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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世芸昨夜对我说的:'不要再一直问我尚皮耶的事了好吗?'
'如果你知道尚皮耶是一个离过两次婚的六十岁的独居老男人,而我是一个二十几岁的穷留学生,他每天给我煮好吃的法国菜,天冷时来接我回去,就这样……你何苦,一定要逼迫着别人去想像明天呢?'
我像被狠狠的甩了一巴掌。
在泊泊的船声之间,我被一阵凉沁的吉他声吸引了过去,桥的涵洞里坐着几个嬉皮样的年轻人。
摆在座前的帽子只挣得零星的几毛钱铜板,我说:'我给你们几马克,借你们的吉他弹弹好吗?'
寒风里,几个德国嬉皮听着他们从来都没有听过的东方曲子……
他们问我是从哪儿来的,做什么的……,还说这不方曲子听来水平颇高的……
我笑了笑只说,我是漂浮在欧洲大陆的东方浮木,下次再相逢时,可能就是在布接格或是米兰了……
唱着唱着,斜对角的老人突然蹭了过来,用有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跟我说:'你可不可以为我上个礼拜才过世的妻子唱首歌……'
'well……'我跟他说。
'我不要你的钱,你可以给我们一点啤酒喝……'
我跟我的德国朋友们都要到了些啤酒。
老人在我的笔记本上,用德文写着他想说的话,再艰难的翻译成英文给我听。
我就照着他的意思,并且选了am的调唱着:
lilo——。我答应你……我不再哭了……
空旷的床,失落很难形容。
想烧了你留下来的东西……
因为……到处都是你的味道……
或者……想烧了我自己……
因为……那里面有你的味道……
lilo……我就会来,
lilo……我就要来了……
老人说,唱得太伤感了,跟他的想像不一样,并且好意的邀请大家到对街的爵士餐厅吃饭听爵士乐。
我站了起来还了吉他,想想,喝得酩酊大醉,把情况弄得纷乱,我可是专家……,但收拾分解后的心情,就没这么大把握了……
嘴上回绝了他的好意,只说:'不了,我明天有早班的火车,要去米兰,不能多待了……'
心里想的是:'妈的,受够了……,我非得要去找个摊子吃点什么药炖土虱或蚵仔面线的不可了……。受够了,再浪漫下去就不行了……'
雾霭里的火车站,世芸给我一个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拥抱,我跟她说:
'替我问候尚皮耶好,也许下次再路过巴黎时,可以吃他做的法国菜……'
'开心一点,好吗?你是个好人,我们都很喜欢你……'
'请大家不要生我的气就好了……'
又像个小妈妈那样告诉我,到了科隆要怎么转车,路过瑞士时,没有签证要怎么跟海关说,到了米兰时,大概是深夜了,因为大伙都没人去过,只有靠自己了……
我在我四十一岁生日那天夜里,一个人散步来到圣米兰大教堂前……
学流浪汉那样,坐在广场的阶梯上发呆。那是我记忆中第一次一个人过生日,而实际上,我并不太清楚我自己究竟在哪里。……也可以是布拉格的,只是因为那天夜里突地就跟老人说:
'明天要去米兰了……'米兰就收留了我。
我坐在阶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搔着头,才想起似乎好久没有照过镜子了,不知道现在变得怎么样了?粗鄙的旅程,把情绪里的垃圾都在外国倒光了没有?我在米兰街上走来走去好几天,检查着自己,在想自己应不应该再继续顽皮下去……
有一天,我处到黄昏,起不了床,知道自己病了。在想……我终于病了……
我一直躺上床上,看着斜阳慢慢的在窗沿上移动。
在想……海明威在巴黎落难的那段日子写的事,说穷困饿肚子时,脑子就特别清醒,能想到平时不可能想到的事……
而我决定,要对自己好一点,为自己……也为别人,起床时我要去吃一顿意大利大餐,承认了在米兰铁定找不到药炖土虱吃的事实,就笑了……
突然,强烈的想念起这一路上认识的人,并努力的想去分辩,为什么宿命把这些人牵扯在一起的理由……
说起来,我并没有设计这一段旅程,我喜欢带点'哲学味'的说:
是这段旅程,设计了我……
我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我看看紧挨着我坐的那些陌生的人们,想他可能就是思念着你的人,你认识的人,也或者是你所思念的人,思念着你的人……,我们都应该是熟悉的……
所以……,就别去管这些文章里的谁和谁是否有直接的关系……,或者,台北城和马德里有些什么样直接的关系……,也原谅我没能把我那'粗鄙的旅程'说得够清楚……
因为……我想对自己好一点……
但是,我没有答应世芸,不把我们的旅程写出来……
这不能怪我,因为在杜拜过境的时候跑来搭讪的是世芸。
也因为她,我发觉我也变成了一块浮木,而且……有好几次差点就漂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随便去跟人搭讪……,除非……你可以承受得住。
