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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 田
记忆或摩天岭
生机盎然的唐家河,比自由的空气还要透明的河水,和一棵没有生命的枯树就这样如此和谐地融合在我的记忆。生与死,动与静缠绕着白云,远处的雪山银光泛出,一切相对的事物都有着极致的品质。你能说这布满诗意的景色不让人心痛吗?这种心痛是美丽的,它可以擦亮一个人的眼睛。
我用探询的目光观看冷杉树上的金丝猴群。这帮家伙无精无神地看着我,树上的积雪还是那么静谧,而我竟然还是那么平静地看着冷杉树上的金丝猴群。我此时的身旁没有喧嚣,安宁得就像我初恋的情人。也许我真的该伸开双臂去拥抱漫天的飘雪,也许我在无垠的雪原上变成了一条受困之鱼!
雄性的摩天岭忍受着过多的沉默。我以超然的态度注视你身边的事物,许多陌生的目光正与死亡相遇。而我们最终会把死亡和性爱简化为一个符号,从犹豫不决中解脱出来,从恐惧中解脱出来。听任神秘的上帝把我们提升。一切风暴和生命如浮动的形象,如一阵突然爆发的歌声穿越时空!
荒凉的景色怎么无影无踪。我独自一人走到峡谷四周看一看,就能认出十几年前早已熟识的远山峰峦。 当太阳从中午的云层中露出光芒时, 山峦、岩石与天空融为一体。然而,云彩映着阳光出现了,一切植物都充满生机,河滩上的巨石阴影很重,这光秃秃的石滩后面也许有一场暴雨正在等待着机会。
不过也许是这样:登上摩天岭顶峰不是什么样的人,而是一个人的精神。我站在比摩天岭还高的高度,发出自己灵魂的声音。然而,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国度里竟然有这样神性的山峰。不过也是,亿万年的摩天岭独立苍茫!在无边的寂寞里,摩天岭沉默如石头,守望着遥远。而我依然是一个贫穷的诗人,生活如此平淡。
奇彩石
某年某月某日,我在作家朋友csq书房看见两块巨大的奇彩石发愣。她告诉我:“这东西是从唐家河河滩捡来的。”我被这奇彩石的光芒诱惑住了,看着伫立的石头,我沉默之后想:石头的历史比人类更长。而我,在这两块石头面前就像一个白痴!
昨夜在唐家河,我在梦里还看见满河的奇彩石裸露着忧伤。这忧伤不是抽象,而是一种诱惑。我逆水而上,刺骨的河水并没有带走我内心的伤痛,我强迫自己忍耐,千万不要暴露出本性。飞翔的鸟追随着我,我疲倦的影子在河水里越陷越深。
我在宽阔的河床寻找着五彩石,那激流的声音十分惊恐,贯穿白天与黑夜。我知道,五彩石和所有的石头一样依旧呼雨呼风,依旧坚硬如铁。站在一块巨大的、饥饿的石头旁,我听见丛林里有野兽厮打时的嚎叫,这声音并不恐惧。
突然之间,太阳躲进云里,一场夹着闪电和旋风的暴雨压迫着我,而此时所有的鸟在树林里守望着。这可怕的暴风雨就像地狱,轰鸣的雷电雕塑着我与石头的阴影。这时候,五彩石和饥饿的诗歌都在渴盼生命的回响。
暴风雨停了,我远远地看见落日像火把在天边燃烧。五彩石以不同的方式疯狂地凸现,冰冷而又坚硬的质地品格里深藏着苍凉的忧伤。不知为什么,我看着冷酷而又热烈的五彩石总是沉默无语,这些无语的石头是否像我一样也在等候仅存的一点余温与抚摸?
