掩着嘴咯咯笑了,安思危万分好笑的看她,“阿萤啊,你居然还没有死心?你忘了再城根儿下时,陆长恭说什么吗?”伸手拍了拍纪川的脸,道:“他说他没时间,没时间。”

  纪川所有的话就枯竭在喉咙口,像结了冰碴,吐不出,咽不下,吞吐都生生的疼,张了半天的口,闷声道:“我还有我大哥”

  安思危笑的越发不可思议,仿佛是天大的笑话,“一个从未见过,只听过名字的所谓大哥?阿萤,你活下去的理由还真真的让我吃惊。”

  纪川抿着嘴一言不发。

  安思危松开她的下颚,整了整衣襟,神色缓和不少道:“阿萤,其实公公也不想为难你,你只要乖乖的告诉我,你娘将小太子送到了哪里,我就放了你,甚至还可以送你进宫去找你大哥。”

  纪川眉睫一掀,定定的看他。

  他点头,蹲下身子抚摸纪川的头,叹气道:“乖,告诉我小太子被你娘送到了哪里?”

  “我不知道。”纪川看着他,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耳光甩在她面上,五指红印,安思危扯起她的头发,眯眼道:“当年你娘临死之前明明告诉了你,你当我是瞎子?”

  纪川一言不发。

  安思危甩开她,冷笑,“阿萤,你了解公公我有耐心的很,不怕你不讲。”坐回椅子,剔眼看她,“你不是功夫了得,凭着一把大刀就得到陆长恭的赏识了吗?”瞧着自己的尾指,笑道:“那不知我将你的手筋脚筋都挑断,成了废人你会不会安生一点?”

  纪川猛地抬头。

  安思危对身侧的两名白衣刀剑客略微示意,两人上前左右按住了纪川,安思危起身,剔着指甲道:“就让公公我亲自侍候你。”

  那一声惨叫惊的偷瞄在房外的店小二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奔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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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萤

  她昏昏迷迷间听见有人叫她,睁开眼是暗暗幽幽的夜,有一盏灯,一星星的微弱,头顶上吱吱呀呀的响。

  她抬头,一点温热热的液体落在脸上,伸手一摸,满手的血红,头顶吱吱呀呀晃动着个赤裸女人。

  浑身的鲜血,被吊在刑架上,整个右腿白森森的只剩下一条腿骨,没有肉,她看见腿根处猩红的肉芽,滴答滴答的落着血。

  身旁一堆的肉片。

  她吓的张口,想喊娘亲,那女人却直勾勾的盯着她问,“你是谁?”便紧抿了嘴不敢吭声。

  安思危在旁边扯着她的头发迫她仰起头,指着那女人问:“她是你娘吗?”

  “我根本不认识她!”那女人抢一步否认。

  安思危便笑了,拍她的头,温声对她道:“你也不认识这个女人吗?”

  她看那女人一眼,那闪闪烁烁的眼睛并不看她,直到她点头。

  安思危也不再问她,只是笑着拿起桌上的一把小尖刀,挑着她身旁的一堆碎肉片道:“瞧瞧,小李子的这刀工多好,一条腿割了这么多。”挑了一片晃在她眼前,“吃了它,你吃了它我便信你说的。”

  猩红的肉片,一丝丝的小血管小肉芽清晰可见,她胃里一阵翻滚,禁不住往后躲。

  安思危一把扯住她,眯眼笑,“吃块肉而已,你怕什么?她又不是你什么人。”又递到她嘴边,“来,乖乖吃了它。”

  一丝丝的腥,白肉红血,她慌张的抬头看那女人,那条腿,白生生的骨头,再忍不住猛地推开安思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安思危扯过她,尖刀抵在她喉咙口,问那女人,“纪夫人,你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尖刀一凛,贴在她肌肤上,他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将小太子送到了哪里?若是不讲我也让小李子在她身上练练刀工!”

