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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4年第4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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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述大姐!述大姐!” 
  述遗手里提着猪肉走过小桥的时候,小廖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了。 
  小廖还是穿着那套工装,口里头喷出臭气。 
  “小廖这是上哪儿去了?”述遗和蔼地问。 
  “看电影。天哪,多么感动人的电影啊。男主角杀死了五个敌人,想想看吧,五个!想要不看完都不行啊。” 
  “谁不让你看完?” 
  “管放映的老头。他就坐在我旁边,他说我衣冠不整洁。” 
  “岂有此理。你常去看电影?” 
  “是啊。要不生活就太没意思了,您说呢?” 
  “瞎说。三十岁的人生活怎么会没意思?你不要在夜里哭了,搞得人心惶惶。” 
  “述大姐,让我来帮您提。” 
  他不由分说地夺过述遗手里的猪肉,走在述遗旁边。述遗虽然轻松了好多,心里并不感激他。她时常感觉这位青年有点像蛇,他一出现她就紧张,也说不出是什么缘由。他在黄昏来收垃圾的时候总是悄无声息,但述遗还是在他离得很远的时候就已经感到了他的临近。一般来说,他总是沉默的,但是他在夜间发出的哭声持久不衰,显示出巨大的潜能。 
  到宿舍区时,述遗看见很多人都在瞪他们,目光里头含着谴责,于是她对小廖的举动有些怀恨,觉得他的帮助是多此一举,是强行介入。 
  一到家,还没去开锁,她就从小廖手里抢过猪肉。她的这种做法完全是下逐客令的味道了。然而就在她的手接触到他的手掌之际,她隐隐约约听到了从他体内传出的“嚓!嚓!嚓……”的声音,如同有人在那里砍柴。她吃惊得说不出话来愣在那里。 
  “什么东西响?”她终于挣扎着讲了出来。 
  “是我妈妈。她住在南方,很远,当我想念她的时候,她就会发出声音。您听呀,现在她进厨房了,火烧起来了,毕毕剥剥响得欢。” 
  小廖边说边从她身边游开去,他的脚就好像不沾地似的。述遗看见老卫的老婆从那头过来了,她张开双臂迎接小廖,小廖倒在老女人的怀里,老女人轻轻拍着他的背,似乎在安慰他。述遗怕被她看见有麻烦,连忙进屋关好了门。 
  她记起平时这小廖同工会主席一家人关系一点都不好,因为他总是被宿舍区的人提意见,老卫就总是批评他,从来对他没个好印象。述遗知道周边那些工厂的垃圾工都是换来换去的,有时一年里头就换两次,看见的总是些生面孔。看来这个蛇一样游来游去的小廖是有些本事的。 
  洗猪肉之际,她发现猪肉上头有一块烧灼的痕迹,放在鼻尖一闻,还有股焦味。肉是老板刚从那半边猪上面割下来的,述遗看得清清楚楚,这块印迹是怎么回事呢?她脑子里冒出小廖的话:“火烧起来了,毕毕剥剥响得欢。”述遗在心里说:“小廖啊小廖,你怎么把自己掩藏得那么好呢?” 
  太阳落山的时候,述遗又听到了哭声,哭声令她肉麻。一个人,受到各方面的保护,并无什么过不去的难关,为什么心里会有这么大的悲痛,非表达出来不可呢?述遗在黑暗中听得生气,就把灯关掉了。灯一关,就听不到小廖的声音了,大概他已经走远了。很可能他就是哭给她听的,述遗不知道为他为什么要这么干。那时她刚搬到这里,小廖第一次来收垃圾,小伙子笨手笨脚的,将述遗放在外面的煤油炉撞翻了。他站在那里,既不帮她收拾好也不离开。述遗本想说他几句,后来心一软,居然请他进屋喝茶。述遗问他喜欢不喜欢这个工作,他也不回答,只是眼睛看着地下傻笑。现在述遗想起这件事,怀疑他撞翻她的煤油炉的举动是有意的,因为要不是他的这个举动,他和她就不会那么快熟悉起来。有时候,述遗觉得这个男孩与众不同,怪里怪气;有时候,她又觉得他和别人一点都没什么不同,反而更俗套,更会同人处关系。因为他的表现不同,述遗对他的看法也就游移不定,直到现在也不能确定下来。有时候,述遗痛下决心今后不再理他,但那决心往往维持不了几天,这个小伙子总是引发她的好奇心。述遗还看出来他和她的关系与他和众人的关系是不一样的。大家总是对这个垃圾工有怨气,意见也很多,而又不敢把他怎么样。述遗曾怀疑他同上面领导有特殊关系,后来又否定了这种看法。因为逢年过节,他从不到任何领导家去,而是照样收垃圾,并且来述遗小屋里喝茶,闷坐。他的直接上司老卫对他的印象也不好。 
  述遗被小廖的哭声弄得很沮丧,觉也睡不好了。她半躺在床上漫无边际地考虑生活中的这些问题。她一贯的经验是,好奇心不能没有也不能过分。有好多次,她因为操之过急,或者说过于放纵,结果就受到重创。总结自己的一生,尽管有无数的经验,述遗还是属于那种放纵自己的人,所以隔一段时间她就要陷入乱麻一团似的烦恼之中。就说这个小廖吧,本来前一段她已经疏远了他,今天他又找上门来了,还弄出这种听了肉麻的声音来骚扰她。这能怪谁呢?还不是只能怪自己。和她同样年纪的彭姨,夜里却可以睡得很香。她也同小廖熟得很,但小廖为什么从不去纠缠她呢? 
