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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怡瑾惊道:“师姐?”
钱婉若缓缓摇头,凝噎道:“我没什么……我只是害怕。那一晚、那一晚也是这样,一片安谧,他白天给我的玉环在手中尚未握暖,突然间亮起无数火光,马嘶人奔,刀枪兵器碰撞,那是他亲自带领无数官兵,前来捉拿叆叇!我刚才真怕又是噩梦重来。”
她虽然害羞腼腆,可是冰雪聪明的心里,填不进一丝尘埃。阴影已经落下了,只怕永远难以磨灭。更何况那个人,那个人真的会在意这一丝刻骨铭心的纯白阴影,会用得一生一世去守住那一份比金子更可贵的真诚吗?
某间屋子里突然爆出大叫,声音尖厉,凄惨无比,即使在这般吵嚷嚷的情况下,也听得分外清楚。
吴怡瑾直觉地分辨出那可能是谁的叫声,急掠回她的房间,门里有道黑影猛地蹿出,几乎和她碰了个对面。
那正是雪儿,神情惊恐,眼睛圆睁,手足并用地爬行,速度快得如离弦之箭。
“妹妹。”吴怡瑾叫,在她快要跃出后园围墙时拦住。
两道闪着幽蓝光芒的剑光,从围墙下的某个角落里闪电般射出,吴怡瑾不躲不闪,甚至仿佛没有看见那如飞而至的剑光,在雪儿失声大叫的同时俯身把她抱了起来,在那一刻,她袖中荡出剑气万千,完全没有发出与对方相交的声音,但那两道剑光迅速转变方向,直飞上天。墙角下有一声低微含混的惊呼,随即惊呼以及代表着惊呼的一道身影都隐没在了黑夜里。
吴怡瑾并没有追,微笑着,拍拍雪儿的背:“别怕,别怕。”
她从来不是这样拿大的人,只是感到怀中女孩儿莫名的恐惧,知道自己必须给她以足够的信心和依靠。
重新安排雪儿睡下,一转身,剑神在房门口。
吴怡瑾简单的解释:“有人潜入冰丝馆,似乎是想杀她。”
“嗯。”剑神点点头,注视着灯光下睡熟的女孩。
“师父,你知道是什么人吗?”吴怡瑾试探着问,雪儿是他不知从何处带回来的。他们一到冰丝馆,当夜就有人赶过来,一定不会是偶然。
剑神眼中有奇怪至极的光,但最终摇摇头:“我还不能确定。”
这也是个很奇怪的回答,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总之是了解一些什么情况。吴怡瑾不再追问。
她轻轻地掖好被子。雪儿有奇特的睡相,她喜欢四肢朝下趴着睡,起初,吴怡瑾曾经试着纠正她的姿势,然而雪儿在昏睡中总是有比较大的反应,只得顺其自然。
可怜的女孩半张脸露在灯光下面,从额头到眼角以至下巴,到处青紫肿胀,嘴巴破开了很大的口子,偶尔用劲大了,还会有血流出,这半张脸形容可怕而模糊。即使睡着,她总也是皱着眉,脸上有股深重的苦难痕迹。这样的孩子……最多只有十二三岁,她曾经受到过什么样的折磨?什么样的惊吓?
“她真可怜。……也许生来,没有被人爱过、关照过。”
没人回答,吴怡瑾回头看看,剑神不知于何时早就离开了。
雪儿惊动了一下,眼睛瞪得大大的。那双淡而凄惨的眼睛里,此刻慢慢积聚起一点点光芒,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她张了张嘴,自喉咙口发出意义不明的声响,吴怡瑾柔声说:“好妹妹,别哭,你还病着,多休息。”然而女孩大颗大颗的泪顿时涌出眼眶,这些眼泪似乎同时湿润了她的声带,含含混混地发出几个音节:
“崔……艺……雪……雪……儿……”
声音干涩而嘶哑,仿佛被撕裂焚烧过后的木柴,却是她有生以来第一句人的语言。
那一瞬间,吴怡瑾的泪也落了下来,把雪儿紧紧地搂抱在怀里,轻声反复:“雪儿、雪儿,不要害怕了。以后姐姐会照顾你一生一世。你以后会快乐的,永远都快乐。”
“姐……姐……”
《紫玉成烟…血鸟》 冰雪《紫玉成烟…血鸟》冰雪(4)
从白衣少女来到冰丝馆,来这个地方拜访求谒的少年数量剧增。
来的不是自言仗剑的侠少,便是号称世宦的子弟,每天一大群,借着各种因由源源而来。
吴怡瑾对此视而不见,好像觉得所有来访的人都是为了仰慕这个在龙华会上大放华彩的叆叇帮而来,由堂主接待即可。没过几天,李堂主败下阵来,说这些人她接待不了。于是让众人客厅奉茶。
几十个少年枯坐在客厅里,一碗茶冲过一遍又一遍,渐渐从清芬扑鼻到了淡而无味,日光也从东面到了西面的时候,往往客厅里还剩下最后十来个。
但就算是枯燥乏味至极的等待,偶然也能从花园中瞥见那道天外飞仙一般的身影。这从一定程度上,令众少年余勇可嘉。
这里面也包括了被吴怡瑾偷偷甩掉、再次循声而来的文恺之。
吴怡瑾一视同仁,一般对待。有时还故意捉弄,安排他在最偏僻,最冷落的地方。有一次在客厅边上,夏雨忽至,浇了文恺之一头一身,落汤鸡也似。
文章魁首、浪子班头,受到如此“特别”待遇,他却不气不恼。他好像根本忘记了老爷已经上京,只管一天又一天地流连在期颐,每天到这客厅来报到,独自而坐。有时吟一两句诗,换得哄堂大笑。
“你以为你是天下文章的人啊?还想用诗文获取佳人芳心?”