  “不要!”那女人顿时慌了神色,不迭道:“我说,我说,安公公我求你放了阿萤”

  安思危松手,“早如此也不必受那份苦了。”

  “你放我下来”女人极安静的道:“我只告诉阿萤。”





第34章 三十三
  她记得那天夜里,娘亲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她不敢去看娘亲的腿,小声哭的厉害。

  娘亲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阿萤不哭,娘不疼。”

  她哇的一声就放出了声哭,娘亲捧着她的脸,伸手替她抹眼泪,她看到娘亲眼睛里闪闪烁烁。

  娘亲道:“阿萤,你忘了答应过娘什么吗?不能哭,你哭了娘会心疼,爹也会心疼”

  她却止不住,她怕极了,这天地里她看不到光,她问道:“娘亲我们会死吗?”

  娘亲搂着她,再满眼的笃定,“不会,阿萤你要好好活下去,你还要帮娘去看你大哥,娘都没来及看他娶媳妇呢”

  “那娘亲呢?”

  娘亲忽然就不讲话了,看着她浑身都抖的厉害,片刻后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放声大哭。

  她从没见过娘亲哭的这样大声,仿佛要将整个肺腑都掏出来似的嚎啕,一声声道:“我的阿萤我的阿萤,以后娘不在了,谁来看护你”

  我的阿萤,我的阿萤

  娘亲几乎要将她揉碎在心脏里,那之后再也没有人这么为她哭过。

  安思危催促娘亲快讲,娘亲在她耳边极低极低的说了一句什么,有看她,仔仔细细的道:“娘同你讲的话,你要记牢了,谁都不要讲像娘一样,我不讲出来,他就不会杀了我,明白吗?”

  她似懂非懂的点头,只要不讲,她就能活下去。

  娘亲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笑,她不知道娘亲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小刀,直到娘亲刨开自己的肚子,那些热滚滚的血烫在她手背上,她才低头看到,娘亲肚子里血肉模糊的事物,腾腾冒着热气。

  她在那天夜里忽然一无所有,除了一个与她无关的秘密,什么都没有了。

  她抱着这个秘密一直活到如今,几番生死都没有讲过,因为娘亲要她活下去,她要帮娘亲找到大哥,看他娶媳妇。

  再难熬的夜里,她只要想到大哥,什么都无所谓了。

  可如今,她在大雪的夜里,在血泊里抽搐四肢,忽然从未有过的颓丧,颓丧的像是死掉了一般。

  她在昏昏沉沉间看到了顾小楼,看到了沈环溪,看到了止水,也看到陆长恭

  她的大刀,她的东厂,她的兄弟们今后都不会再有了。

  除了杀人她什么都不会,如今她连杀人都不会了她不知道,如果她没有手脚

  如果她没有手脚,这东厂还容不容得她?

  如果她没有手脚,陆长恭还会不会要她

  她是那么那么那么喜欢东厂,那么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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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似乎睡了一下子,再醒来她被放在了车厢里,马车动荡,一直在向前行,愈发的远了,远了。

  不知道行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了住,安思危蹙眉挑帘,“什么事”话未完便起了刀剑争鸣声。

  她听见安思危万分诧异的道:“我还真没想到,你会来救她。”

  她心头突突跳动,几乎在一瞬开心的要疯了,这巨大的欢喜将她的整颗心脏涨的满满。

  她不能动弹,看着安思危跃下马车,一阵的刀剑鸣响,不用看,不用确认,她都能猜到是谁。

  她就知道陆长恭一定会来救她,像以前那么多刺一样,无论她在哪里,闯什么祸,他都会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没有例外。

  马车外的厮杀声渐渐止了,不知道谁说了一声,“不要追了。”之后再没有声音。

  她顿时慌了,拼了命的往马车外挪,喊道:“督主我在这里!督主”

  一双手挑开了车帘,漫天满地的大雪苍白,晃的人眼前一花,她看不清来人,只一把攥住了来人的衣袖。

  那人沉默片刻后,声音如隔云端,恍惚而来,“可惜我不是你的陆督主。”

  她忽然就傻了住,什么都想不得,反应不过,只看着眼前逐渐清晰的人,一颗心突地落地,再没有希冀。

  “怎么是你怎么是你”怎么是你舒曼殊。

  舒曼殊站在车厢外,满腔的火却在看到她时,什么话都讲不出来了,他见过很多次伤痕累累的纪川,但没有一次像如今这么颓丧,那双野兽似地眼睛里幽幽洞洞,攥着他袖子的手,都没有气力。