然而……我相信生命旅程中的那些喜怒哀乐,在我们老去时终必会变成一丝丝甜美的回忆。
所以……又有什么承受不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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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1999年9月9日夜里飞越了阿曼海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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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1999年9月9日夜里,飞越了阿曼海湾……
杜拜像是外星人离去之后抛下的晶亮死城,空气中满布着迷幻的气息。
他从不住的自我追寻中,浑噩的醒来。也许……'stop to asking myself……'是他该告诉自己的。
阿曼海湾的油田的午夜的洋面上,闪烁着油气的火光。
澄黄澄黄的……澄黄的……因为是很不自然的漂浮在黑的洋面上,像那些拂不去的记忆,漂浮在白色的日子里,他笑了:'记忆究竟是记忆,有什么拂去的必要呢?'
晨间路过巴黎,因为行囊塞满了后座,就很自然的开了前门,司机却坚持驾驶座旁的位置是不宜坐人的'死亡之位'……
那像是寻获了四十年,而不得的缺损一般的,就开门坐了进去。
啊!死亡之位……。终于在亡命之徒的旅程里,丰富了移动中的无趣的孤寂……
啊!死亡之位……。也许能令亡命之徒,在巴黎街头划下完美的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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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像健素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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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人拿着出声的玩具,向街边的人兜售着……
肥胖的白人站在红绿灯前,却没有向前去的样子,而灯已经又变绿灯了……
那天的阳光很艳丽。
那人在一个叫son morg的小村子里,对着斜阳却流了一脸的泪……。你要问他原因么?
也许是千年前预约的相逢吧……。路边的一株树、一栋房子,和一道喷射机在三万英尺高空制造的气痕,和一个旅人……
是千年来的相逢或等待……他喜欢那种感觉。
是宿命的。原本一个念头就可以改变了一切,但谁都没有……
像书上说的,是你在决定自己的行止呢,还是你只是某个机制晨的一个小零件?
为什么那人要跑了半个地球,却在一个叫son morg的小村落前,跪了下来,并且流着泪?
怎么去形容那阳光呢?就那样说:'阳光像健素糖,掷向每一个喜欢甜食的孩子那般……'
那在人这个 岛上有了一个感觉,是'谁对谁都很漠然的感觉','漠然的感觉','被漠然的感觉',他觉得很好……
只是为了要游个好泳,开车走了一百公里的路。
阳光就像健素糖,公平的洒向每一个要零食吃的孩子……
只是为了要跟别人抢夺些阳光,那人走了半个地球,来到这个漠然的小村子。
他又忘了今天是礼拜几了……,他怀疑脑子里那些对某些事的爱意,也跟着一些想要遗忘的事,一并的被割除了……
也因为发觉自己对自己也漠然了起来,就不去在乎了。
要不到糖吃的孩子都要哭闹的,而阳光就像健素糖一样,公平的洒向每一个要零食吃的孩子……
也许,那人只是想在日落之前,多拿些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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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西班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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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我该怎么来形容你呢?
夜里10:00无人的小镇,对着马路开的窗,他坐在窗边。
前菜是番茄面包……
老板连珠炮似的推荐着烤羊排,觉得会是他今天夜里唯一的客人似的。
点了杯酒,没有想到来或去的路。
离巴尔摩还有30k的路程。
在这里,夜里10:00吃晚餐是正常的事。
'啊!西班牙……我该怎么来形容你呢?'