文恺之微笑着想,天下文章的人,她亦只当一般草芥。
目下除了安排钱婉若的婚事,没有别的事情,呆着无聊也是无聊,冰丝馆其他女孩子们,常三三两两结伴出去游逛,终于连剑神也叫吴怡瑾有空不妨出去走走。
“见一两个人也不是坏事。”剑神说,“别躲他们跟躲瘟疫似的,你终不能一辈子让老师父跟着你。”
吴怡瑾不依地叫:“师父啊——”
字尾长长,拖着在外人前从不流露的稚气和未经风霜的娇柔。阳光从叶间缝隙洒下的日色照得冰雪颜色微微透明,柔美双唇流泻一抹清新甜静的笑容,剑神微微沉醉,长此以往即使亘古久远也使得。但他不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听她这样撒娇的语气,也可能是她一生中最后一次全心全意的慕孺情怀。
吴怡瑾到头来没能拗过剑神。
出发那天,她特地为雪儿换上一身白色戎服,绣金软靠,配上同色长靴。头发精心盘梳,点翠珠花,既干净,又俐落。
冰丝馆绝大多数人都很讨厌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尤其对她的一些习惯引以为怪。比如她只会用手足爬行,只会狼嗥,喜欢光着身子,不爱穿人类的衣物,动不动就跃跃欲扑,等等。
很多人断言吴怡瑾的这个“朋友”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只兽。碍于剑神的面子,只是不好明言驱逐而已,厌恶之色溢于言表。
谢秀苓在出狱的第二天就和丁堂主一起被总舵发来的急令召了回去。不然,她若看见这个女孩的话,一定就会从她的奇形异相上面认出,这就是徐夫人前阵子使之困兽相斗的狼孩。
幸而她不在,吴怡瑾收养这个狼孩,才没有生出额外的轩然大波。
随着脸上瘀痕肿块逐渐淡化,不止是吴怡瑾,其他人也发现,雪儿其实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孩,眉眼之间秀气逼人。只是雪儿知道这个地方除了白衣姐姐喜欢她以外,她并不合别人的眼。因此,她时时刻刻地黏着,只要吴怡瑾稍一不在她视线以内,立刻躁动不安,而这种躁动,是一种凶恶与恐惧相混杂的情绪。吴怡瑾也习惯了被她黏着。
与她们同行的另有两个女孩:方珂兰和吕月颖。
吕月颖是前几天刚刚转投叆叇的女弟子,原先是冰心院门下。冰心院以年轻漂亮的女弟子为主,与叆叇帮颇为相似。不久之前这个帮派自院长以下实权人物相继死亡或失踪,即告解散。吕月颖由徐夫人亲自引荐过来,转投门下。
冰丝馆绝大多数人都讨厌雪儿,只有吴月颖鉴于自己出身不够纯粹,竭力讨好剑神师徒,并不嫌弃雪儿。而方珂兰也对雪儿有种出奇的感情,有时会和雪儿说说话(尽管雪儿从不回答)。
雪儿躲在车厢,吴怡瑾亲自驾车,那两个骑马。一行人向远郊而行。郊外人一少,便看到后面有一群人,花花绿绿名目繁多地跟着。
吕月颖吃吃地笑:“姐姐啊,你身后,总是跟一大群苍蝇。”
方珂兰夸张地左右四顾:“苍蝇,苍蝇在哪?我练就拍苍蝇神剑,正好拿来试试手。”
吴怡瑾微微一笑。
几人把马车停下,白衣少女把雪儿抱出来。接触到刺目阳光,雪儿很是害怕,紧紧扒着吴怡瑾,浑身僵硬。
吕月颖奇怪地瞧着那个女孩,问:“她真的不会走路啊?”
