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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北夫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了坐,点上一支烟,泡上一杯茶,又打了两个电话。单位里有两个要求进步的,还到他办公室里问候了一下,汇报了近期的工作。
这还不够,卢北夫又到旁边的办公室里转了一转,和大家一个个打招呼,分析了一番最近的天气、大气气压及未来几日云团的走势问题。
易锋来找蓝屏山时,卢北夫正好转到这间办公室里,两人的目光对峙了一会儿,显然,易锋感觉到卢北夫的出现有些突然。然而,卢北夫却大大方方地叫了一声易书记,仿佛易锋还是第一天来到青云市纪委一样,卢北夫还是那么热情,叫得那么亲切。
易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觉得事情很有些蹊跷,同时也很有些失落。
自己到青云以后,就像是钻进了一个大荆棘丛里,进去以后,死命钻却钻不出去,一下子被套在里面了,现在是进退两难,简直就是有些落魄。更要命的是,他现在连再努力钻出去的机会都没有了,上面将不再给他这个机会。南州市委组织的人已经找他谈了话,让他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南州市纪委工作。那位老同志的话听了让人痛心:“宣传教育工作也是纪检工作的一部分,你到南州市纪委宣教室主任的岗位上以后,要尽心尽责地把这份工作做好。也许,这个位置更适合你哩。”
想想真是有些伤感,一行泪水又涌出了眼眶。
挂在对面墙上的那张青云市地图,当初他曾经把它当作一片尚待开垦的土地,一片希望,一片云彩。可是,今天细细看去,越看越像一片荆棘,越看越像一个陷阱。没想到,他的人生就陷进了这片烂泥地里,他的雄心壮志因此而化作了烟云。
易锋身心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渐渐睡了过去。这段时间,他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的确是太困乏了。
这会儿,他竟然一不小心睡了过去,并且做了一个白日梦。在梦里,他又看见了远方有一片美丽的彩云,而他自己则成了一只不屈的小鸟,在不懈地展翅高飞……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驱走了梦中的飞鸟图。
易锋拿起话机,是方孚白的声音。
方孚白在电话里兴奋地道:“易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中纪委领导已经给省委竺德长书记打了电话,要求南州市委立即纠正对你的不公正处理。刚才,竺德长已经给我们南州市委书记鞠江峰打了电话,转达了中纪委的意见。因此,我正式通知你,南州市委对你的处理意见已经取消。你现在还是青云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在将来的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对你的职位作出变动。这也是中纪委的意见。所以,你一定要争口气,利用这段时间,把骆财生的案件好好地抓起来,以反腐败斗争的实际成果,向省纪委和中纪委汇报!”
易锋激动地流下了热泪。他已经多年没有流过泪了,可不知为什么,这几天来老是流泪。他用颤抖的声音道:“方书记,谢谢你,谢谢你的关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希望的!”
方孚白道:“你不用谢我,这件事不仅是我的意见,也是省纪委和中纪委领导的意见。这段时间,你受委屈了,也有点失去信心了吧?是不是?你不能失去信心,反腐败的确很复杂,在当前的形势下,要想反腐败是会遇到种种干扰和阻力,你越是想把工作做好,这种干扰和阻力就越多,甚至你自己的前途都会受到牵连。但是,我们既然做了纪检工作,既然从事反腐败工作,任何时候都不能失去信心,要知道,青云市纪委上面还有南州市纪委,南州市纪委上面还有省纪委,省纪委上面还有中纪委呢。上面各级纪委的领导都非常关心你目前的境况,虽然也对你在工作中的失误提出了批评,但总的对你还是肯定的。所以,我刚才说了,你一定要争口气,把青云的案件办好来,办出出色的成果来,为纪委争光,为我们的党争光!”
