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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如此袖!”
碧玉的体己不见了
“碧玉对不起妈妈多年的栽培之恩,然而碧玉打定主意要走,若违此言,便如此袖!”
“刷”地一声,她竟在右手袖口内藏了把雪亮匕首,生生将左手袖口割了五寸下来!
诸人全都吓了一跳。
苏妈妈却无动于衷,淡淡道:“碧玉,我在这里这许多年,什么样哭闹的、寻死的,我都见过,比你更厉害几分的,也不是没有。然而你听我一句话,这些出去了的,没有一个有好结果——青楼女子走出青楼依旧不是良家女子,不会有好日子给你过。”
碧玉仿佛料定苏妈妈会如此说,声音扬起,坚定不移:“碧玉不求好结果!碧玉知道人心难测,也知感情不过昙花一现,容易凋零。然而碧玉却愿为这短暂芳华,付出一切!”
千千“啊”的一声。
她刚与芍药儿匆匆赶至门口,就听见碧玉肺腑之言,一阵酸涩,自心中缓缓升起
芍药儿美目亦是眯了眯,似有所感。
苏妈妈却无动于衷,冷笑一声,眯着眼,伸出手在桌上敲了敲:“那钱呢?空口说白话可是没有意义的,我的碧玉大小姐!”
“钱,我有”碧玉慌忙站了起身,拉开床头一个镶螺钿的小抽屉,“我存了些体己,如今全都不要了妈妈,你拿去吧!”
然而当她玉指自那小抽屉中取出一个黄铜盒子,打开锁的时候,却愣住了!
里面空空如也
她积攒下来,估计能值个几百两的首饰、珍珠、玉镯
全都不翼而飞!
碧玉的脸,登时如死灰般。
诸多目光里,夹了怀疑、怜悯、讪笑
苏妈妈叫丫鬟沏了杯茶,饮了口,却道:“好烫!”
便将茶碗向地上扔去,登时碎末飞溅,如一场凄迷的雪。
冷冷地开口:“碧玉大小姐,空口说说是没有意思的,想必,你也知道我暖香阁里的规矩吧?”
是谁偷的?
碧玉俏脸沉了沉,依旧长跪于地面,声音如裂帛般:“妈妈,我今日所有梯己昨晚被不知什么贼子偷去,也是命中注定,实在无法!然而我碧玉一言既出,绝无反悔之理——现在起,算我欠妈妈的银子,我以身作保,一定还清!”
千千心一痛,随之疑惑,又愤怒不已——是谁呢?是谁偷走了碧玉的珠宝?碧玉要赎身一事她应当只同自己说过,那还会有谁知道?
她脑中很快浮起了一个人——蝶儿。
可是,蝶儿自昨晚起,已经被锁了起来,关在后院那个暗无天日的禁闭室——有两个婆子守着,根据苏妈妈昨晚的大发雷霆之状,不大可能令她偷溜了出来。
那又是谁?千千咬着嘴唇,看着颤抖的碧玉,心中越来越痛。她揉揉眉心,觉得此事当真复杂得紧。
“大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让我先放你走么?你觉得——我苏妈妈会做这种亏本生意么?”苏妈妈双目含煞,稳稳地坐在太师椅上。
碧玉磕了一个头,道:“妈妈,您多年对碧玉大恩大德,碧玉没齿难忘,今日碧玉说要走,想必妈妈水晶心肝人儿,定然知道碧玉性子,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再将碧玉强留在这里,只有人没有心,也无甚意义!您不如今日放碧玉走,碧玉签一个契,三年之内,必然将这笔银子还清,否则肝脑涂地——可行么?”她抬起了头,一双美目里隐隐透着希望。
苏妈妈嘴角逸出一个冷笑,道:“碧玉啊碧玉,我平日见你一个没嘴葫芦的老实孩子,倒也待你不薄。可今却不想你竟有如此巧妙设想。你倒说说,你这一走,天涯海角,我倒上哪里找你去?三年之后你不还钱,我难道刮遍大胤地皮,将你找出来么?我苏妈妈可会做这等生意?”
碧玉俏颜变色,咚咚又磕了两个头,额头上已隐隐渗出血丝,依然清亮声音道:“妈妈养育碧玉这多年,难道信不过碧玉?”
磕头
碧玉续道:“妈妈可知道,这些年多少豪客提出要赎碧玉身子,碧玉念及妈妈恩情,却都不答应?”