岩壁前的老人(外三章)
■ 李曙白
他正在沉入那片石壁。
就像一只鸟,当它越飞越高,越飞越高,它就沉入了天空。而这个老人,正在沉入石头。
这是黄昏的山中,树木和疯长的草都寂静无声。他从山上下来,背靠一片石壁而坐,可能是因为疲倦,想在这儿喘一会儿气;也可能是想抽一支烟,让生命有片刻的放松。
他毕竟有些老了,一坐下就再也不想站起来,而石壁,这片宽大的石壁,是他在这个黄昏唯一的支撑。
暮色渐浓。老人和石壁之间的界线,越来越模糊。
铁 匠
他敲打一块铁。
那是一块通红通红的铁,刚刚从炉火中取出。在他的铁锤敲打下,飞溅的火花像星辰一样耀眼。
他不急躁。他只是敲打,一下一下,均匀,沉稳,准确,就像一个满怀信心的长跑者,相信终点总会在某一刻到来。
让每一块铁驯服,他认为那是自己今生的责任。
在暗夜中聆听那叮叮咚咚的敲击声,我觉得他甚至能够把天空敲打成他所需要的形状。
空房子
一座空房子,我独坐其中。
没有人来这座房子。我能够听到脚步声,匆忙的,从容的,沉重的,轻快的,但是他们不是朝房子而来的。他们只是路过,从房子前面的那条大道上路过。
推开窗仰望天庭,在头顶上方一片空茫的夜色中,一颗星辰孤独地垂悬着,其他的星辰距离它很远很远。
那颗星辰,它坐在一座阔大的房子中央。
射 击
一颗子弹射出时,另一颗子弹恰好也从枪膛呼啸而出。
两颗子弹在空中相撞。
世界很宽广,可以排出亿万条子弹的道路,可是它们选择了同一条。
你无法表述的是,那两颗子弹是击中了目标,还是没有。
没有草的草原(外三章)
■ 张宇航
没有草的草原,向蓝天裸露身躯,烈风刮过,一次次带走尘土,剩下了漫漫黄沙;一圈圈缩减昔日水草肥美的丰满,剩下了皱纹和干巴。
没有草的草原,就像苍老的额吉(阿妈),缺了水灵,缺了朝气,也缺了希望。她昨天是母亲,哺育着千百万牧民和牛马骆驼羊;她今天还是母亲,却难以承载人畜的超量。过分索取,只会给草原母亲添加更多忧伤。
那首鄂尔多斯民歌不是这样唱的么:没有长草的地方,马儿怎么能停下来;阿妈不在的时候,我们怎么能高兴起来。
那首由腾格尔演绎的《天堂》分作三段呢:“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绿绿的草原”,是对往日草原的回眸:“我爱你,我的家,我的天堂”,是对现在草原的担忧:“呼,哎呀来……”,是对未来草原的诉求!
额吉憔悴了,她需要呵护。额吉流泪了,她需要安抚。多给草原一点甘泉,多让母亲休养生息吧,明天她才能再描“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画图。
天山泉
天山脚下,有许多泉,泉的周围是村庄、绿洲和草原。泉之所在,就成了地名:三个泉子村、一碗泉村,沙枣泉、火石泉、柳树泉、鸭子泉……
阳光蒸发了沙漠和戈壁滩中的水,也烤化了天山顶上的冰雪。雪是泉之源,泉是水之源,水又是雪之源。自然界总是这样,万物循环往复,得失共存一体,彼此心照不宣。
泉水流过坎儿井,滋润着哈密、吐鲁番的葡萄园。维吾尔和哈萨克少女在泉水养育下,出落得异常美丽娇艳。当沙塔琴、冬不拉弹响的时候,她们便要放声歌唱、起舞旋转。这里的人们热情奔放,天性开朗活泼,音乐和歌声就是心中的甘泉。
哦,天山泉,生命泉!
雪胡同
一条雪胡同,延绵40多公里,从唐古拉山口到唐古拉兵站。
胡同是蒙古语,意即水井边的地方。在遥远的北京,胡同是小巷,人们居住和憩息的家园。唐古拉的雪胡同,却是维系100多名解放军官兵安危的生命线。
雪胡同记载着那个严冬下午发生的险情:暴风雪突然而至,48辆军车运年货进藏归来,被困在唐古拉山口。半人深的雪,夹着寒冷与饥饿,仿佛要吞噬世间所有生灵。官兵们用铁锹、脸盆和双手,挖出一条雪胡同,让政委的吉普车赶往兵站求救。
“给我酒!”见到兵站站长,精疲力尽的政委只喊出这句话。大半瓶泸州二曲下肚,他的身上才有点热气。“快! 战士们要食物、要取暖。”吉普车载着烤饼和木料,又沿着雪胡同冲上唐古拉山口。
第二天,车和人都抢救下来,3名战士冻坏了腿,只得截肢……
“酒救了我,我救了一个营!”政委说。这个营沿着人工挖出来的雪胡同,走向温暖和光明。
雪胡同的故事催人泪下。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是因为感动、因为感慨。
可是,不会有人,也再没有机会刻意上唐古拉,去找那雪胡同了。
赶牦牛的波莫
我翻过米拉山口,在帮杰唐草原遇见了你,赶牦牛的波莫(藏语:姑娘)。你身上的氆氇与晚霞相映,脖子圈着洁白的哈达。高原烈风刮得这样猛烈,你和你的牛仍然昂着头,凝视着米拉山口。每天,你都在这放牧几十头牦牛么?而我只是从林芝赶往拉萨的匆匆过客。
你的名字叫格桑,还是卓玛?没问你我却能猜出来。因为我到拉萨的第一天,就有一位格桑姑娘给我唱过《卓玛》:“草原上的姑娘卓玛啦,草原上的格桑花……”。唱歌的格桑身世和你一样,与牛羊一起在草原长大,却无缘进校门读书。格桑,吉祥;卓玛,仙女。你们用名字和歌声,去倾诉对美好生活的期盼。无论你叫格桑,还是叫卓玛,都美得像草原上的格桑花。
格桑啦,卓玛啦。我不知道你已经赶着牦牛,送走多少个米拉山的黄昏。但我知道,你会赶着牦牛迎来又一片米拉山的朝霞。
祝福你,波莫,但愿你明天拥有幸福的花样年华。
麻雀小小(外一章)
■ 耿林莽
麻雀小小,小如一粒会飞的弹丸。
(被谁的弹弓射出来的?)
