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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一大、一小,两个生瓜!”
“你说谁?”我才不服气呢!
“哈哈!”他又疯疯颠颠地自顾自走了,“不听不听,喇嘛念经!若要想听,还须
梦醒!哈哈哈哈……”
布音吉勒格急着追了上去,但这位喇嘛爷却决意不回头了。紫红袈裟晃荡着,竟又
唱起了那只怪腔怪调的怪歌:
九百九十九个小美人啊,
就差一晃便成老太婆了;
九百九十九里的山弯啊,
就差一步便上那两天了……
真令人扫兴!但我很快就原谅了这位喇嘛爷。也难怪!阴冷潮湿的石洞把他关糊涂
了。
他或许根本不知道我已经和雪驹会合了!
更不知道刚才我们已经创造了奇迹!
而且温都尔王已经做出了承诺!
三个愿望指日可待!
就等最后一搏了!
而我有雪驹……
第十五章
歌者说,这一节是成功者的一节!
我回答,是的!就在我和雪驹奇迹般地夺得决赛权之后,我又亲眼目睹了布音吉勒
格排山倒海似的胜利!
歌者说,听不懂乃登喇嘛的点化?
我回答,恰当地说,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须知,在一阵阵欢呼声中,我和布音吉
勒格早已成为温都尔草原的骄傲。眼前只剩下了一片辉煌,只剩下了垂手可得的成功!
没有生瓜,有的只是令人眼花缭乱的胜利果实!
歌者说,你把老喇嘛的话当成了疯人吃语?
我回答,没有,只是心头充满了怜悯。而是在多少年之后我才深切地感悟到:在日
本人暗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中,众人皆醉,惟他清醒!只不过虽称“佛法无边”,但已无
可奈何罢了!绝不是他痴痴颠颠,而是我们当时早已疯了!
歌者说,他走了,又吟唱着走了……
我回答,是的,很快就飘飘忽忽消失在人群之中了。像一阵风,很容易让人遗忘。
更何况,代之而来的是布音吉勒格。不但为我一扫困惑,而且又为我重新带来了欢呼。
我紧紧拉着他那蒲扇般的大手,霎时便感到心头更加充实了!
歌者说,充实?
我回答,对!打从小时起,我就不但把他当做自己未来的偶像,而且把他的今天当
做自己的明天!拉着他那巨大的手,更使我恍然觉得今天和明天已经联起来了!能不忘
记那位飘飘忽忽的喇嘛爷吗?眼看温都尔草原就要出现第二个布音吉勒格式的人物了!
歌者说,偶像、今天、明天、第二个……
我回答,是的!只不该人生叵测,巨灵神也会颓然倒下的。
歌者说,那你就从这里说起吧!
我回答,是时候了……
晚霞辉映着茫茫的草原。
夕阳终于坠落在地平线以下了,这天似飞溅起朵朵火烧云。田野静悄悄的,似就要
安详地进入又一个梦境之中。只有秋虫还在不倦地叫着,似在宣示着夜的即将降临。
我和布音吉勒格跨马归来了……
喧嚣了整一天的那达慕盛会暂告一个段落,是他非要邀请我去到他那温暖的家。个
子大,胸怀也大,他生怕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夜的草原上。
我俩更变得亲密无间了……
“生瓜”之事早已被我忘得一干二净,尽只顾得和他推心置腹了。什么都往外掏,
从上次分手后的经历,一直谈到了现在我的雪驹藏在哪里。显然他对我的信赖也很感动,
偌大一条汉子竟也越来越甘于和一个小孩子为友了。
我俩并马小跑着……
“老弟!”他对我说,“你那雪驹是该藏起来,可千万再别对人说。小心!各路王
爷都在谋算这匹马呢!”
“你也得小心!”我说。
“那是!”他回答说,“今天就差点上了大当,几乎给咱温都尔草原丢了人!老弟!
王爷们的心可歹毒呢!”
“温都尔王也是吗?”我问。
“不会吧!”他否定说,“是咱们王爷给了我吃,给了我穿,给了我住,还给了我
一个好女人。他例外!”
“温都尔王例外?”我需要肯定。
“例外!”他果然肯定说,“我们王爷还答应了我,如果这次再夺得各草原的头名,
就不用再到王府天天当差了。自在!彻底的自在!让我只守着莎娜……”
“莎娜?”我插问。
“嗬嗬!”他大笑了,“就是我那小女人!王爷赐我只守着她,再给温都尔草原生
好多好多摔跤手!不分离了,再不分离了!”