  没来由想起,纪川在他府上的那几夜里,有时做梦会碎碎念,他偷听过几次。

  她说,疼。

  就这么一个字,反反复复的念,他并不明白,明明没有受伤,明明只是做梦,明明醒着时再严重的伤口都没有叫过疼。

  那梦里不知道有什么,让她疼的夜夜都会喊出声。

  这漫天的大雪里,舒曼殊忽然不忍心再看她,解下斗篷将她严严实实的裹好,小心的抱出马车,低声道:“纪川,跟我走吧,京都之中已经容不下你了。”

  纪川愣愣的恍若无闻。

  舒曼殊抱着她上马,将她环在身前的斗篷里,对身旁的随侍道:“暮雪,我带她先行一步,你带着摇光随后。”

  “公子。”暮雪略有迟疑,“真的要回南夷吗?您好容易才入的京,如今要为了她放弃吗?”

  舒曼殊蹙眉,道:“如今摇光还能入宫吗?我没想到她这样不愿意进宫我需要时间重新计划,端木微之也需要时间成熟起来,我们都小看了陆长恭和太后,再者陆长恭是不会让我进京的。”

  暮雪便不再讲话,应是之后,翻身上马离开。

  舒曼殊瞧了一眼怀里的纪川,裹紧了斗篷,她安静的像死了一样,蜷成一团缩在斗篷里。

  他打马刚要行,衣襟忽然被一只小手轻轻扯了住,白,白的可以瞧见青紫的血管。

  纪川在斗篷里抬眼,安安静静的看他,道:“带我回东厂。”

  舒曼殊略微一愣,随后蹙眉道:“到如今你还不死心吗?你还在指望陆长恭?他根本是想借着你将我打回原形”

  她不松手,也没有波澜,依旧安安静静的看他,“带我回东厂。”

  “纪川!你不要痴心妄想了!你在他心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纪川松开手,再不看他,挣扎着便要跃下马,他一把按住她,一腔的怒火便要吼出来,纪川却眉睫一颤,眼睛里泪水滚滚而落,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小声道:“我不死心,除非他亲口说不要我了,亲口说。”

  舒曼殊张口想讲的话全数被堵在喉头,一个字都吐不出,只是掉转马头,一鞭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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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路疾驰到城门下,城门却依旧是紧闭的,大雪将满地的痕迹遮得干干净净。

  舒曼殊勒马在城下,立刻有守城门的军士道:“怎么又是你?舒大人,陆督主下令了,不准你进京”

  纪川轻声道:“放我下马。”

  舒曼殊点头,抱她下马,舒曼殊替她裹着斗篷,撑着她站在雪地里。

  纪川抬眼,对城楼上的军士扬声道:“东厂六番队纪川求见陆督主。”

  军士探头和她打了个照面,顿时纠结,“小姑娘你怎么又来了陆督主不会见你的,就为了不让你和舒大人入京,城门这几日都不得开,出入都要严令”

  纪川道:“我只要见他一面,你让他来亲口跟我说。”

  军士对身边的小兵使了个眼色,小兵立刻点头下了城楼,一路跑去东厂。

  纪川在雪地里站着,舒曼殊也不再开口讲一句,只撑着她任由她在城楼下,扬了声的喊:“陆长恭!”一声一声。

  不多会儿,小兵便回了来,身后随了一个人。

  纪川在城楼下瞧见一角蟹青的衣袖,军士慌忙回身行礼,便推开舒曼殊,喊道:“督主!我知道是你!”

  那衣袖被风拉扯的兜兜,片刻之后城楼之上站出一个人,长身而立,眉目重重。

  纪川噗通跪下,在雪地里眼眶发红,“督主,我”

  “你走吧。”陆长恭仿佛浮在云端,漫天的大雪,他在暮色沉沉之中,一片蒙蒙,只那么轻又冷的递出这样一句话。

  顿时让纪川懵在原地。

  他极远的望纪川一眼,太远,瞧不清表情,他抬手将一把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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