吴怡瑾微笑:“慢慢会走的。”
她们就在河边柳下坐着,叶垂金线,柳鸣蝉梢。吴怡瑾折了一把纤嫩柔软的柳枝,纤长的手指轻巧穿梭,编出了一个精巧玲珑的花篮,雪儿大喜,轻轻用嘴拱了两三下。
吴怡瑾笑着说:“这个东西是不能吃的,就是给你玩的呀,拿着吧。”
雪儿仍不用手来接,愣愣看着那只柳叶篮子,眼里聚起轻愁。吴怡瑾道:“没有人给你玩过什么,是吗?”
雪儿摇摇头,身子轻微战栗。
吴怡瑾明白了一点,说:“以前有人待你好,只不过找不到了?是你爹?你娘?……”
雪儿摇头,半晌,嘴里又逼出那一声:“姐……姐……”
吴怡瑾叹了口气,摸着她头道:“我早该想到了。你既有了名字,一定不是一直被人欺负的。以前的……那位姐姐,她一定待你很好吧?”
吕月颖和方珂兰在一个地方待不住,早已蹦蹦跳跳跑得远了,悠扬的歌声随风传来。
一干少年,陆陆续续,渐渐围拢上来。吴怡瑾态度之中,总有种自然而然的凛然味道,叫人不可亲近。少年们虽极力想要搭讪,却找不到话题,最终也只能跟在后面,窃窃私语。
一个少年骤然大喝:“剑神之徒,是否徒有虚表!”手中钩镰枪径直递来,动作简洁,来势如风。来人端枪手势极稳,显然是试探性的一招,吴怡瑾不予理会。
雪儿大叫一声,快捷无比地蹿出。那少年还未看清,一条人影已重重压上身来,连绊带摔地倒在地下,对方凶狠的眼睛正对着他的眼睛,口中横咬他那杆钩镰枪,这一瞬间真是惊骇莫名,少年惊骇大叫:“鬼!鬼啊!”
但见一只素手伸来,取下钩镰枪,白衣少女抱起压在他身上的人,柔声道:“雪儿,别淘气。”那少年恍若行在梦中,痴痴呆呆地爬起身,雪儿露出头来,朝他龇牙咧嘴低低吼着,少年一惊,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紫玉成烟…血鸟》 冰雪《紫玉成烟…血鸟》冰雪(5)
这少年是中州枪传人,武功向来受人称道,但剑神之徒连手指都没动一动,仅仅是她抱着的那个怪物般的女孩子已经弄得他狼狈不堪,出身武林世家的子弟们不由得面面相觑,又忍不下这口气。有人跳出来:“剑神之徒,果然连身侧之人都非比寻常。小可不敬,还请多指教。”
这个少年使的是刀,大喝声中刀光如电奔驰而来,人卷在刀光里,已分不清是人是刀。这一招如雷霆霹雳决绝无回,吴怡瑾正在思忖,是躲避是非还是抢下兵器,这般纠缠何时了局,忽觉怀中人儿跃跃欲试,她心念一动,或者可以由此看出雪儿来历,手臂一松,放开了她。
雪儿经过这些天的休养,伤势大好,早就静极思动,如狼似虎地冲了出去。她先是扑向舞刀少年下盘,在他脚踝上咬了一口,自下而上,钻进对方怀里,手爪抓向少年腰间。
世上千万学武之人,都不可能采取雪儿这种攻击方式,非但那少年浑身大汗淋漓,险象环生,旁观诸人连吴怡瑾在内,都是看得脸上变色,心里怦怦而跳。吴怡瑾连声呼唤,但似已控制不住雪儿野性。
众少年之中,但见白影来回穿梭,行动快如鬼魅,简直无法看清攻击的方向,只得胡乱挥舞武器拼命防身,顷刻间已有几人被咬到,鲜血飞溅。这群少年里还夹着一批不会武功的文弱子弟,一边跌跌撞撞地后退,一面大叫:“妖怪!妖怪啊!”众人本就心慌意乱,听到这样的大叫,无不产生共鸣,四下逃蹿,一会儿工夫,逃得干干净净。
雪儿并不追赶,停了下来,仰起头来得意洋洋,目中若有邀功之色。
吴怡瑾呆了片刻,看着这个手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