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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调之中自有一种冷冰冰的决心,这使爵士夫人不再反对了。她顺从地跟他走到小铁门前,这小铁门通往屋子背后的长长的花园──花园里,一座乡村木桥架在平静的鱼池上,通往菩提幽径。
初冬的暮色四合,落尽叶子的树枝构成错综复杂的花格子,拱门似地覆盖在寂寞的幽径上,映衬着冷灰色的黄昏的天空,树枝便显得黑魆魆的了。在这变易不定的光线里,菩提幽径看上去象个修道院。
“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可怕的地方,吓得我可怜的头脑丧失理智呢?”爵士夫人愤怒地嚷道,“你该知道,我是多么神经质。”
“爵士夫人,你是神经质的人吗?”
“是的,我神经质得厉害。能让可怜的道森先生大发其财哩。他经常给我送来樟脑,挥发盐,红色薰衣草,以及各种叫人厌恶的混合药剂,可他治不了我那老毛病。”
“你可记得麦克白跟医生说的话?Ⅰ”罗伯特严肃地问道。“道森先生也许比那苏格兰医生聪明得多;但我怀疑就连他是否能治疗那害病的心灵。” Ⅰ莎士比亚:《麦克白》五幕三场,麦克白问医生:“你难道不能诊治那种病态的心理,从记忆中拔去一桩根深蒂固的忧郁;拭掉那写在脑筋上的烦恼,用一种使人忘却一切的甘美的药剂,把那堆满在胸间、重压在心头的积毒扫除干净吗?”医生答道:“那还是要仗着病人自己设法的。”于是麦克白说:“那么把医药丢给狗子吧,我不要仰仗它。”
“谁说我的心灵害病了?”奥德利爵士夫人叫了起来。
“我说的,爵士夫人,”罗伯特答道。“你自己告诉我,你是神经质的,你的医生开给你吃的所有药物,只不过是同样要丢给狗子的。奥德利夫人!让我来做你的医生,治疗你的病根吧。天知道我是但愿慈悲为怀的──我愿意对你宽大,但只有在对待别人也公正的情况下,我才有权宽大你──但必须公正严明、赏罚恰当。爵士夫人,要不要我告诉你:为什么你在这府邸里是神经质的?”
“如果你能的话,你就说吧,”她稍稍发出笑声,回答道。
“因为,对你说来,这府邸是有鬼魂出没的。”
“有鬼魂出没?”
“是的,乔治。托尔博伊斯的鬼魂出没在府邸里。”
罗伯特。奥德利听见了爵士夫人急促的呼吸声:她走在他的身旁,时而颤栗发抖,貂皮大衣紧紧裹在身上,他真觉得他几乎能听见她响亮的心跳声哩。
“你这是什么意思?”停顿了片刻以后,她突然嚷道。“你为什么拿这个乔治。托尔博伊斯来折磨我?他凑巧打定主意几个月不同你交往罢了。你疯了吗,奥德利先生?难道你选定我作你那躁狂症的牺牲品吗?你竟拿他来使我烦恼,我跟这乔治。托尔博伊斯又有什么相干呢?”
“对你说来,爵士夫人,他究竟是个陌路人呢,抑或不是?”
“当然是个陌路人!”奥德利夫人答道。“他不是陌路人该是什么人呢?”
