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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了吗?”他仍在逼问!
“这儿?”我却陷入了沉思!
雪驹还只顾凝视着马群。
我也是……
夜空下,对着枪口的马群似仍在战战兢兢。但我知道,最终却很难阻止万马奔腾的!
只要……
不知为什么,刹那间我竟联想起了塔拉巴特尔,联想起丛莽间的众好汉,联想起往
返奔波的索布妲姨妈!甚至我马上就想对着远方发出呼唤:快来吧!快来吧!快像暴风
骤雨般到来吧!我和雪驹不能没有你们啊!
或许这正是我彻底清醒的标志之一!
我有想法,却看到了个人的渺小!
我急切地想汇人那股洪流!
想同他们一起奔腾汹涌!
席卷这血腥的罪恶!
洗刷草原的耻辱!
报仇雪恨……
“哎!哎!”旁边又传来了小玛力嘎的声音,“你小子不是被刚才吓丢了魂吧?他
妈的!为什么总不吭声?”
“我?”我支吾着。
“也难怪!”谁料这小子竟替我回答起来,“眼瞅着就要一步登天了,怎么能一下
子就消受了这份福?本来凭你那匹白马肯定会大红大紫,可一听说到日本还是有点发惊
吧?”
“这儿?”我不置可否。
“这儿?”他进而更为我设想起来了,“屁大个人儿,没大人指点哪能行呢!得!
挨了你那马一蹄子,谁让咱俩反倒结下了不解之缘呢!干脆!我这就把二女儿许配给你,
就等你们长大之后好成亲……”
“什么?”我顿时想起了珊丹。
“好事情!”他竟越说越美了,似正在为我描绘着我的美好前景,“你的马肯定会
成为天皇的御马,你也肯定会成为天皇的御用小骑手,日本自会成了你主要的家,再回
来你就会变成王爷尊贵的客人。还提什么三个五个愿望干什么,你就是提个三五十个又
有谁敢不答应,更何况还有我呢!我会为你安排下富饶的牧场、肥壮的畜群、新起的宅
院、大批的仆从!到那时,说你是东洋人,你却在草原上拥有大批的财富!说你是草原
人,你又是天皇驾前的御用小骑手!神仙般的日子……”
我没吭声,我没打断,我没反驳!
而他所说,也并非全部虚幻!
但我的思绪却在反向激荡!
我想起了火,想起了血!
想起了丛莽的好汉们!
还有那难忘的叮嘱!
你是中国人!
丛莽健儿们闻风而动了!
但这绝不仅仅是为了我,绝不仅仅是为了一个孩子的呼唤,更绝不仅仅是为了一时
地跃马扬威!
而是为了草原!为了民族大义!
多少年后,我才从有关的历史资料中了解到,这支自发的抗日队伍同样也需要个成
长的过程。虽然塔拉巴特尔是学着抗联起家的,但大山的深锁也使好汉们相对的闭塞。
原始丛莽间的荒蛮生活,往往也造成了他们和外面形势的脱节。
比如对山南那位抗日将领……
好汉们似乎只看到了他放弃草原,不战而逃,致使牧人受尽蹂躏践踏的一面。却看
不到他终于拒不受命,以山为障,至今仍坚持抗战的另一面。拒绝了联络,拒绝了配合,
甚至拒绝了送来的一些枪支弹药。凛然傲骨,竟声称绝不与“逃跑将军”为伍。
多亏了索命姐姨妈和好汉们早有联系……
那负有特殊使命的旅蒙商驼队,也越来越在其间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尤其是那位
“台吉少爷”授命当了山南那抗日将领的副官后,这种特殊的联系就更加强了。通过索
布妲姨妈,抗日统一战线的思想也就越来越被众好汉们接受了。塔拉巴特尔说得好:一
个巴掌上的指头还有长有短呢,但攥起拳头来揍小日本照样有力!