  一夜没睡着,述遗黑着眼圈去买菜。她昏头昏脑地在人群里穿来穿去的,不知怎么菜也没买又来到了彭姨家。彭姨正在和老培一起吃早饭,两人都把脸埋在大海碗里。述遗进去时有点踌躇。 
  “讲什么客气呢,来了就坐下吧。”彭姨从碗后面说。“那种人,你越重视他,他越给你添烦恼。” 
  “你说谁啊?” 
  “谁?我谁也没说。” 
  老培朝述遗挤了挤眼,收走了桌上的碗筷。 
  彭姨家里也是空空荡荡的,虽然住了两个人,却好像什么家具都没有,仅有几个装衣物的箱子也塞在床底下。这种情况是很罕见的,在这点上她同述遗可说是志同道合。不仅没有家具,这两个人连个孩子也没有。述遗感到他们一直在竭力维持一个纯粹的两人世界(或许是还加上婆婆的三人世界),将一切多余的东西全排除在外。他们站在空空的房间里,身上穿着不怎么换洗的外衣,脸上都是很自豪的样子。这时老培有点抱歉地对述遗解释道: 
  “她说的是她自己的心病呢。她总是这样,心里想什么,一张口就说出来了。” 
  “垃圾工也是她的心病?”述遗吃了一惊。 
  “嘿嘿。” 
  老培被彭姨用力一推,推进了里屋,彭姨又将他闩在里面了。 
  “不要同他说话,他是一个没脑子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我最最不重视的就是像垃圾工小廖这种人了。这类垃圾工遍地都是,我从来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这不是说我真的看不见这些个垃圾工,我是看得见的,只不过心里有警惕,不去想他们的事罢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明白啊。我也不愿想他们的事,有什么诀窍没有呢?” 
  彭姨打了一个哈欠,一下子变得懒洋洋的,好像眼都睁不开了。她靠着床头坐下,口里连声说:“困死了,困死了!” 
  述遗很不好意思,站起来想告辞,彭姨又要她再呆一会儿。 
  “好好地珍惜每一天吧,不要纠缠那些事。你看看人家老卫,就从不为什么事烦恼。我有时想,要是我学会老卫那种本事该有多好啊。” 
  述遗看见她说到最后一句就闭上了眼。这时老培在里头砰砰地打那张门,可是彭姨听不见,竟然头一歪,轻轻打起鼾来了。述遗想了想,走进里间,将门开了。 
  老培脸涨得通红站在那里,一个劲地朝述遗挥手。述遗问他是什么意思,他一反常态,不客气地说: 
  “你快走,谁要你来开门的呢?你把门照原样闩起来,然后走吧。” 
  述遗照办了之后,他就在里头安静了。 
  述遗在彭姨家里听他们乱闹了一气,出得门来反而脑子清醒了好多。她在菜店里又碰见几个厂里的同事,那些同事突然改变态度,同她打起了招呼,而她,竟也能回答自如了。过后她站在路边想,这些人,有二十多年没同她说过话了,尤其是那个叫做胡大姐的矮个子,当年对述遗调进保管室这件事意见最大,经常来保管室无理取闹。 
  她快到家时下起雨来了。大家都在往屋里跑,却有一个人在雨里头撒野。述遗定眼一看,那人正是老培,老培在乱唱乱跳,一身都淋湿了。 
  述遗进了屋,用毛巾擦干头发,换了衣,又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这时她向外望去,看见老培还在雨里头闹。她猜想他心里一定有天大的冤屈。 
  又过了些天,小廖居然失踪了。述遗的垃圾没人收,在屋旁堆了起来,雨一淋,太阳再一晒,实在是臭得很。一看别人家里,也是同样的情况。述遗也问过彭姨怎么办,彭姨说她还没注意到这种小事,目前她的烦恼太多了。 
  “我和你说了那么多,你心里还是放不下啊。”彭姨话里有话地瞟着她说。 