苏妈妈哼了一声,不看她,兀自拿起金牙签剔牙。
四周一片寂静。
碧玉眼中含泪,泣道:“碧玉愿还三倍银两,求妈妈成全碧玉!”
说着,又磕头。
她本来重病未愈,这几个头磕得大力,登时有些支撑不住,脸色煞白,起身时那弱柳扶风的身躯摇摇欲坠,然而她一咬牙,竟然发狠,继续磕了下去。
苏妈妈浮起一个嗜血的笑,指了指地下的碎瓷片,冷道:“碧玉啊,你这头呢,就省省罢。我倒是不好意思受,但你若是愿意跪在这瓷片上磕上几个,我苏妈妈或者会考虑考虑。”
周遭人等登时倒抽一口冷气。
那瓷片刃口薄透,闪着锋利的锐芒,这一跪上去怕不是惨不忍睹!
碧玉扫了眼瓷片,目中微微浮起怯意。然而她很快地眼波流转,淡淡一笑,道:“妈妈可说话算数?”
苏妈妈放下金牙签,道:“那可得看你磕得我满不满意。”
碧玉咬了咬樱唇,便要向瓷片处跪下!
千千眼见碧玉那雪白额际已然鲜血淋漓,那地上瓷片似在狞笑,忍不住失声呼道:“姐姐,别磕!”
登时,所有眼光往千千身躯上招呼上来。
苏妈妈双眼精光乍现,淡淡道:“哦哟,是千千姑娘呀,这一大早的不陪客人歇息,却跑出来干么?”
话音到后面,竟转狠厉。
千千上前一步,要扶起碧玉,可碧玉竟然重病中仍有力气,死劲挣扎开千千手臂,对着苏妈妈又要磕下去!
“姐姐,你磕了她也不会答应你的!”千千见碧玉膝盖就要挨近尖锐瓷片,只得高声叫道,以求一语惊醒已有些丧失神智的碧玉。
周遭俱静。
碧玉亦停了动作。
“苏妈妈她眼里只有钱,姐姐你今日就是磕死在这里,妈妈也不会让你走!她不过是要羞辱你罢了!”
她可不是简单货色
碧玉一愣,一双眸光缓缓转到千千面上,又转到苏妈妈面上。
她站起来,捋一捋秀发,似乎这才感觉到要整理仪容。冷冷地、静静地问道:“妈妈,您摸着心口说一句,千千方才所说,可是真的么?”
苏妈妈瞪起眼,将手在桌面上狠狠一拍!
众人皆肃,有几个胆小的丫鬟忙偷偷退了出去。
面如寒霜,她嘶哑着说道:“你们一个个都反了!碧玉,你可以为你这小丫头是个简单货色么?”
碧玉亦是一愣。咬咬唇,什么也没有说。
千千不想苏妈妈竟然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来,觉得浑身一寒。
苏妈妈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招手让众人出去,只留下碧玉千千二人。碧玉站在苏妈妈身前,千千站在角落中。
苏妈妈招手让碧玉过来,贴在她耳边嘶嘶道:
“若她是简单角色,又怎可能昨晚竟然抢掉芍药儿的客人?碧玉,你不要那么傻——你的梯己,想想还有什么人,知道放在何处?”
碧玉俏脸一冰,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千千。
千千虽没有听见苏妈妈究竟在对碧玉说些甚么,但想必不是好事。她见碧玉转过身看自己,忙抬起眼睛,心中无一丝阴影,清亮地与她对视。
碧玉看了看千千,嘴角浮起一个淡淡地笑,转过身道:“妈妈,千千与我一起长大,我笃定,她不是那样的人。”
苏妈妈磔磔一笑:“那你说你的宝贝,可是去哪里了?你们之前说是蝶儿做的,可蝶儿昨晚已被我锁了起来——阿枝,过来!”
“是!”昨晚看管蝶儿的长脸婆子忙走了过来。
“那丫头可还在柴房么?”
阿枝道:“是的,妈妈,一夜都在,我一直守在门口,那死丫头好像是睡死了,又像是发了什么癫,竟然梦里都在笑”
苏妈妈眼中露出厌恶之情,低声道:“过几天便叫老马过来把这死丫头卖掉。”
气急败坏
千千倏然心中泛起一股冷意。
这青楼里,卖个人,似乎就跟吃饭一般寻常。
没有人会惊讶,没有人会阻止。
“你看吧。”苏妈妈勾起嘴角,冷笑道,“蝶儿自从昨晚花魁大会,便不曾出过柴房门。那个时候,你的宝贝还在吧,碧玉?”
