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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声地问:“汪子童,你慢慢说,谁要结婚?为什么你要阻止她呢?”
他进入了自己的回忆,用梦幻般的口吻喃喃说道:“我答应会娶她的,在她二十岁生日那天。那时候她妈妈才离开她不久,我发誓一辈子爱护她,不离开她。生日礼物很特别,是一条洁白的新娘头纱。她感动了,问我为什么送这个。我说从今往后的每年生日,我都会给她送一件特殊的礼物,从头纱、手套、礼服到脚下的高跟鞋,一年送一件,直到送齐一整套结婚的婚纱。等到全套婚纱送齐的那一年,我就会把她娶进家门当我的太太。当时我还开玩笑地说,如果她不小心弄丢了其中一件,我以后就永远不娶她喽。可是她现在要嫁给另一个男人了,我该怎么办?”
我又问:“你是说她收到了你送的特殊礼物,一年一件,最后她却要嫁给别的男人,对吗?你的礼物都送齐了吗?她小心珍藏好了吗?”
他痛苦地说:“我怎么能怪她呢?我欺骗了她,背叛了她,我的誓言变成了泡影。她一直梦想着要一套最美丽的白色婚纱,那是她最爱的颜色。可是她过完二十岁生日不到一年我就突然离开了,从此她再也没有收到我的特殊礼物。她恨我,我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我骂她、贬低她、讥讽她,其实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她彻底忘记我。她不知道我的苦衷,她一定在憎恨中忘记了过去,而且突然要结婚。我心里难受,她穿上洁白的结婚礼服一定很美,像天上的仙女,可她不是我的新娘了。”
我明白了,准备结婚的是他的初恋女友,一个纯洁的白色女孩,他真正爱的女孩,所以他痛苦不堪。可是那个黑衣女人呢?他不是一直寻找答案去努力靠近她吗?难道靠近她不是因为爱?不是为了爱,难道是为了恨吗?
“汪子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当时你要离开她吗?看得出来你到今天都还很爱她,她当时也很爱你,为什么你们会分开呢?”
汪子童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才痛苦地说:“因为那年我成了孤儿,我的一生在短短一瞬间彻底改变了。从此我再也没有家、没有幸福,更不可能带给她一个家和一生的幸福。我一无所有,甚至心都死了,还有什么资格和能力去实现我的诺言?”
我并不知道这是汪子童两年多来第一次和外人说到自己的父母,也不知道说出这番话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力量。他被沉重的往事压抑得太久了,今天在巨大的打击下才流露出来。所以我简单地把他的痛苦理解成一个突然失去双亲的孩子在绝望之下对生活、对爱情丧失了信心,其实谁都不明白他年轻的心里到底还有多少痛苦和迷茫。
“汪子童,那年你突然失去了双亲,我知道那是一种巨大的心理创伤,这种创伤在愈合之前也许让你感到了绝望,所以你痛苦地离开了最爱的女友。所有的伤口都有愈合的一天,时间在慢慢流逝。今天你重新意识到你还爱着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你盼望有人能阻止她的婚礼,说明你的伤口在一点点愈合。此时此刻你的痛苦在于甜蜜的记忆复活了,你开始回到真实的感情和生活中,对吗?”
汪子童睁开眼睛绝望地瞪着我说:“钟医生,你错了。我的痛苦在于我回不去了,回不到真实的生活和情感中了,你明白吗,你知道吗?我现在不过是一个虚伪的小丑,每天在表演着恶心的游戏。我的演技越来越高明,我的一言一行都不是真诚的。我没有了以前做人的原则和坦诚,所以我越来越肮脏,越来越丑陋。我怎么可能回得去呢?她还是那么纯洁,可是我已经像臭气熏天的大粪池了。我恨那个虚伪的女人,她和我一样戴着惹人喜欢的面具,其实我和她卸下面具时都很丑陋。我们是一丘之貉,所以我得去靠近她,你明白吗?她要结婚,好吧,结吧,也许那个男人是真爱她的,他能带给她无比的幸福。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谁都别去拦着她,让她结婚吧,我会祝福她……”
我震惊地看着这个一向腼腆的男孩子站了起来;疯狂地在我跟前咆哮着;挥舞着双臂;眼里喷着自暴自弃的怒火。我知道他的表现只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宣泄;他的压力明显太大了,我能帮助他吗?