但还不能说问题从此就全部解决了……
就比如说奇袭俘获日本兵平田之后,索布妲姨妈根据上级指示就曾建议交给山南,
但大多数好汉就绝不愿结“逃跑将军”去“涂脂抹粉”。尚不懂主动运用统一战线,而
只是想着换回一个牧民或杀了给草原解恨。也难怪!当时我就正在那里给塔拉巴特尔添
着麻烦。
随后,那达慕盛会召开的消息传来了……
这本身就是一个异常的讯号,果然不久驼队就带来了有关的情报:猪冢队长召开秘
密军事会议,准备挟王公以收缩固守。血的讯号!毁灭草原的讯号!为了便于更直接地
掌握情况,也为了更直接地面授机宜,于是便有了索命组姨妈被旅蒙商突然“买”走之
事。
当然,塔拉巴特尔也早有觉察……
大玛力嘎的进山招降,早引起了他深深的警惕。而那达慕盛会的突然要开,则更明
显地是在向抗日健儿挑衅。打?不行!且不说惟恐伤了牧民的人身和感情,就是面对敌
人的集中兵力和优良武器装备也很难有所作为。不打?也不行!且不说灭了自己的威风,
就是面对着敌人的阴谋得逞也无法向草原交代啊!
又多亏旅蒙商带着姨妈路过了……
当时我只顾胡思乱想生气呢,竟不知这“买”的背后有这么大的文章。老旅蒙商头
一次向塔拉巴特尔公开了身份,并深入浅出地分析了当时严峻的形势。指出敌人正在挑
起民族矛盾,妄图将中国彻底分裂而灭亡。而我们则应以民族大义为重,要打就应打出
个整个中华民族的声威来!可以先将日本俘虏交给山南那抗日将领,甚至可以先接受他
授予的番号,以争取他在抗日统一战线的基础上协同配合,进而彻底粉碎敌人“挟王公
而收缩固守”的阴谋!如若能争取到被劫持的王公再投入抗日阵营,其影响将更为深
远……完全可以想像这次谈话所起的重大作用,只要从小单巴满嘴道不完的“统一战线”
就可见一斑了。
后来的事就大多靠历史资料了解了……
但我查遍了所有的有关回忆录,却绝少发现有关索布妲姨妈和那“台吉少爷”儿女
情长悲欢离合的故事。只是大量记载着她和那位“副官”如何密切地配合,如何细致而
艰难地做那位抗日将领的工作,如何最后终于完成了这项历史性的任务。有的回忆录就
记录下这样的细节,那抗日将领事后肾慨然叹道:没想到草原竟有这样奇女子,坦荡颇
具女将风……似有幸被他言中了,索布妲姨妈在抗战胜利后是有一段传奇的战马生涯。
当时,是那老旅蒙商先归来的……
这上老财似的老头儿是向温都尔王爷说过,那“买”来的女奴私自逃跑了。但王爷
正巴不得如此,也好有机会再卖一次。其实,索布妲姨妈是随同驼队一起归来的,她半
道就留在了那远山的原始丛莽里。旅蒙商只是把一列驼队牵进了那达慕会场,更长的驼
队也随同姨妈一起送到了草原抗日健儿的手中。其中有奇缺的武器弹药、战斗装备、医
药物资、粮草衣被等等,但更重要的还是带来了那抗日将领的代表——那位“台吉少
爷”。如虎添翼,刹那间丛莽中战马啸啸欢声雷动了。
这时,索布妲姨妈又悄然下山了……
带着化装成乞丐的小单巴,借着芒凯老阿奶等牧民的掩护,以一个逃归女奴的身份,
开始明里暗里全面摸清敌人的动向。以便充分利用那达慕,而又不伤害一个群众,进而
一举彻底粉碎“挟王公以令草原”的阴谋!
谁料,猪冢队长又突然把计划提前了……
为此,索布妲姨妈给我留下了话,又策马扬鞭重新驰人了那远山峡谷。当然,随着
日本人的烧、杀、掠、抢,还不断有新的情报传进了原始丛莽。甚至包括明天那些记者、
摄影师、那达慕等种种细节也俱在掌握之中。
时机成熟了,一份作战计划也成熟了!
好汉们一个个也都闻风而动了!
但塔拉巴特尔还在苦苦思索!
他多么需要一个突破口!
转移鬼子的注意力!
然后突然奇袭!
