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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孩可顾不上这么多。看着流水般搬上桌面的干果点心,已是馋涎欲滴,低低欢呼了一声,就要跃上席面。
她跳不上去,沈慧薇似笑非笑地扭住她的耳朵:“小坏蛋。”
“呜呜——”狼孩表示抗议。
沈慧薇往她嘴里送了一枚蜜果,低声笑道:“小猴儿,这还塞不满你的嘴?”
这是制成蜜饯以后的干果,风味与一般水果自然不同。狼孩又惊又喜,几口吞下,目光却一直也未曾离开过其他果点,只恨沈慧薇喂得太慢。
送菜的小二暗自惊奇,在心里大叫可惜。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怎么会又残又哑又傻呢?——那蓝衣少年,是她哥哥吧?看来,这智障女孩毕竟福气不错呢。
沈慧薇喂得手足俱软,实在应付不了她的大胃口,招呼菜式速速上齐,将雅座两扇活动门一闩,低笑道:“小丫头,上去吃吧。——喂,太烫的慢点吃!”
已然迟了,狼孩摇头吐舌地向她挥拳,一身衣衫已是汤汁淋漓。可这么着,她还不肯跳下桌面去。
沈慧薇看她吃,泪光又慢慢袭上了眼眶。
总是有种揪心的东西在拉扯着心房。
仿佛她那暗无天日,被深埋、封存的两年,过的也是同狼孩一样为整个人世所弃的日子。
她这样喜欢她,是为了她原是和她有互怜之处么?
她的境况,也未必见得比狼孩好得太多呀……
“玩物,玩物,你是我的玩物!啊哈哈哈!”
凶暴的声音如在耳边,她满心痛楚一点点碎裂开来。沈慧薇慢慢伏下了身子,抚着脸庞。
有人在摇她的手。
一抬头,狼孩努力地站在那儿,眼里是忧郁的光。
沈慧薇酸楚而欣慰地一笑,摸摸她的小脑袋。
集市刚巧有庙会。吃完了出来,沈慧薇便抱着狼孩随处走走。
狼孩在拥挤的人群里非常害怕,在沈慧薇怀中,吃饭时的快乐悄然飞逝。
“别怕,别怕。”沈慧薇安慰她,“世上绝大多数是好人。你看惯了,就不会怕了。”
陆续买了好些个玩意儿,竹编的花鸟,冰篆的风铃等,有一个会活动的木偶,稍稍碰一下,手足四肢一起舞动起来。狼孩看沈慧薇摆弄了一阵,透出一点点头来,沈慧薇给她,她犹豫了一下,禁不住这绝大诱惑,终于忘记了害怕和顾忌,伸手玩了起来,眉眼里是满意的神色。
走过一个摊,忽听有人叫:“这位相公,不看个相么?”
沈慧薇回头,见一青衣秀士,清朗出尘,手里拿了把拂尘,勉强大概算是个道士,左边张着一顶旗帜:“仙人指路。”她微微一笑,道:“不用。”
道人盯着她,微笑说:“相逢即是缘,何必躲开呢?”
他周围明明有着许多人,一概不理会,却只顾拦住她厮缠,沈慧薇也感到些微惊奇,想了想,还是说:“多承好意,不用了。”
道人一指她怀中的小狼人,而她因为沈慧薇和别人讲话,早吓得藏起了头。道人笑道:“那就为‘它’抽只签吧。”
那个“它”字音极重,拖得也分外长,仿佛别有所指。沈慧薇不免一惊,见道人已将签盒子送过来,便随手抽了一根。道士接过来,随口念:
“山中荆璞谁知玉,海底骊龙不见珠。”
沈慧薇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她目光锐利,已然看见是一支下下签,心里陡地一沉。
“就是说,她从哪里来,还是要回哪儿去的。”
沈慧薇退了一步,怒视这无故纠缠的道人:“不会。我不让她再回去了,我会照看好她。”
道人笑眯眯看了她一眼:“这个小东西,收之放之都未必有益,为什么要收养?莫非——同病相怜?”
沈慧薇脸色一白。这句话就像一道闪电,准确而猛烈地直切肺腑,骤然间,剧痛难当:“你是谁?!”
道人眼睛里闪着比阳光还要刺眼的东西,那神情若欣喜又若悲悯,不可琢磨:“这位——公子,你有着在下平生所见独一无二的面相。命中荣宠非凡,贵不可言,只不过: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沈慧薇忍无可忍,大声叫:“够了!不要再说了!”