“我也得不分离……”我自语了。
“和谁?”他问。
“我的雪驹!”我回答说,“我这就想去找回它,骏马也怕孤单呢!”
“我还以为你说女人呢!”他心情极好。
“也得有个女人!”我竟幼稚地回答,“可那是长大以后的事了。现在我只想找雪
驹,没了它准把将来的老婆也耽误了呢!”
“好!好!咱们一起把它找回来!”他说。
“现在?”我更急切了。
“不不!”他说,“咱们得先让莎娜给填饱肚子,再让她准备好盐、炒米、上好的
草料,然后再把雪驹当高贵客人似的迎回来!”
“布音吉勒格!你真好!”我激动了。
“不不!是马好!”他说。
“你也好!”我仍不让。
“是吗?”他乐了。
谈笑间,夜幕渐渐密封了草原。大概是他太沉了,压得马匹很难跑动起来。按说距
离并不远,我俩竟渐渐地被暗夜笼罩了。好在远天还有一弯明月挂着,眼前朦朦胧胧地
看清近处。再远就不行了,漆黑一片。
折腾了一天,肚子还真饿了……
“别急!”他对我说,“肯定莎娜早给咱们准备好了奶茶、酥油,还有香喷喷的手
扒肉,没挑了,她可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最好的?”我稍有保留。
“最好的!”他却已甜甜地肯定了,“长得好,心眼儿好。就连羊都知道只恋着她,
又何况是我呢?虽说是分开的两个人,可心却早长到一块儿了!”
“这么神?”我问。
“那是!”他梦幻般地说,“每次当我外出摔跤,她总是在家为我提心吊胆。我有
多累,她准有多累。而我带着伤痕归来,她还得为我又揉、又搓、又按摩。似我有多疼,
她准有多疼。还得外带流那么多泪。老弟!我每次遇到强悍的对手都多担着一份心,万
一我要有个闪失,我的莎娜也准活不了!”
“她不想让你摔跤了?”我又问。
“不想!”他回答我说,“她早已不再为我的获胜骄傲了,她只想紧紧守住我这个
人!”
“女人啊!”我只能感叹了。
月色朦胧,四野如梦如幻地显得更加安详了。布鲁吉勒格还在讲着:说他那美好的
女人,说他那幸福的家庭,说温都尔王所赐给他的一切,还说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参加
摔跤大赛了……
我也听得如醉如痴,竟不时联想着珊丹。
布音吉勒格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
再过几年,我也会拥有这一切。
也会在这样的夜晚向人倾述。
远方也有一颗等待我的心。
我将不再驰骋比赛。
只守着我的马。
还有她……
蓦地,远处似有几只夜鸟惊啼着飞起!我不由得一怔,陡然间便见得十几匹烈马从
四周的暗影中一跃而出!
天哪!难道有强人半道打劫?!
或许是!只见布音吉勒格尚来不及用身躯护住我,十几匹烈马已经把我俩团团围在
了中央。马背上的强人虽然绝非等闲之辈,借着月色一眼就可看出似来自哪家王府。不
但服饰道破了真相,而且还公然拿着枪。
“想要干什么?!”布音吉勒格呐喊了。
“干什么?”其中一位竞纵马向前了,“出于敬重,特意前来请你们!”
“你是谁?”布音吉勒格厉声问。
“谁?”来者竟也供认不讳,“查干王府的大管家!”
“查干王爷他?”布音吉勒格一怔。
“他?”更加循循善诱了,“查干王爷他才是皇军看中的众王之王,你们那‘猪王’
只不过是一只将被扔掉的破靴子!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也该换个新主子了!”
“不!”我慌忙对着布音吉勒格喊。
“不!”果然他也喊叫了,“温都尔王还没有背叛自己草原的人!”
“自己的草原?在哪儿?”来人狂笑了。
“就在这儿!”布音吉勒格挺身而答。
“哈哈哈哈!”不屑一驳地大叫着,“这儿是皇军的‘王道乐土’!这儿是大日本
帝国的‘大东亚共荣圈’!小子们再别犯糊涂了,快跟着查干王爷来‘共荣共荣’吧!”