站在生命的悬崖之上,却永不跌落
且梳洗阳光,且悄悄言说。
(毋需面对观众,它不是演员)
说给自己听,仅仅是独白。
麻雀小小,像是长不大的孩子,随风漂移,落叶般回旋。
三三两两,掠过墙头。在南天竹茂密的枝叶间小憩,啄那红红的小果子,然后飞向庭院。
尖尖的棕色的喙,掀翻泥土,寻觅砖缝里的小虫。
啄着,啄着,被风吹落的茉莉花朵,染香它的唇。
饮小潭积水,草叶上的露。
晶莹雪花细小颗粒,一点点轻微的寒意,浸润着毛羽。
现在是早春,初醒的黎明。电线的五线谱上,伫立着静静的雀群。轻盈的翅尾弹动着一种节拍,无声。
有两只飘落下来,跳起碎步舞:三步,四步……
永远的轻音乐。
蚂蚁叹息
蚂蚁啃骨头,骨头好硬。
蚂蚁搬泰山,泰山太重。
热锅上竞走,赛跑,爬着爬着,爬成了一粒粒烤焦的灰。
怎么办呢?
老槐树旁,有几只蚂蚁钻出洞口。
它们要到全世界去看一看,走一走。
高速公路,一辆接一辆车子,衔枝疾走。
一只黑蚂蚁,衔一枚白米粒,穿了过去。
由于负重,由于习惯,它走得很慢。
时代的车轮,把它辗成了碎末。
找不到尸体,开不成追悼会。
两只小蚂蚁,在一旁悲叹。
“这条路是不属于你的”,一只说:“也不属于我”。
另一只补充说:“它属于桑塔纳,属于奥迪”。
逗号一样的小鸟(外一章)
■ 陆 苏
谁也不知道那在竹林里逗号一样不停地练习并脚跳的小鸟是哪家的孩子。虽然它的小珠子一样的歌声每天都能听见,只要耳朵有空。
一株笋从暗无天日的地下来到亮堂堂的人间,再卸尽盔甲地长成一株窈窕修竹,要经历漫长的考验。当它站在鸟的面前,低眉敛目地羞怯,一身翠色更如遮了盖头。那小鸟就不亦乐乎地忙着把它们的盖头一一掀起来。那么大的竹林,怎么掀得过来?
小鸟是竹林的心跳,白天或黑夜,风吹不灭地怦然。隔壁的杏花树再怎么趁着天黑伸手来牵,也要不走一根羽毛留作纪念。它是竹子的小名,只能轻唤,不能像豆荚里的豆子剥了壳就可以带走。它离我们很近,但也只能用眼睛抚摩它翠绿鹅黄相映的羽毛,和眼角翅梢上一抹蛾眉淡扫的墨色。
竹林里时刻流淌着细碎的沙沙声,听得久了就不觉得了。倒是那小鸟生脆的一两句短歌,常让人莫名地心悸,恍若猛地从一出绝美的悲剧里含泪出来。若是那打柴路过的人听见,又是一种心境,他回家的脚步蓦地松快,仿佛在鸟声里看见了自家屋顶上的炊烟。
那在青竹上刻下的乳名,也和竹子一道长大了。那两小无猜的典故,打着灯笼,找鸟来读。鸟们顾自忙着,睬也不睬。
走 香
一只苹果住在柜子里。
当柜门打开,我相信所有的家具都激灵得醒了醒鼻子。那香呵,自己都醉得站不住,袅袅地就扭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