“爵士夫人,要不要我根据我所获悉的情况,把我那朋友失踪的故事告诉你吗?”罗伯特问道。
“不要,”奥德利夫人嚷道,“我压根儿不想知道你朋友的情况。如果他死了,我为他感到遗憾。如果他还活着,我不想见到他或听到别人讲起他。奥德利先生,请你让我进屋去看我的丈夫吧;除非你存心把我扣留在这阴暗的地方,弄得我受寒冻死。”
“奥德利夫人,我要扣留你,直到你听完我不得不说的话为止,”罗伯特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扣留你决不会超过必要的时间;你听到了我的话以后,你就选择你采取行动的方针吧。”
“那么,很好;请你在说你不得不说的话的时候,不要浪费时间,”爵士夫人漫不经心地答道。“我答允你十分耐心地听下去。”
“我的朋友乔治。托尔博伊斯回到英国的时候,”罗伯特严肃地开始说道,“他脑子里最最想念的就是他的妻子。”
“他所抛弃的妻子,”爵士夫人迅速说道,“至少是如此,”她深思熟虑地补充道,“我记得你第一次给我们讲起你那朋友的故事时,大致讲到过这层意思。”
罗伯特。奥德利没理睬这个插话。
“他脑子里最最想念的就是他的妻子,”他重复说道,“他对将来的最美妙的希望,就是希望使他的妻子幸福,把他在澳大利亚金矿里凭他强壮胳膊的力量挣来的财富都毫无吝惜地奉献给她。我在他到达英国的几个钟头之后就看见他了,我亲眼目睹了他盼望同他的妻子重新团圆的那种欢天喜地的自豪感。我也亲眼目睹了直捅到他心上的那个重大打击──这打击使他变得跟过去不一样了,变成了一个跟过去的他完全不同的人,就象一个人之截然不同于其他的人那样。造成这个残酷变化的,便是登在《泰晤士报》上的、他的妻子去世的讣告。我现在相信这个讣告是个肮脏、恶毒的谎言。”
“不可思议!”爵士夫人说,“如果托尔博伊斯夫人活在世上,不论哪一个人,能有什么理由讣告托尔博伊斯夫人去世呢?”
“那位夫人可能自有其理由的,”罗伯特平静地答道。
“什么理由呢?”
“说不定她利用乔治不在国内,又搞到了一个更加富贵的丈夫呢?说不定她重新结婚了,想用这虚假的讣告欺骗我可怜的朋友,断绝他追踪寻找的线索呢?”
奥德利夫人耸耸肩膀。
“奥德利先生,你的假设是很可笑的,”她说道:“倒希望你对你的假设有些合乎情理的根据哩。”
“我曾查阅了分别在切尔姆斯福特和科尔切斯特出版的报纸的两份合订本,”罗伯特没理睬爵士夫人的最后那句话,迳自继续说下去,“我在一八五七年七月二日出版的科尔切斯特报纸上看到:在许多从别的报上抄来的各式各样的短讯之中,有那么短短的一段新闻,大意说:有一位乔治。托尔博伊斯先生,一位英国绅士,从金矿地带到达悉尼,身边带着金块和金砂,价值达两万英镑,他已将金块等兑换成现款,乘坐快速班船‘百眼巨神号’前往利物浦。当然这是一件极小的事实,奥德利夫人,但这件事实已足够证明:一八五七年七月里,任何住在埃塞克斯的人,很可能获悉乔治。托尔博伊斯从澳大利亚回来的消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太清楚,”爵士夫人说,“埃塞克斯的报纸跟托尔博伊斯夫人的去世,有什么相于见?”
“奥德利夫人,我们会逐渐谈到这一层的。我说,我相信《泰晤士报》上的讣告是个虚假的讣告,是海伦。托尔博伊斯伙同马尔东上尉阴损我可怜的朋友的那个阴谋的组成部分。”
“阴谋!”
“是的,是一个手段高明的女人策划的阴谋,她利用她丈夫的死进行投机,她冒着犯罪的风险获得富贵的地位;爵士夫人,她是一个大胆的女人,认为她可以把喜剧扮演到底而不会被侦破;她是一个邪恶的女人,对于她可能给她所背叛的男人诚实的心带来多大的悲痛,她漠不关心;但她也是一个愚蠢的女人,把人生看作是一场碰机会的牌局,最高明的赌徒倒象是手里拿着要赢的牌似的,却忘记了在可怜的投机者们的头上还有一个上帝,而邪恶的秘密是从来不允许长期隐藏下去的。如果我说起的这个女人生平从未犯过更肮脏的罪行,只是在《泰晤士报》上登了个弥天大流的讣告,我还是要把她看作是天下女性之中最可憎、最可鄙的──人类之中最无情、最刁钻促狭的。那残酷无情的谎言是黑暗之中卑蚀的一击;是暗杀丑行中狡诈的一刺。”
“可是你怎么知道这讣告是假的呢?”爵士夫人问道。“你告诉我们,你曾经跟托尔博伊斯先生一起到文特诺去看他妻子的坟墓。如果不是托尔博伊斯夫人死了,那么,在文特诺去世的又是什么人呢?”