“休想!”布音吉勒格更态度鲜明了。
“休想?”来人并不生气,只是一击掌向后头传话了,“来人呀!呈上!”
“嗻!”一片应答声。
语未了,便见得从暗影中又闪出几个人物。步行着托出四个锦盘,上面摆满了金元
宝、银元宝、珍珠玛瑞、各色绸缎。月色之下,光彩夺目。
“收买?”布音吉勒格鄙夷了。
“不!”来人倒很有耐心,“是重新安家。来人呀!再呈!”
“嗻!”似更不敢怠慢。
声刚落,便见得从暗影中又牵出两匹马来。马背上横跨着两个婀娜多姿的女孩儿,
全身上下都是蒙古族新娘的装束和打扮。月光之下,更显风采迷人!
“你有莎娜!”我喊了。
“对!”布音吉勒格头昂得更高了,“我有老婆,我是温都尔人!”
“做鬼也是吗?”来人声音突然变冷了。
“什么意思?!”布音吉勒格怒目反问了。
“什么意思?”来人倒也说得明白,“今儿个你们处处当着皇军扫查干王爷的兴!
不留一点面子,让我们王爷当着众家王爷丢尽了人!就连猪冢队长都看不下去了,说这
简直叫得寸进尺,是成心蹲在我们王爷头上拉屎!”
“这是比赛!”我又喊了。
“比赛?”来人竟不嫌我幼稚,“咱们今儿个就换个法子!既然连猪冢队长也看不
下去了,赶明儿个咱们也在温都尔王爷头上拉回屎!归顺查干王爷是你们惟一出路,可
别辜负了这金银财宝娇娃美女!”
“我们要是不呢?”布音吉勒格的声音也骤然变冷了。
“不?”来人也针锋相对,“别以为你们王爷当了他妈的‘主席’,屁!充其量只
不过是皇军的一张擦屁股纸!再说一次,就连猪冢队长也看不下去了,再没有人能救得
了你们!明年今天,就是你们的祭日!”
“不!”但布音吉勒格还是傲然回答着。
“好!”只见得来人一挥手,十几支阴冷的枪口便对准了我们,“嘿嘿!我死也得
让你们死个明白:只要灭了你们俩,明天赛马、摔跤、射箭,样样第一还是属于尊贵的
查干王爷的!温都尔草原顾不得想你们,只顾得顶礼膜拜新的众王之王!怎么样?现在
后悔还来得及!”
“不!”这次回答是更高亢的。
“好!”随着来人的声声冷笑,枪口更一步步向我俩逼近了。
不再说话,只用死亡逼着回答!
枪口阴森森的,尚在沉默着!
但随时可能炸响喷头!
一步一步逼近着!
我恐惧地哭了……
蓦地,只听到有谁在暗影里大呼:皇军要小的活!再一看,闪现的竟是小玛力嘎!
当时我尚不知道,他用破毡包了马蹄一直在跟踪着我,而哭声乍停却只顾了惊讶!
说时慢,那时快!
几乎与此同时,便见得布音吉勒格也用宽厚的胸膛挡住了我,朝我坐骑屁股猛击一
掌,十万火急地大声呐喊了:还不快跑!骏马刹那间便似受了巨浪推涌,竟顺势向暗影
深处冲了出去!
不可遏止,飞一般地飞驰向远方……
身后却留下了一片搏击声、厮打声,还有乍起的冷枪声!
对对!我得去向温都尔王求救!
布音吉勒格身子太重,骏马无法驮得动他快跑,无法驮得动他去报信!而我不但身
子轻,而且是草原出色的骑手。快!快!就等我搬回救兵了!
但愿我的巨元霸朋友能顶得住……
骏马飞驰着,似仍驮着最后的一丝侥幸。我心急如焚,竟似完全忘了小玛力嘎“皇
军要小的活”那句话。月色依旧朦胧,心里仍对温都尔王的至高无上充满幻想。我尚不
知道,猪冢队长早已也把我纳入了他那阴谋计划:除向各位王爷布下天罗地网外,作为
一种象征献上奇异蒙古马的初衷绝不更改。它在那达慕上夺得的第一越多,那在天皇寿
诞上显得意义越大。而现在能控制它的似乎只有这个孩子,那就作为蒙古民族的未来一
并带到大日本帝国去。当前时机尚不成熟,只能派小玛力嘎暗中尾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