  述遗很窘,可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她,心里一恼怒,抬起脚就走。一路上看见那些大大小小的垃圾堆,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堵得慌似的。这个她已经住了三十多年的地方,如今快变成垃圾场了,这是从来也没有过的情况 。她又仔细观察宿舍区的人们,见他们都在平静地忙着自己的日常事务,没有谁为自己屋旁的那堆秽物操心。有两名妇女站在自家门口大声说笑,破嗓子如同老鸦一样;还有两个老态龙钟的人,居然就在垃圾边上摆了张矮方桌下象棋。述遗被阵阵袭来的臭气熏得想吐,可这些人的嗅觉像是已经失灵,他们脸上的表情全都很舒展。她又回想起彭姨说自己太在乎小廖的那些话,现在,她是一点都搞不懂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了。 
  “老述,愣着干什么,来下一盘吧。”三车间的文老头忽然抬头对她讲话。 
  “不不,我对象棋真是一点都不内行。”述遗摆手道。 
  “那么,你对什么内行呢?”老文向她瞪着两只昏浊的老眼。 
  述遗做梦也没想到这个老头会注意她,平时她在这里来来往往,从未有人同她打招呼说话。她的生活,到底是哪方面乱套了呢? 
  “我?都不内行。你们玩,你们玩。” 
  她像贼一样逃跑着,跑得身上都出了微汗。她不敢在宿舍区停留,怕别人也会像文老头一样突然同她说起话来。 
  跑回家之后,一颗心还是定不下来,那两只昏浊的、边缘发红的老眼总浮在脑海里,就连垃圾的事都冲淡了。看来,她平时在宿舍区走来走去的,早有人盯上她了。就说这个文老头吧,竟一直都在研究她,也许比研究他那盘棋还要用心得多呢。她真是小看她周围的人们了,她感到这三十多年的工厂生活,她其实什么也没学到。也许今后不应该随便外出了,到处都是眼睛,到处都在研究她,不知会降下什么样的灾祸。在很多事情上,述遗总和别人有着相反的感受。刚才那老头就能若无其事地坐在垃圾堆边下象棋,那种样子不仅不会得病,还有可能活八九十岁。彭姨要她“不要在乎”,她就是做不到。她又想起早一向自己得怪病的事,想起当时对于“光浴”的渴望。奇怪,才过了这么短的时间,她怎么又不能忍受秽物的存在呢?看来这一辈子,她是没有办法蜕变的了。她即使是关上了门窗,也闻得到垃圾散发在空中的酸臭味。她坐在床边轻轻地念叨着:“光、光……”那种皮肤像被蚂蚁咬啮的感觉却并没回来。 
  老卫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小廖没有履行职责这个事实。述遗对他抱怨,他就说: 
  “年轻人嘛,总是爱玩的,等他玩得厌烦了,就会乖乖地回来了。我要是你的话,干脆不对他作指望了。” 
  述遗就问他是不是要她干脆自己处理垃圾算了,他却又摆着手说: 
  “自己怎么能处理垃圾?你就是送到环卫处的垃圾站,那里也不会收。他们只同垃圾工打交道,各行各业的分工是不同的。你还是对小廖死心吧,我早就对他死心了。” 
  “你不是让他在这位子上占了十多年吗?”述遗不解地问。 
  “那是因为不对他作指望了呀。你想,他哭哭啼啼地跑来申诉,谁又能狠心解雇他呢?我是不会干这种事的。我要是干了,你嫂子不把我揍扁才怪,她可是仁慈心肠出了名的啊,这方圆几十里谁不知道?” 
  述遗想起他老婆那种尖酸刻薄的样子,想起他竟将那种样子称为“仁慈”,就忍不住要笑。老卫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他站在门口,脸朝着早晨的太阳,进入了某种严肃的思考之中。他总是早晨来到述遗家里,大部分时候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事要找她,只是闲聊,可他每次都做出公事公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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