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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森林-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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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刚结婚的那年夏天,也是他最窘迫的时候,有一天中午,她想吃西瓜,他顶着酷暑去超市买了半个,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他们一人一柄勺子,把西瓜吃的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几乎可见看见光亮的皮。只不过,那天他说了一句话。他说:“我们拉拉勾,一辈子两个人合伙吃半个西瓜好不好?”    
    他傻傻的样子宛若眼前,只是此时的音容已不是当时的笑貌。    
    她一哭,他的神情也黯然起来。    
    两把孤零零的勺子,半个没有吃完的西瓜,坐在昏暗灯光下的一对心情恍惚的男女,突然让这个闷热的夏夜复杂起来。    
    沉默了半晌,他突然扯过那份协议,撕成了两截,扔到了垃圾桶里。    
    她哽咽着说,“为什么撕了,再写一次,多麻烦……”    
    他有些烦躁,赌气似的、闷声闷气地说:“吃完,吃完,把这半个西瓜吃完,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一块西瓜不够吃,一个西瓜吃不了,两个人吃半个西瓜刚刚好——幸福,有时候是需要共享,才能感受到的。    
    等你回家    
    男人只要是不想回家,总会有理由的。公司的工作很清闲,如果他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在天色黑掉之前,赶回自己的家里。    
    说不清楚为什么。别人到了下班时间无不兴高采烈,只有他,在办公桌前磨磨蹭蹭,收拾来收拾去,心里空落落的。若是有应酬,他便坦然地一概不拒,烟酒笙歌到午夜。若是没有,干脆就随便往路边哪家酒吧里一坐。直到末班车快来了,才冲上去。    
    她没有表示过什么不满。他们结婚有五年,儿子已两岁。她一如既往的温柔、安静,从来不像别人的爱人那样,老公回家晚了就盘问追查甚至哭闹纠缠——不论他回家多晚,她都会在非常恰当的时间帮他打开门,虽然之后她会一言不发地独自回到卧室里。他暗暗地庆幸,又隐约有点担心。    
    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回家呢?黑暗里或走在路上的时候,他有几次这样问过自己。没有答案,他也不愿意花费太多的时间寻找根源。五年的婚姻生活,风平浪静,看起来和和美美,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状态啊,可也许,正是这死水一样的生活才让他曾经激越、年轻的心日渐苍老和麻木吧。    
    事情的转变发生在那年夏天。有一次,他喝了很多酒,下了车就醉倒在小区门口,后来下了雨,她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回了家。从这之后,他再回家的时候,总会看见她和儿子,站在门口等他。    
    第一天是深夜。小区门口人迹寥寥、一片静阒,她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儿子在孤零零地玩滑梯;第二天下了雨,她打着一把伞,儿子抱着她的腿,小脸蛋上全是雨水,一把小小的伞在雨水里飘飘摇摇;第三次起了风,是秋季的第一场风,寒冷而凄清,她和儿子身上穿的厚厚的,儿子头上围了一个围巾,像是要出远门……她从来没有说过,她和儿子是在等她回家。    
    第七天的时候,他独自一人在酒吧里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这七天里,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男人在有些时候总会是有些弱智的想法的,但好在大多数男人会在一定的时刻幡然悔悟——这也许是男人年龄越大越会变成好男人的原因之一吧。    
    他想,今晚回家如果还看见她和儿子在那里等他的话,他会把他们抱在怀里,然后说一句话: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们每天等我回家了。    
    回家的电话    
    他总是很忙,很忙。忙的有时候连打电话的时间也没有。事实上,这样说是不正确的,一个人怎么会没有打电话的时间呢?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信息无所不在的社会。所谓的没有时间打电话,不过是打给家里的电话而已。    