她匆匆逃开,心里一晃一晃的,连头顶的阳光也是一阵阵恍惚。怀里不断颤动,狼孩从未听过她高声说一句话,吓得发抖。沈慧薇定了定神,负气似的在她耳边轻轻说:“不要怕……我会照顾你,一直照顾你,我会让你做人的。”
她没有看见,看相的道人追随她匆匆离去的复杂莫测的目光,也没有听见,超凡脱俗的青衣秀士从胸腔里透出的一声深沉叹息。
在旁边服侍的一个垂髫小僮,满脸精灵,只有八九岁光景,见状问道:“先生,那个人的面相真有这么独特?”
青衣秀士眼珠子一瞪,原本再肃穆不过的神情突显几分滑稽:“你当我是卖狗皮膏药说话不用负责任的走方郎中?我的话,哪里有假!”
小僮不服气地说:“先生既然又是摇头又叹气的,那何不为人家排解一番呢?”
青衣秀士弯起食指,咚的一记敲在小僮额上:“笨蛋,跟了我几年,连‘天命不可违’这句话都没听过吗?比如你这小子,今天和我在一起,明天也不知有没有这个缘份。赶明儿哪,说不定倒是同那人有缘为师徒呢……”他摇头晃脑说着,蓦然见到摊上围了越来越多的人,赶紧又嚷嚷,“任务都已完成,不趁早收摊开溜,你要等到几时?”
《紫玉成烟…血鸟》 血婴《紫玉成烟…血鸟》圣女(6)
小僮依命收拾,显然是没有注意相面人的最后一句话,只是嘀咕道:“天命,又是天命,先生博古通今,却偏偏总是安于什么天命……哎哟!”
青衣秀士再度在他额上敲了一记:“还在叨咕什么?快走!快走!”
这一对师徒叽叽咕咕,却又旁若无人地挤开了人群,消失在庙会人流里……
沈慧薇在一个代小儿取名的摊前驻足。
“为这小姑娘求名啊?”乡下一生没名字的小姑娘并不罕见,只是沈慧薇的雍容气度令人无法轻视,“这么大没起名字,定然是太过宝贝耽误了吧。请问贵姓?”
沈慧薇从姓氏堆里拈了一块生肖牌,说:“崔。”
“公子想起什么样的名儿呢?”
沈慧薇低头笑道:“妹妹,你自己抓一个好么?就一个。”
摊子上放了成千上万的名字牌,狼孩受到鼓励,伸手出来抓了一个。
“艺雪。哎呀,好名字,瞧这小姑娘,不正是个冰雪可爱的宝贝吗?”
沈慧薇微微笑了笑,取了一个透明的琉璃葫芦,拇指大小,是一件挂饰,叫摊主把这名字写在里面,这原是起名摊儿的拿手本事。细细写了,用红丝绳将之穿起。
葫芦里用反笔写了“崔艺雪”三个字,从正面来看,笔划周正,清清楚楚。沈慧薇戴到狼孩的脖项之中,微笑着道:“小妹妹,今后你有名字了。崔艺雪,雪儿。”有了名字,她才更像是一个人。
雪儿不明所以,呆呆地看着她。
当晚两人在野外找了个地方安歇。沈慧薇自从被那道人说了一番话之后,一直心神恍惚。有时想起道人说雪儿的话,她从哪儿来,仍将回到哪儿去;有时又想着说她自己的那句:只恐高处不胜寒。——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她已经低微得不能再低,一生一世也不能改变,何来“高处不胜寒”之说?难道竟是指她“守护圣女”之说,且不说这是个被驱赶民族的违例身份,就算这个身份可以公开,也还是场羞辱,又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
辗转反侧了好一阵,才倦极而睡。
雪儿翻了个身,……终于可以趴着睡了,多舒服啊……睁着乌亮的眼珠子,看着月光下睡着的人。
雪儿不懂得分辨男女,沈慧薇明明是男装,却教她喊“沈姐姐”,她没学会怎么叫,可心里,却认得了这位“沈姐姐”。
沈姐姐平素是极从容,极爱笑的,每每被她一些笨拙的言行弄得笑不可抑,眉间明朗得无一丝阴翳。但此刻月下看来,她是那样忧郁,那种悲伤流露得如此明显——就连她也觉得出。
沈姐姐不快乐。
雪儿摸了摸胸口那只葫芦,忽然叹了口气。
沈慧薇极警醒,立即醒来,盯着她看了半天,不敢置信:“小家伙,刚刚是你在叹气?”