碧玉低头,不说话,兀自揉着衣角。
千千心中,忽然划过一丝异样情绪!
不对有什么不对
剪烂芍药儿的裙子诬陷自己给碧玉下药偷走碧玉的梯己
这一切,真是同一人所为么?
从动机来看,确实应该是一个人做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坑害所有与自己为敌的姑娘们。那么这个人,按理说就只有一个啊。
难道丹桂,竟然在蝶儿被关进柴房后,亲自出来偷东西了?可是昨晚,碧玉一直都在自己房内。她虽是病得迷迷糊糊,却不大可能不注意丹桂——她们一向交恶。
而且,丹桂又不会知道碧玉的东西放在何处但是除了丹桂,还会有谁呢?
忽然一个青衣婆子弓着身子过来,面色有些不妥,跑过来贴着苏妈妈耳朵轻道了几句。
“什么?!”苏妈妈紧紧咬牙,霍然站了起来,“娘的,今天真是邪门儿了!”
她在房内转了几圈,道:“快请郎中!”
“已已经请了,可可是郎中也皱着眉,看上去不大妙啊”那婆子面色青青白白的,似乎也很害怕苏妈妈会突然发飙。
“奶奶的!”苏妈妈骤然破口大骂,“给老娘请好的郎中!别怕花银子!要是没弄好,我这暖香阁,以后还有人来么?!”
“是”婆子不敢多言,忙退了出去。
苏妈妈回过神,面色已是气急败坏,她狠狠地对着碧玉道:“你给老娘听着,现在不许离开这里,要走,也得等你给老娘将钱赚了回来再说!!”
“妈妈”碧玉上前一步,似乎要生生扯住苏妈妈衣角。
不愿意出钱的男人
苏妈妈倏然回头,将碧玉的手甩开,冷冷地瞥了一眼千千,丢下一句:“你不是和你这姐姐很要好么?若是要帮她,就帮她还一部分债吧。”
苏妈妈扭着身躯气急败坏地离开了房间。只留下碧玉,和在思考方才那句话的千千。
碧玉看着苏妈妈的身躯渐渐远去,忽然一歪,差一点就软软倒在地上。
“碧玉姐姐!”千千忙冲上去,将她扶至床边。碧玉的脸色惨白,眼神也完全没有生气。
千千好不容易把她扶上玫金色的榻,伸手摸了一把,登时一惊——她额角比之前更烫了。
“碧玉姐姐!”千千心一痛,忙安慰她,“好好休息,我叫郎中来。”
碧玉只是苦笑,一行清泪,缓缓自她眼角坠下。
“碧玉姐姐”千千何尝不明白她的心事,值此一来,她要走出这个大门的可能性就是微乎其微了。
她自柜里翻出帕子,忽然轻轻“咦”了一声。
“千千,你说我是不是很傻?”碧玉靠着枕头,声音凄凉。
“姐姐想要逃出这里,是天经地义,有何傻不傻可言?”千千取出帕子,细细地将她额角的淤血擦干净。
“我为了一个根本拿不出钱来给我赎身的男子,闹到这步田地”碧玉的声音如同在风雨中飘飞的蛛网,似乎风一大,就能将其折断,无所遁形。
千千心一紧,这是碧玉第一次提到那个男子,虽然她早就想到,碧玉定是为一个男子才如斯坚决,然而,在方才与苏妈妈的对决中,她丝毫也不曾提及。
“千千你一定在想为什么不跟妈妈说我有人了对么?”碧玉凄然一笑,“若是我说了,不过是得到妈妈更多的嘲讽而已——你巴巴地要去从良跟了他,可他别说钱了,连人也不曾来一个!我这不是犯贱么?”
千千心一凉,愣住了。哀戚的感觉缓缓升上来,如清水中沉淀的墨色。
“我不傻,千千,我在暖香阁接客七年了,这七年,什么事没见过?”她自顾自地继续,眼中却升起两团璀璨小火焰,声线仓惶而贪婪,“可是千千,你明白么那种希望那种在锦绣地狱中,第一次看到一线光明——我一定要抓住它哪怕,是幻觉”
贫寒才子与青楼美人
“我明白的。”千千握住她的手——她这段话,与芍药儿那日的话何其相似!
原来在这锦绣地狱中的鲜妍女子,并未被磨去一颗渴爱的心啊!
“姐姐,你若是觉得值得,就去吧——任何人不能替你做决定,能够决定你人生的,只有你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