好啊,机会终于来了!形势发生大的逆转,现在是对易锋“利好”,对反腐败工作“利好”。
易锋马上召集常委们开会,研究骆财生案件的进一步突破方案。
蓝屏山道:“骆财生的案件,本来已经取得较大突破,陈献金已经交待出五万块钱的事,这就足以定骆财生的罪了。但是,现在陈献金一死,这一证据也就失去作用了。我看,只能从林利国和朱刚身上再挖一挖。”
林朝虎道:“林利国和朱刚其实也已经交待了,但他们交待的只是把钱送给了骆财生的情妇,特别是王青青,直接送给骆财生的还没有。”
易锋道:“林利国和朱刚怕是挖不出更多的东西了,他的情妇王青青等人,能不能让她们说出些什么?”
林朝虎道:“我们已经做了很多工作了,但王青青只承认林利国和朱刚把钱送给她,她对骆财生的经济犯罪情况并不知情。”
蓝屏山道:“这件事还挺麻烦的,这个骆财生也真是有点狡猾,不太抓得住把柄。好不容易抓出一个陈献金,却又死了,我们的运气也真不好。”
易锋道:“是啊,我们前期的运气是不太好。不过,我想,我们的运气很快就会来的。时来运转嘛,现在的形势发展对我们是有利的,上级纪委和党委都很重视支持我们的工作,我们一定要积极开动脑筋,出主意,想办法,争取尽快突破骆财生违法违纪案,争取尽快结案。”
蓝屏山道:“可现在我们是有劲没处使啊。”
易锋道:“我们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他喝了口茶,兴奋地道:“我想了想,这个案子是不是可以转移思路,从另外一个角度寻求突破。”
大家也都来劲了,道:“什么角度?”
易锋道:“不是有人反映骆财生在房产方面有问题吗?我们可以查一查骆财生有哪些非法房产。另外,可以请检察院支持,直接对他的住宅进行搜查。”
副检察长兼反贪局局长石勇带着反贪局副局长雷媛媛来到纪委,共同研究骆财生案件的突破方案。他们都非常赞同易锋提出的方案,并要求马上动手。
骆财生的家装修得的确非常豪华。客厅、卫生间、浴室、厨房以及卧室的装修,简直让纪委和检察院的干部们看了耳目一新。他们经常出差在外,也住过一些条件较好的宾馆。但是,像骆财生家这样的标准,还从来没有看到过。
这套房子的面积也非常大,有一百五十多个平方。这是骆财生到三电办当主任后,用单位的资金为自己买来的,市清房办曾经来调查过,超面积部分已经责令其交纳了市场价。不过,由于种种原因,他所交的价格最后还是比市场价低许多。
检察院的干部在搜查住宅方面非常有经验。但是,他们搜查了半天,还是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除了一些衣被等日常用品外,也就是烟酒补品等东西,甚至连特别昂贵的物品也没有发现。
雷媛媛说:“从种种迹象表明,骆财生已经预知了我们会搜查他的住宅,所以,他显然已经把重要的东西都转移了。”
石勇也说:“是的,我们检察院有些干部与骆财生来往较密切,据说,前段时间他们来往得就更频繁了。这些人一定把我们搜查的情况甚至方法都向骆财生传授了,所以,他的对策做得非常巧妙,非常及时,我们查了也是白查。”
易锋在听取汇报后指出:“骆财生已经把财产转移,这看起来是个坏消息。但仔细一分析,也可以说是个好消息。因为,他把财产转移了,就说明他心里有鬼,问题严重。而且,只要他把财产转移了,我们最终就能把它找到。你想,他要转移,还能转移到哪去?无非就是亲朋好友,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亲朋好友。像这样重大的事情,一般的亲朋是不可靠的,他必须找一些非常可靠的人。所以,我们只要把骆财生的亲朋认真排摸一下,是不难找到这些被转移的财产的。”
林朝虎道:“是啊,只是我们的工作量又要增大了。”
石勇道:“根据我们的经验,可以先从他的家人身上着手调查。”
雷媛媛道:“对,我看可以先找找他的妻子。”
林朝虎道:“骆财生这个人是个大花鬼,外面的女人多得是,恐怕不会把钱放在妻子手上吧?”