《蜘蛛的儿子》第三卷第十一章(二)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我吃惊地看着他老练地扭转了所有疯狂的情绪,愤怒和咆哮不见了,几秒钟内他像换了个人似的,平静而文雅地接听电话:“喂,你好……我是汪子童……你是胡峻?胡峻,怎么会是你……你今天到过公司找我……好的,你在那儿等着;我十五分钟到。”
他没告别就从我眼前消失了,十五分钟后这个麻木的年轻男孩被他最要好的大学同学痛快地暴打了一顿。大学同窗的久别重逢在暴力中变得很忧伤,昏暗的路灯下他默默地忍受所有的拳打脚踢,从头至尾没有还手。那个叫胡峻的男生边打边愤怒地骂道:“汪子童,你他妈的还是男人吗……你怎么能这样伤害她呢?你知道她有多爱你吗?你突然离开学校后她一直在找你;找遍了东原市每条大街小巷……她拒绝了我真心实意的帮助;她说这辈子永远爱你……现在她要结婚了,要嫁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我知道她根本不爱那个叫余大智的家伙,因为她说出婚礼时一点喜悦幸福的表情都没有。你死了吗?听见我说的话了吗?她一定是在报复你,她在用自己一生的幸福做赌注啊。你忍心吗?我要把你打趴下;让你从此清醒喽,你这个混蛋,臭虫……”
胡峻突然停手了;惊讶地看见趴在地上的汪子童用手指抠着泥土;嘴巴贴着地面发出狼嚎般的哭声。许久许久,哭声停止了,两个一夜间似乎突然长大的男生靠着墙角呆呆坐着,默默点燃了一根烟。
胡峻先开的口:“汪子童,今天我终于打赢你了。从大学到现在,从情场到球场,咱们算是打平喽。兄弟,别往心里去,就当我替李小蔓教训你一顿吧,谁让我也喜欢她呢。”
汪子童抽着烟苦笑着说:“兄弟,打得好。大家都痛快了,我也算是罪有应得。你还别说,打完后我反倒轻松了。”
“汪子童,我知道你的责任感一直比我强,为人做事坦荡真诚,也不是那种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所以我猜……你一定有说不出的苦衷。我不怪你,真的。他妈的,那些养尊处优的娇小姐哪里知道咱们男人的艰难呢?她们脑子里永远想的是风花雪月,永远希望用虚幻的爱情把你紧紧拴在自己石榴裙下,别管她们。有句话怎么说的?今天你失去一棵小树;明天你就会得到一大片森林。不管多苦多累,我一直用这句话鼓励自己,坚持、坚持、再坚持。”
汪子童深有感触地拿香烟和胡峻碰了一下:“来,兄弟,你比学校里长见识了。以烟代酒,咱们碰一个。说得好,好男儿志在四方。别在乎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她们只是我们成功路上的绊脚石。如果她们弱智到拿自己的婚姻或者一辈子的幸福当赌注,就随她们去吧。来,再碰一下,咱们以烟共勉,坚持、坚持、再坚持。”
天气越来越灿烂,初夏的滋味让人感觉心情舒畅。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可以说是风平浪静,每个人都按部就班地忙碌自己的事情。
李书扬局长到省里开会去了,听说其间还与省委组织部进行了一次严肃的单独谈话。李小蔓虽然是一个人在家,但也没闲着,紧张地拉着未婚夫余大智在筹备五一的婚礼。由于身份的特殊,没有人敢对两位经理的请假或者迟到表示异议。余大智安插好了汪子童这颗忠心耿耿的“钉子”,心无牵挂,于是放心地陪着小娇妻逛商场、买衣服、看家具。他也频频地在自己的信用卡上潇洒地签字、签字,多年攒下来的钱是转瞬间花出去了,不过他的心情反而越来越舒畅。不仅是因为李小蔓的温柔体贴,也是因为他悟出了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现在的小小投资是为了将来利益的最大化。