他苦恼的想着……
他嚼完了一大坨的羊肩肉,喝着像小时候……爷爷酿的葡萄酒,酒里有阳光洒过特有的焦味。'小时候就偷爷爷的酒喝了啊!'他笑了……
殷勤的店老板,端来了那人这夜里,不知的第几杯……
就开了夜车往巴尔摩市区回去,这顿晚餐从9:30吃到12:00……
是这夜里最后一桌的客人,而且他知道……他也是这季里最后一个客人了……
空气中开始有了秋天的气息,风凉凉的……风可是越来越凉了……
像那首老歌写的,'秋……是思念人的季节……。'
这西班牙南方的小镇,充满了阳光晒过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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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ree More Da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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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了叫manacor的大城,从巴尔摩来的路像是一把利刃从软滑的蛋糕上切过的一般,路就在深陷在两旁黄澄澄的岩壁上了。
也许是季候的关系,绵亘而去的橄榄园里却是什么都没有。
目的地是叫porte cristo的小港湾……
今天的风凉了一些,送走了一船的梦(也不算是送吧!见也不想见的……而他想,在这样的岛上,夜里作的梦都该以船来估量的……),那人在心里估计着,未来几天的旅程将要往何处去?听说萧邦重病时,也在这岛上养过病,就笑着想,也许就把未来几天的旅程停滞住,什么都不做了……像个病人,就好好的止痛疗伤去……
原来在中午时起的雨雾,落了几滴在车的窗玻璃上,他想是特殊的心情反应着天气了……
却没想到(也有想到吧!这里没有意外的天气……)来到porte cristo小镇时,云消去了……又见一轮的艳阳天……
风有点凉,比较起前几日,风是开始有点凉了……
顶着锅盖的西班牙小孩站在码头边上,没有什么目的的钓着鱼,是打发时间的那样……
去租车时望着老板疑惑的眼睛,坚定的说:'three more days。'
开玩笑的其实想说'three more years '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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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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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rte cristo是个土土的小渔港。
港土土的,观光客土土的,到处都有苍蝇的港湾,朋友说: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春药叫西班牙苍蝇的?'
'听过……没见过……'
朋友望着停在臂上的苍蝇说:'这是名副其实的西班牙苍蝇……'
又愤闷的说:'妈的!在这种国家连苍蝇都有用……'
他就对着那群钓着鱼的小鬼们大笑了起来……
小鬼们都顶着中古世纪教士那般的锅盖头,他想自己也要去弄一个那样拙拙的头,微笑着……微笑着晒着阳光。
那带头的大孩子,从口袋里拿出了万宝路,对着其他的小孩子炫耀着。
温吞吞的点着了烟,不很能够熟练的要更小的孩子们轮着品尝……
蓝得叫人发慌的天上,拉着一道凝结云在几万尺的高空中,飞机没有声息……
他在想……日子是这样的吧!该是有起有伏才叫做是日子。
他挪了挪晒得温热的身子……
心里对还有几天的旅程可是一点打算都没有。
回忆……像船一样的开走了,有点幸灾乐祸的……
他可是一点都不打算跟着回忆,漂荡在无色的洋里哪……他喜欢这岛、这里的人……
白色的房子,白色的船,白色的心情……
这是来时路呢?还是去的路……
他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索性就眯上了眼……伸长了身子,而耳畔嗡嗡响着的是可恶的'西班牙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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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旅人……
.t.xt..小.说.天.堂.
听见人这样说的:'不知道前方有些什么?但知道留着就肯定什么都没有……'
但旅人啊……你到底在追寻什么呢?只是因为在一地缺乏了感觉,就得要不住的得漂移么?
而你可曾听过一个比侏罗纪还要遥远的世代,友人叫它做'艾迪卡拉世代',那里可以住人么……
你看那人站在斑马线前,等待着绿灯……也许……也是在等待着红灯,这样……他可以有一个不必再向前
走去的理由。
米罗的画看起来,真是蠢极了!我呢!宁可害怕哥雅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