蓝屏山道:“那也未必。骆财生的妻子邹之英也是个机关干部,平时虽然对丈夫的行为早有耳闻,但她爱面子,一直忍了又忍,两人倒没有闹过什么离婚之类的风波。我想,她所以能够忍下去,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应该是她也比较贪财,甚至,骆财生就有一大笔的财产掌握在她手上。”
易锋道:“那就好,那就先找邹之英谈谈。”
铜山湾招待所里又多了一位女客人,她就是青云财爷的夫人邹之英。
邹之英看上去白白净净地,有些涵养,而且,作为一名机关干部,以及机关领导的夫人,她的脸上透露出一般妇女所没有的清高气质。按理说,像骆财生这样一个农村娃,娶了这么一位夫人,也该心满意足了。可是,人就是不知足。不知足就是人的本性。这一点,骆财生表现得比平常人更张扬,更充分。所以,办案人员也感到奇怪,骆财生家里有着这么一位高贵贤淑的夫人,在外面竟然还包养情妇、沾花惹草,编排出了那么多的情场故事。
可能是骆财生在老婆面前工作做得好,哄人的手段比较高明,从邹之英谈话的情况看,她对骆财生在生活作风方面的问题知之甚少,而且很替骆财生骄傲的样子。她认为像骆财生这样的企业领导,多拿点是应该的,这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大势所趋。所,尽管办案人员做了很多的思想工作,邹之英始终是心平气和的,不愿意交待骆财生的任何问题。至于财产转移问题,她说:“我们家的钱都是自己管自己的,我赚的钱由我管,骆财生的钱由骆财生自己管,他从来不把钱交给我管的。所以,他有多少钱,他把钱藏在哪里,我根本就不知道。”
邹之英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一时就把办案人员难住了。特别是在陈献金出事以后,办案人员对待谈话对象的态度更好了,真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哄又哄不出东西来,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易锋及时听取了汇报,认为必须抓住邹之英的弱点,努力寻求突破。他说:“邹之英对骆财生那么相信,看来,她对骆财生在外面养情妇的事并不知情,就是知道,也仅仅是一些传闻而已,在骆财生的哄骗下,她也不太相信,或者说是不当一回事了。因此,我们要利用邹之英有文化、重感情的这一特点,把骆财生的丑陋面目及时传达给邹之英,让她厌恶骆财生,甚至放弃骆财生。”
林朝虎刚从外面回来,听了易锋的话,补充道:“对,刚才办案点上传来消息,林利国已经交待了骆财生的部分问题。不过,不纯粹是经济问题。而是骆财生在外面嫖娼时,林利国帮助他付款的事。”
易锋道:“好啊,现在我们正需要这方面的证据材料。你们赶快搞一份声像材料出来,和骆财生情妇们的材料一起,提供给邹之英,让她打破幻想,彻底认清骆财生的真面目。”
在邹之英的房间里,电视机与放像机都准备好了。带子一盒一盒地推得高高地,像一个小山包。邹之英看办案人员进进出出,不知他们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蓝屏山和林朝虎进来了。蓝屏山道:“邹之英,你与骆财生夫妻之间平时的感情怎么样?他对你还好吧?”
邹之英道:“应该说还可以吧。一般来说,夫妻之间总会有些嗑嗑碰碰的事,但我和骆财生结婚二十年多了,却很少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应该说,我们夫妻之间还是比较和睦的。”
蓝屏山想了想,用话语激她道:“是啊,我也听说你们夫妻关系不错。不过,外面有人传说骆财生在外面有要好的女人,而且准备结婚,有这事吗?”
邹之英忽然有种受辱的感觉,吃惊道:“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在外面风言风语,目的是想挑拨我们夫妻之间的关系,我是从来不相信的。我们财生是搞经济工作的,接触的人也多,其中也有不少是女同志,有的人对我们财生有意见,就搞些煽风点火的事,唯恐天下不乱。对于这些,财生倒是和我说起我,但我自己清楚,财生对我一直很好,一直很体贴,我对他放心得很,从来就没有在这方面怀疑过。所以,你说他要和别的女人结婚的事,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你想,如果他有这事的话,我是他的妻子,怎么我会不知道呢?”
蓝屏山道:“你真是个厚道的女人。我问你,你真的认为骆财生在外面没有别的女人吗?”
邹之英道:“他不可能会有这种事。要是不相信的话,你们纪委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