歼灭敌人……
旭日东升,又迎来了一个草原的早晨。
昨夜仿佛只是做了个血腥的噩梦,现在似乎茫茫的旷野上又只剩下了一片安谧。只
有四周隐隐而现的一个个日本兵,仿佛还在引发着人们惨痛的回忆。
那达慕!那达慕又要可怕地进行了……
我几乎一夜未眠,心头溢满了仇,心头溢满了恨。但我却对外界一无所知,既不知
道好汉们即将闻风而动,更不知积压的怒火即将喷发。须知,我小小年纪竟有六个日本
兵“守卫”,还有一个小玛力嘎“小心伺候”着。
我只有盯着马群在想!在想……
雪驹也紧紧伴着我站了一夜,也在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成百上千匹枪口下的马。它已
经焦躁地嘶鸣不止一次了,还开始轻轻地用蹄子弹我了。我明白它的心意,但我不能,
我还必须静静地等待。因为,现实已使我认识到个人是如何渺小,如若没有更大的一股
洪流这将毫无意义。
血!仍将白白流淌的是血……
我已经开始长脑子了,整整一夜我一直在想着。想索布妲姨妈留下的盯嘱:多长双
眼睛;想她那意外的吩咐:可以周旋应付;但更多想到的却还是:人市上将出现一个穷
苦的老奶奶在卖一个孩子……
这说明塔拉巴特尔还没忘记我!
丛莽好汉也还惦记着我!
我并未被抛弃!
我绝不孤单!
我等待着!
等待着……
但看来猪冢队长似等待不了了,他正指挥着查干王爷在布置这个“盛世景象”。逼
迫即将生离死别的牧民们换上新装,逼着死气沉沉的货主摊贩马上开市,逼着血迹未干
的会场上重新挂旗结彩,逼着眼含热泪的老人孩子必须笑口常开!
当然,也有例外……
查干王爷的骑手、摔跤手就显得特别醒目。自我展览,一大早便全身披挂地绕场以
示对大日本皇军“忠诚”了。尤其是那位狡诈凶悍的摔跤手,竟目空一切地毫无一丝羞
愧之色。更值得提到的是那位暗杀了布音吉勒格的大管家,显然在奉命扮演一位“王道
乐土”下的“幸福顺民”。为了面对皇军记者和摄影师的采访,正大声背念着小玛力嘎
教给我的那些词呢!谁说现在才有“托儿”?从来就不乏这种出卖灵魂的无耻之徒!
但猪冢队长要的就是这样的那达慕……
网从这里张开,同样也从这里收回!网尽了一切,就等着“挟王公以令草原”回去
当太上皇了。
你还别说,会场上真有几分热闹了……
我却仍只顾望着那枪口下那上千匹被围困的马。好大的一群啊!似把整个草原的马
匹尽汇在一起了。不安地涌动着,像在茫茫的绿野里荡起了一片力量的波涛。是的!黎
明似乎重新给了这群马一些新的希望,它们又在焦躁地嘶叫了。此起彼伏,似也只等待
着爆发!
眼前没有那达慕,身旁只有屈辱……
马啊马!自古就是草原上最骄傲的一种动物。牧人绝不把它看成普通的坐骑,而是
把它看成最亲密的朋友。凭借它去展现梦幻,凭借它去追求自由。对马的尊重,也往往
是对主人的尊重。对马的羞辱,也往往是对主人的羞辱。而现在?不但把上千匹骏马紧
逼在枪口下,让它们战战兢兢,让它们俯首帖耳!而且还要单独选出一匹送往日本,让
它摇尾乞怜,让它哗众取宠,让它作为一种臣服的象征!
不能!不能!我回首又搂紧了雪驹!
草原上只有昂首直立的人!
而绝少有轻易服输的马!
不在沉默中突然爆发,
就在挺立中毅然倒下!
塔拉巴特尔来吧!
带来暴风骤雨!
洗刷耻辱……
顿时,朝霞也似乎给了我新的力量!昨晚那烈焰似彻底烧尽了我那童年幼稚的梦幻,
而早晨的太阳却给了我一双新的眼睛!
马背上载的是牧人的荣辱……
“小爷!”小玛力嘎竟又跑过来催我了,“还不快走!猪冢顾问官派人来催了,你
也该披挂披挂亮相了!”
“什么?”我下意识地问。
“忘啦?”他马上提醒我,“大日本皇军的随军记者、随军摄影师,还有好些好些
人,眼瞅着就要来咱们这那达慕了!”
“啊!”我顿时想起了“周旋应付”……
“走吧!”他催得更紧了,“你小子有福,赛马服竟是顾问官亲自下令连夜赶制的!
查干王爷还在白日做梦呢,嘿嘿!你这回肯定把他那骑手比惨了!”
“这儿?”走动中我开始寻找那人市……
但没有找见。却只见会场上似骤然间五彩缤纷了一些。仔细一看,原来是各路王爷
的亲眷家属开始被逼“粉墨登场”了。一个个倒也穿得花枝招展,就不该一家家后边都
跟着一个日本军官。还只有查干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