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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怔的望着他的依恋,不自觉震憾了胸口的某根心弦——琮琮的波动着某种呐喊……
是什么呢?为什么他可以爱恋得那么深浓?让她自惭于己身的回应少得可怜。
她以为她来了这里叫主动,然而他的热切让她明白自己依然是被动——被动的接受到波涌的爱意,不知如何是好。
“罗红……”他轻呢喃,像是最虔诚的信徒,执起她一手,印下他慕恋的吻迹。
在彼此胀红的脸孔上,都浮上一抹浅涩的笑。
靶情,在激越中更踏近了一步。
爱情会让人改变,不管是你或我。
我不让自己产生困宥你的霸道,指称那是爱你的表徵。
你也不让自己因为有我的爱而骄横,索讨恋人间该有的恣意妄为。
我变了,变得体贴,但不自以为是(至少我衷心希望我是这样)。即使别人说我温吞。
你变了,变得爱笑,为我而笑犹如世界只为我转,日月星辰只为我起落。
谁知道笑容居然可以带来这么多的幸福。
我知道,我已不能不爱你——我多么爱你。
第八章
川端裕为了洽公再度来台湾,顺便准备与叔父婶婶一同回日本。好巧不巧的,他来台北直接到堂弟公寓找人时,在大门口正好遇着了环岛玩完一圈的川端峻彦夫妇归来。他们准备还给儿子钥匙后回饭店的。
“叔叔、婶婶,别来无恙?爷爷很挂念您们。”川端裕躬身打招呼,进入电梯后问着。
范若伦轻笑。
“裕,老爷才不会想我,别哄我了。”
川端峻彦倒是好奇道:“你才刚下飞机吧?干嘛直接赶来?群己又不一定在家,你应该先回饭店休息的。除非特地来通风报信?”
川端裕佯咳了下,对这个不懂迂迥的叔叔无可奈何。他是来通风报信没错,不过大可不必点得那么明吧?
“老爷子又有什么了不得的经世大计了?”范若伦佯装崇拜不已的问着。
“爷爷可能会在十二月份来台湾探望群己。”他说得含蓄。
“他不会在群己身边安放探子吧?”那个老人家向来讨厌台湾到深恶痛绝的地步,宁愿思孙成疾,也不愿拨冗来看上一次可见一斑。也就是说,川端老爷必定有什么计画才会忍着厌恶来台湾一趟。推敲着群己其实再过不了多久即可回日本的时间,何以老爷子居然等不到二个月之后?除非他知道群己“可能”爱慕上了台湾女子才会心急不已,生怕三十年前的“遗憾”再次上演。
范若伦推敲出可能性,笑得坏坏的。
川端峻彦看着侄子。
“是吗?有人向你爷爷报告了群己的感情生活?”
川端裕点头。虽然爷爷没有明说,但由爷爷的神色上来猜测,是颇为心急的徵兆,不过他认为长蜚们是过于大惊小敝了。上回他来台湾时,见堂弟没有展现恋爱的样子,即使他真的心有所属,也不见得当真会娶一名台湾女孩回日本不是吗?
川端家在明治维新时代有鉴于日本人大量与外国人混血,生怕纯正日本人血统会灭失于外族手中,于是订下了一条不合时宜的家规——凡川端家子孙,不得与大和民族以外的女子通婚。
川端家早有人打破了这项规矩,休说三十年前的叔父与婶母了。这一代的日本人崇洋得过火,女子外嫁、男子娶外籍女子多不胜数,他的小妹莉莉安近来爆出的大绯闻正是与一名来自巴西的足球员谱出恋曲,直嚷着不给结婚就私奔。
会不会是莉子的恋情刺激了爷爷浓重的忧患意识?不无这个可能,反正,爷爷十二月份是来定台湾了。
电梯门开启,他们抵达范群所住的楼层,范若伦正想掏钥开门哩,不料门板早他们一步打开,出现了一名手拎垃圾袋的清秀少女,三人齐齐瞠大了眼看着。
罗红没料到门外会有人,怔了半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呆呆拎着垃圾,一时忘了请他们让路。
“小姐你好,请问你是谁?”范若伦上下打量了会,含笑的问着。这女孩……不会正好是儿子的心上人吧?