    处理工作上的事情,约会朋友,联系喝酒的场所……一天他要打无数个电话。往往就在下班时或者回家的路上,已经疲惫劳烦的连往家里打一个电话的心情都没有了。他心里想,反正这个是自己的家,不用打什么电话了吧。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在外面和朋友吃完饭回家,敲门,家里没人。他用钥匙打开门,先扔下包,挂上西装,松下领带,换上拖鞋,然后到洗手间洗掉脸上的灰尘,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里闭上眼睛,这时,他才感觉有些不对劲,他看了看表,十点整,按道理说,家里现在应该是有人的时间啊。    
    可能是出去买什么东西去了,要么就是去邻居家玩去了,最坏的可能是儿子发烧,她带他去医院了——这不可能,家里有各种备用的药啊。他简单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事情,就打开电脑,上网浏览了一会,收了信,看完,半个小时时间过去了,他心里开始有点烦,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天这么黑,儿子年龄这么小,今天还起了风……估计吵架是不可避免的了。    
    他沮丧地关掉了电脑,想到厨房找一颗水果,却看见一桌子摆的整整齐齐的饭菜。他的心忐忑起来,快速地走回卧室,卧室的门虚掩着,屋子里倒一切正常,只不过,他的心却虚了起来,拿起电话就去拨她的手机,有铃声自书桌上传来,闪烁的灯光如同一股不祥的预兆从他的心底升腾起来——所有的一切都表明,她没有走远,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呢?这段时间社会治安起伏不定,小区边上的交通要道岔路很多,经常有心急的司机“飞车”……    
    他不敢再想下去,抓起衣服锁上房门跑了出去。夜色深沉,灯光迷离,去哪里找他们呢?焦灼和不安让他像个无头苍蝇,他毫无目的地奔跑寻找着,直到心里一点点地绝望,他就要忍不住打110报警了,忽然想起来,有一次她说过,她经常带儿子去另外一个小区的健身区里玩。    
    果然,他找到了。儿子在孤零零地荡着秋千。她蹲在儿子的旁边。他气急败坏地怒吼:“躲这儿干吗,你想急死我啊,我还以为……”    
    她站起来冷冷地回应他:“你也知道着急?你知道你经常半夜不回来,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吗?……”    
    “我忙……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认为她简直是无理取闹。    
    “忙?忙得连打一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他哑口无言了。    
    这一次教训让他记忆深刻。他依旧还是那么地忙。但是,不管有多么重要的事情,他都会腾出手来,打一个电话回家,告诉她,他现在要准备回家,或者他今天晚上有什么事情大概几点能回到家……每次打完电话,他的心便会轻松了很多,他再也不想经受猜测与牵挂的折磨。    
    后来,每次不论和同事还是和朋友相聚会,他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打电话回家了吗?”    
    送她一颗钻石    
    上周末他去商场了。那里有一个销售钻石的地方,名字叫“钻石宫殿”。得拥有多少颗钻石才配得上“宫殿”这个称呼呢?他说不清楚。但他知道,当他今天走进去,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必定会有一颗钻石,一颗送给她的钻石。    
    还是青涩小伙子的时候,自负、狂妄的很,别说什么钻石了,就是金项链、银耳环也别想在他耳边提一句,俗不俗啊?高尚的爱情哪能跟这些东西沾边呢?所以,订婚的时候,他总共花了200多块钱,给她买了一身牛仔装,外加一个牛仔背包,就差一顶牛仔帽子,那样就可以把她打扮成一个标准的牛仔姑娘了。    
    不是他吝啬。其实哪个男人不爱自己的面子?的确那时他囊中羞涩,再加上对爱情那份天真的幻想,认为爱情只要和金钱扯上关系,就会变得不高尚起来。他居然想过,结婚时骑一辆自行车把她驮到家里来,那才叫惊天动地浪漫的爱情!    
    她知道他的脾气。结婚后的最初一年,她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提什么衣服啊、首饰啊这些关键词。所谓的不敢,一是知道他的经济状况,二是怕伤害他的自尊。她哪里知道,就是她的默默无语,已经让他的自尊在他的贫穷面前,伤了几百次了。    
    他知道她喜欢钻石。每当电视里出现那个“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的广告时,她的眼睛会在一秒钟内闪耀出明亮的火花,但也只限于一秒钟的时间就迅速的黯淡了。不知道是谁把钻石这种稀有的金属和爱情联系到了一起,而视爱情如生命全部的女人们几乎无一不对钻石青睐有加……这也许是男人所理解不了的。    
    他从不轻易对她承诺什么。一旦承诺,他就必须为她做到。结婚的时候,他曾答应她,如果她给他生一个儿子,为了表示感谢,他将送他一枚钻戒,要鸡蛋那么大的。她显然把这当成了他的玩笑,说,钻戒算了吧,你能给我买几个大炮仗放就不错了。    
    结果,炮仗他倒是真的买了,也在院子里欢天喜地的放了。至于那枚钻戒——如今他们的儿子都能满地跑着叫爸爸了,她的手指上还光秃秃的。每当她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他便虎起脸:“看什么看?!我说话从来不算数的啊!”    