当然余大智心里还是堵得慌,不是为了钱,而是两个小插曲。一是在帮着李小蔓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了一条保存得很细心的白色头纱,结婚用的那种。他一看就知道不是自己给未婚妻买的那条,忍不住问了两句。一向学不会低眉顺眼的李小蔓在他含沙射影的问题中恼火了,也没有撒谎,直接说是以前追求她的男孩子送来玩的。二是年轻帅哥胡峻晚上下班后来找过李小蔓两次,都让疑心很重的余大智碰上了。一次是送来了同学们毕业后最新的通讯录,另一次是送来一瓶昂贵的法国香水作为结婚礼物。心里坦坦荡荡的李小蔓高兴之余没有想太多,在把胡峻介绍给未婚夫时俏皮而炫耀地说,胡峻大学时曾经疯狂地追求过自己,送过鲜花、送过巧克力、还送过电影票呢。余大智敏锐地观察到胡峻当时的表情不太自然,而且注视女孩子的目光还有些许失落,于是顺理成章地认为白色结婚头纱就是帅小伙表达痴情的杰作。
由于总经理余大智的频繁缺席,年轻的汪子童助理在董事长和苏雷教授的器重下自然而然地担负起了公司里最重要的担子。当然他没有忘记每天对余大智的例行工作汇报,只是内容上有目的地作了大幅删减。工作很快上手了,聪明的脑袋瓜让他轻而易举地掌握了许多业务知识,温和谦逊的态度也比严厉的余总要招人喜欢。他开始陪同董事长出席一些重要会议,参加高层举足轻重的谋划,过问一些关键的财务报表,更重要的是他和董事长由于表面的工作关系走得更紧了。两人现在是形影不离、朝夕相处。公司同事渐渐对他们的紧密工作关系习以为常,包括苏雷教授也对妹妹身边越来越近的男孩熟视无睹。也许是因为两人年龄和地位的明显差距吧,外人都不会由此想到一些不现实的念头。尽管苏雨寒故意回避他的一些情感暗示,但汪子童咬牙坚持着,继续执著表演一些“真实”的关怀和爱慕。苏雨寒表面若无其事,其实内心一直在徘徊和挣扎,挣扎在飘忽往事和汪子童之间。她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个酷似记忆影子的年轻助理了,坚强的心理防线在一点一点退去。
《蜘蛛的儿子》第三卷第十一章(三)
苏雷教授忙着在大学上课和给几位研究生修改毕业论文,所以和我的见面自然也少了。我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距离,因为距离的存在我反而更思念他,一旦面对面时我总是无法抑制地感觉到油然而生的陌生感。因为他的某些论调和言行已经失去了一个学者的专业修养,有时候我觉得似乎他更精通商业、金融和政治之道,心理学已经成了他的副业。当然,我并不知道这段时间他确实很忙,大脑里紧锣密鼓地在策划一些没人知晓的秘密方案。一方面他已经听说了李局长和省委组织部的单独谈话,这是一个乐观的、鼓舞的信号。另一方面,他知道市里在规划一块一千多亩的商业用地,那可是兵家必争之地。苏雨寒作为丽水公司表面的董事长,并不知道哥哥对这块土地是运筹帷幄、志在必得。
大记者贺言实在临近“五一黄金周”时自然也很忙,采访任务一大堆,不过心血来潮间还是打了个电话到东原科技大学。问遍了人事科、后勤科和保卫科,就是没有查到一位姓汪的临时工。虽然很纳闷,但是他丝毫没有怀疑过李小蔓,那是一个纯真无瑕的好姑娘,不会无缘无故对自己说瞎话的。他摇摇头笑了,临时工不就是今天来、明天走的嘛,也许汪子童的父母已经离开了那里。经过一段时间忙碌后,大记者忘记了这件奇怪的事情,毕竟初见汪子童时的强烈熟悉感已经慢慢淡漠了。长得相像的人太多了,他相信一切只是自己的职业敏感罢了。
远在东原的精神病院也和平时一样,病人来来去去,工作单调乏味,不过还是发生了一件新鲜事。医院财务科收到了一笔五千元的汇款,汇款单上注明是徐蔚的医疗费,并且要求给她换一间条件好的病房。主管大夫许杰接到上面通知后把徐蔚从三人房腾到了一间单人房,装修很雅致,还带空调和电视。表面木讷的徐蔚搬进去的第一夜偷偷躲在独立卫生间里大哭了一次,没有人看见她的兴奋与悲哀。许杰忙过这一阵后到财务科查了一下,汇款单是从西原市寄来的,没有汇款人姓名、电话和地址。
许杰突然想起一个疏忽很久的问题,问起徐蔚两年来的医疗费到底是谁支付的。财务科的同事查了电脑以后告诉他,病人原来的单位支付了头几个月的费用后就停止了。许大夫惊讶地问为什么会这样,病人可是原来工作单位的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