雪儿呜呜叫了两声。沈慧薇笑了:“想来我是做梦了,你应该还没有学会这些情感的。”
不过这样一来,她也睡不着了,索性起来,抱雪儿在膝,指着星空一一给她认:“那是紫薇星,那是天狼星,弧矢星,还有北斗七星……”
她微笑的嘴角渐渐勾出一抹恍惚的笑意,轻轻地说:“雪儿,我有一个妹妹,她和你差不多大。小时候,我也这样抱着她,凉风轻轻拂动身上的衣服,好像就要飞上天去了……”
雪儿不答,沈慧薇也不指望她回答,低头看雪儿,恬静的小脸安静而平和,原是睡着了。
归程屈指可数。沈慧薇带着雪儿,心下一日沉似一日。
她要去的那个地方,每每想起,悚然而惊。连自己都害怕的地方,怎么能够让雪儿去呢?
最好是把她暂时寄放在一处。
但雪儿除了对她以外,对其他任何人,仍然有着戒生防备心理,只怕稍一有失,雪儿兽性发作,回到原先的状态不说,也许还要伤人。
她思量再三,只得一天天开始告诉她:
“雪儿,姐姐属于一个帮派。——你不懂什么是帮派,没有关系。我的意思是说,姐姐要去一个地方,但去那儿不能带着你,所以我们要分离一段时间。”
看着雪儿茫然的样子,她补充道:“就是说,会有一段时间,你看不见我了。”
蒙起她的眼睛:“看不见,就是这样。”
雪儿有些恍然,全身一抖。沈慧薇微笑道:“别担心,我很快会回来接你的。你记得我和你讲过有一个妹妹,等我处理完一些事,我来带你回家和我妹妹作伴。”
她主意既决,便着手进行。先是找个稳妥的地方,必须远离人家,然而,也需得没什么野兽才行。一路留心,让她找到一个废弃了的小村庄,有道浅浅河流经过村子边上,无人居住,看上去像是多年前遭遇过一场瘟疫。中原繁华之地能找到这么一个地方,算是意外收获。
这儿已经离沈慧薇所要前往的期颐不远,无暇寻找是否有更合适之处了,安顿雪儿住下。虽是破败不堪,好在雪儿不会挑拣住处。初春气候,食物不太会变质,沈慧薇为她备足干粮糕饼,限制着食量,尽够吃一个月的。
临去时千叮咛万嘱咐,嘱她不许离开了所处的这个地方,不许主动和人打交道,也不许再伤生。
“等我回来。雪儿,你要乖乖的,等我回来。”
她决然转身,不再回顾。
《紫玉成烟…血鸟》 血婴《紫玉成烟…血鸟》狼孩(1)
清脆的马蹄踏碎寒霜,数乘飞骑卷起二月间清新的冷气,朝阳初起的万道光芒,在乳白色晨雾内流水般闪耀。头顶,一只大鸟振开双翼,无声滑过。
他们所经过之处,看来是一个冷清清的村庄,破败不堪的冷落模样,可能是荒弃已久,无人居住。晨时,乡间静好如画。
蓦然,一阵尖厉的嘶吼,穿破晨雾,穿破青空,穿破这静谧的所有——奔驰的飞马、安静的空气,和莫测的人心。
马上之人面面相觑,双骑趋前,两马退后,把居中一人团团围住,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态。
那仿佛是一阵伤心至极的嚎叫,其中透着哀伤和绝望之意,说是人声,其实倒更像狼嗥才对。
但,眼下他们所经过的这个地方,离大路官道已经不远,不过二十余里,就有人口繁密的市镇出现,在这种地方,又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只有在深山老林里才会出没的生物呢?
然而在那一声以后,纵然马上之人默不作声,如临大敌地等待,也再没有第二声类似的嚎叫。四下里恢复如初。——如果他们是天色漆黑之时行走在更为荒僻的路上,多半会以为那不过是因精神紧张而产生的幻听。
居中的马上,是一个雍容华贵的美妇,四十左右年纪,尽管受到周围四人严密的保护,她却是其中最为冷静、声容不变的一人。一双风情万种的美目缓缓扫视,扬手招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