“我……是罗红。”她自然的应着,直到许久才记得要问:“你们找范群吗?他在——”
“罗红,怎么了?咦?不是请你别动手收拾我的垃圾吗?快放下,我煮好点心了,快来趁热吃……”由厨房里走出来的范群连忙叫着。他从来不让朋友动手打理他的房子,当然更不会让心上人动手了。
“举手之劳而已。还有,我想你有客人。”罗红回头对范群说着。
“爸,妈,你们玩回来了?呀!裕,你来台湾了?”一连三个惊喜,蹦来他难得的约会中。
当他想起要慎重介绍罗红时,罗红早已拎垃圾去丢完回来了。
没有心理准备下,仍是见到了范群的父母与堂兄,而他们分享了她喜欢吃的银耳莲子汤。
川端家的男人都长得很有日本味,浓浓的一字眉与细长的单眼皮,服装一丝不苟,性格看来也严肃。反倒范群没有日本味,他像他母亲,和煦及爱笑,看起来无害且善良。
“我爸与裕不太懂中文,你包涵一下。”范群低声在她身边说着。
她无言的点头,并不多话,也不习惯在陌生人面前笑,即使是客套也笑不出来。
川端峻彦看着儿子痴得让人摇头的目光,不禁暗自感叹不已。他一直觉得男人应该顶天立地、雄赳赳气昂昂,就算儿女情长,也应该外冷内热,把持住大男人的尊严,怎么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失去男人本色呢?
包何况他左看右看也不认为这个面色略显苍白的女子有值得他儿子倾心的本事。这时他不免浮现相同于父亲三十年来的疑问:这台湾女人哪里好?居然可以让自己出色的儿子舍名媛千金不要,浪掷了一颗心在此?
范若伦是极满意儿子心上人是台湾女子的身分的。不过除去这一点外,天下父母心大抵都难以接受自己人中龙凤的儿子倾心之人居然不是旷古绝今大美女吧?私心不会没有,但她比较开明于认知了儿子的喜好重于一切;只要是儿子喜欢的,她就必须接受并且试着喜欢。
爱情的事儿,岂能倒置于父母中意了,才叫儿子去放感情的?
这女孩能让儿子倾心,必然有它的道理。
在三双如炬眼光的估量下,再平静的人也难保有平常心。这就是“丑媳妇见公婆”的心理吗?满心不自在的罗红几乎要埋首于双膝间不愿见人了。如果知道今日前来叨扰他一顿点心,却会落了个被逼视的下埸,怎么说她也不会来的。
他们……对她有什么看法呢?
忐忑的心口浮现第一个疑问。听着他们以日文交谈,已然有身处异国土地的错觉,而这令她无比不安。
“爷爷要来台湾?”范群讶异的重复堂哥说过的字句。前天与爷爷通电话时,并没有听他老人家提起呀,为什么不对他说?讶然间,仍不忘以中文告诉身边的罗红:“我爷爷似乎决定来台湾观光,他一向不喜欢出国的,有这种举动非常奇怪。”
“哪会?为达目的,还有什么是值得坚持的?罗小姐,你可得要有心理准备,川端老爷子恨死台湾人了,如果你的男人骗你说他们家族多么欢迎外国媳妇,那绝对会是纯粹想骗你下嫁的谎言。”范若伦好心的提醒,以过来人的心态为她做心理建设,才不会如同她三十年前一样,傻傻的以为会被欢迎,却被轰了出来。直到丈夫跪在大门口求老父接纳她时,才知道原来自己不受欢迎,至今未曾踏进过川端家大宅一步。
“妈……”范群暗暗叫苦。
罗红看着范群着急的面孔,再望了望以严肃表情居多的另两位川端家男人,确实可以料见自己不会受欢迎的情况。
“群己,我不介意你在台湾定居。”范若伦早在心中发誓不再让第二名台湾女子活在小日本鬼子的脸色下,她实在受够了。
“怎么可以!爸会疯掉的!”川端峻彦深知老父有多么倚重自己的儿子,何况向来只有女人嫁夫随夫,岂有男人去顺着妻子的?成何体统!他以日文大力反对。
范群觉得他要开始头疼了。罗红平静无波的面孔令他心慌,而一边的川端裕像是嫌埸面不够乱似的道:“群己,你该知道,爷爷不会允许你娶台湾女子的。他可能会带那些他中意的媳妇人选来台湾。”
“儿子呀,看你的智慧了。”范若伦以日文同情的说着。
川端峻彦撑着额头,虽然他一点也看不出儿子中意的女子好在哪里,但他希望群己择他所爱。如果父亲出面干涉,天哓得会如何。
包别说眼前这名女子似乎不怎么对儿子死心塌地,自个儿的感情未达金石难摧的地步,又遭外力前来,身为父亲的人只能暗自祝他好运了。
谁教他是老爷子最中意的孙子呢?