    再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他决心在今年送她一件贵重的礼物,也送给她一份惊喜。所以,当他坐在“钻石宫殿”里那张舒适的椅子上,坐在一大堆璀璨夺目的钻石面前的时候,用手机给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老婆,我正在给你挑一颗钻石……”她显然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傻傻地问:“是不是真的?……”    
    选那颗钻石选得他满头大汗,最后终于选中了他最满意的那款。因为,在说明书上,他看到了这样一行字“当岁月抚平了流沙,你的爱如同闪耀的钻石,深深的感动了我……”虽然这颗钻石很小很小,但是,它也一样经历了冰川期的天寒地冻、侏罗纪的蛮荒混沌,一样在喧嚣红尘中晶莹剔透……最重要的,它是永远属于一个人的了。    
    走出来的时候,他把那个精致的首饰盒,小心的装在了上衣的口袋里,那个位置,是心跳动的地方。    
    


第二辑 有信为证燃灯街

    那是一个古香古色的小镇,镇上有一对年轻的夫妇,他们相爱的很深。    
        有一年天降暴雨成灾,小镇颗粒无收,丈夫只好到几十里外的地主家打长工。因为思念,他每个月都会有几天,在白天做完工之后偷偷摸黑泅河抄近路回家,看望自己的妻子,第二天天不亮再偷偷赶回去。    
        因为不知道他哪一夜要回家,她都时刻用心聆听着院门的响动,并且,在每一天天刚擦黑的时候,点上一盏灯,为他照亮进屋的路。    
        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邻居们都奇怪为什么她家的灯经常彻夜不灭。他们不知道,那是一盏爱的明灯,只要灯不熄灭,心爱的人在推开院门的一刹那,心里便会充满了喜悦。    
        在那年秋天,因为活儿忙,丈夫许久没有回家了。一天晚上,妻子照例想点亮油灯的时候,却发现燃灯的油不知何时被老鼠撞翻了。妻子心想,等到天亮了就马上去买一瓶来。那一夜,灯没有亮。而心爱的男人在匆忙泅河回家的时候,被恐怖的漩涡卷进了河水里,再也没有浮上来。    
        悲伤的妻子泪流成河。她痛恨自己那晚为什么没有立刻去村里买一瓶灯油来,丈夫回家的路黑暗了,他心里没有了窗子内那盏明灯的映照一定会害怕,而卑鄙的水魔便乘机将他吞没了。    
        痴情的妻子来到了那条河边,做了一盏又一盏的油灯,漂流在河面上,每放走一盏,她的眼泪便滴下一串,那是无尽的悔恨,是无边的伤悲。当闪亮的油灯排成一排的时候,她的眼前一片黑暗,栽倒在河里。    
        知道了这个故事之后,那个小镇唯一一条街的两边,每夜都灯火通明,不管哪一家是否有男丁在外做工,都不再吝啬灯油,夜夜燃灯到天亮,盼望着离家的人早早归来,祈祷着那对年轻的夫妇在天堂里一生相守不再离分。    
        后来,周边村镇的人,都管那条街叫做燃灯街。那条街,再也没有一个人客死他乡。    
    枕着你的鞋子入眠    
    现在的年轻人很难理解,几十年前,一段婚姻的缔结是由不得个人选择的,找到了门当户对的人家,选好了嫁娶的良辰吉日,掀起了大红盖头,才知道一生相守的是谁和谁。    
    他和她就是这样的一对。洞房花烛夜,在她幸福盈盈的注视下,他知道这个美丽的女子将是与他相伴一生的爱人。或许就是前生来投今世的缘吧,他们一见钟情,醉倒在酒一样浓的日子里。    
    他们总是相拥着入睡,说一些绵绵的情话。她的头放在他的胸膛上,他的胳膊围着她的脖颈。几个月后,当地大旱,颗粒无收,他只得到外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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