罗红看着所有人的脸色,不明白心中为何会浮上不好的预感。
平静的情海,似乎要掀起波浪了,只待西北方的乌云罩来……
***如果她曾经因为范群给的感情太过平稳无波而怀疑他给的算不算爱情,那活该她得承受接下来的一些骚扰。因为阻力的来到正好是“正常”爱情中有的剧码。她得到了答案——她与范群果然在恋爱,因为阻力来了,只是彼此间的感情有深固到百折不摧吗?
逃不过高开熹的纠缠,她抱着书本到校门口等公车。今天小扮与范群都满堂,原本地想到图书馆看书等范群送她回家的,但高开熹的如影随行让她决定回家。
“罗红,如果你不跟我约会一次,怎么知道我是不是比范讲师更好?”高开熹驾着他的重型机车,停在罗红身侧,不理会路过女子投过来的注目眼光,巴巴地期望她给他一言半语。
如果“真正”的爱情需要男方有一点霸道强势,那为什么她只对高开熹的纠缠感到疲惫与厌恶,却无丝毫欣喜?她已太习惯被尊重如对等的人种,即使标明为互相拥有,并不因此而丧失了独立自主的基本人权。
“我希望你不是以为我在欲擒故纵。”罗红轻淡的开口。真正是受不了他的干扰,不得不对他再次明说。
“不,我知道你生性冷淡,我就是喜欢你这样。”高开熹大喜过望,冷淡的学姊终于理他了。
“你把自己的喜欢建立在别人的不便之上,一点也不会觉得愧疚吗?”她口气中有丝挫败,不乐见他脸上有着太强烈的希冀。
“追求不就是把不喜欢变成喜欢吗?我打听过了,当初范讲师也经历过你的冷淡,才渐渐打动你的芳心的,他不过是个温吞的人罢了,要是我,才不会暗恋了一个人两年才追求,要嘛就锁定目标,要嘛就放弃,他犹豫了两年算什么?何况我听说过了,他的名声不太好,日本那边的亲人又排华得紧,你何苦在明知前景不看好的情况之去对他下感情。如果你因为我小你一岁就否定我是不公平的!”高开熹是个行动力强且不轻言放弃的人,所以他不认为范群的温吞是体贴。
罗红微微讶异于高开熹轻易去评判一个他其实并不了解的人。他似乎不认为介入一份稳定的感情有什么不对,单方面的认为自己比另一人适合她,于是便介入了,不管她的观感如何,也不认为他该对范群感到抱歉。
靶情也许没有所谓的先来后到之别,但先决条件是当别人已算是两情相悦时,“后到”
的那一位应当礼貌些退开去的。
不能因为后到的这个人有魅力、有活力,相貌出色又是……又是台湾人,于是她就该移情别恋。
她不会因为困难而去舍弃一段感情,更不会因为方便就去接受一份感情。
二十岁的年纪很难去想像远嫁异地的心情。好吧,即便远嫁日本是一种“出走”,那由娘家嫁至婆家——不管在台北还是屏东,何尝不是一种出走?
不禁想到了老师指定阅读的言情小说,张小娴透过女主角所说的一句话,大概是这样的: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分隔两地不能相见,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天涯与咫尺,相距于“爱”的感受。
他爱范群吗?她不知道。但她非常讨厌有人想来介入他们之间。
她爱范群吧?否则不会开始患得患失,为着前些日子与他亲人那一次见面的奇诡气氛而耿耿于怀。
“罗红,试着接受我好吗?我会比范群更爱你的,至少我不会像范群一样,明知道有人在追求他的女友,却没胆找我放话。如果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会让全天下的人知道我珍爱你如性命。让那些有企图的男人不敢接近你,自惭于比不上我对你的狂热。”
十九岁与二十八岁的男人,差别不见得在外貌,而是在成熟度吧?
罗红有点理解了,一直以为二十岁的自己尚不懂情,不料十九岁的少年更糟,将独占欲当成是爱情的一极。她想高开熹一定搞不清楚喜欢一个人与喜欢一件物品(例如他的重型机车)有何不同。
“爱情如果只能给女方呵疼而不能给自由,我怀疑能把”幸福“定位在哪里。”她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