“啊,奥德利夫人,”罗伯特说道,“那是只有两三个人能回答的问题;而不久以后,这两三个人中,不是这一个,便是那一个,就会向我回答这个问题的。我告诉你,爵士夫人,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解开乔治。托尔博伊斯死亡之谜。你以为女性的搪塞,女人的哄骗──能阻挡得了我吗?不!我已经把证据的链子一个环节又一个环节地拼接在一起了,只是这儿那儿还缺个把环节,便可装配齐全,形成可怕的威力。难道你认为我会听任自己受挫吗?难道你认为我寻找那些失落的环节会失败吗?不,奥德利夫人,我决不会失败,因为我知道到哪儿去寻找它们!在南安普敦有个金色头发的妇人──个叫做普劳森的妇人,她知道一些我那朋友的妻子的父亲的秘密。我有一个想法:她能帮助我发现那埋葬在文特诺墓地里的女人的身世,而且我要不辞万难去发现它;除非──
“除非什么?”爵士夫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除非我想把她从堕落和惩罚中拯救出来的那个女人,接受我给她的宽恕,乘着还来得及的时候接受警告,回头是岸。”
爵士夫人耸耸她优美的肩膀,蓝眼睛里闪射出挑战的目光。
“如果她让她自己受这种荒谬绝伦的话的影响,那么,她就会是个十分愚蠢的女人了,”她说道。“你是个患怀疑病症的病人,奥德利先生,你必须服用樟脑,或红色薰衣草,或挥发盐。还能有什么念头比这钻进你脑子里的想入非非更加可笑的呢?你在一种颇为神秘的情况下失去了你的朋友乔治。托尔博伊斯──那就是说,那位绅士宁可不按情理给你通知就离开英国了。那又有什么关系?你也承认,自从他的妻子去世以后,他变成了一个大不相同的人了。他日益变得古里古怪、愤世嫉俗;他装得全然不关心他会变成什么样子。那么,更可能的是,他逐渐厌倦文明生活的单调,所以跑到那些野蛮的金矿区去排遣他的悲哀了,不是吗?这是个罗曼蒂克的故事,但绝不是一个异乎寻常的故事。然而,这个对你朋友失踪的简单解释,你觉得不满意,你就建立起关于一个阴谋的某些荒诞可笑的理论,这种理论却只存在于你自己发热发昏的头脑里。海伦。托尔博伊斯是死了。《泰晤士报》宣告她是死了。她的父亲告诉你她是死了。文特诺墓地里的墓碑记载着她的死亡。你凭什么权利,”爵士夫人大声嚷嚷,她的声调升到了尖厉刺耳的程度,这是她在受到剧烈的激动侵袭时,才会发出的独特的声调──“你凭什么权利,奥德利先生,来到我面前,拿乔治。托尔博伊斯的事来折磨我──份凭什么权利,竟大胆声称他的妻子仍旧活着呢?”
“凭着情况证据的权利,奥德利夫人,”罗伯特答道,“凭着那情况证据有朝一日会肯定某某犯了谋杀罪,而在最初听到这案子时,仿佛某某跟其他的一切人等比较起来,倒好象是最不可能犯罪的哩。”
“什么情况证据?”
“时间和地点的证据。笔迹的证据。海伦离开怀尔德恩西她父亲的家时,她留下了一封信,──在这信里,她声称她对她过去的生活感到厌倦了,她希望寻求一个新的家和一份新的鸿运。那信在我手里。”
“当真!”
“要不要我告诉你,谁的笔迹跟海伦。托尔博伊斯的笔迹象极了,连最敏捷的专家也看不出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当今之世,两个女人的笔迹相象,并非十分异乎寻常的情况,”爵士夫人漫不经心地答道。“我可以拿出五六个同我通讯的女性的笔迹给你瞧瞧,管保你瞧不出它们之间有多大差别。”
“然而,如果那笔迹是一种十分异乎寻常的笔迹,富有显着的特色,在成百个笔迹中都可以辨识出来的呢?”
“呀,在那种情况下,符合一致,倒是很奇怪的了,”爵士夫人答道。“但这也不过是互相符合罢了。你总不能根据她的笔迹跟某个活人的笔迹相象而否定海伦。托尔博伊斯已经亡故的事实。”
“但一连串这样互相符合的情况都导向同一个结论,”罗伯特说道。“海伦。托尔博伊斯离开她父亲的家,根据她亲笔信里的声明,是因为她对她过去的生活感到厌倦了,但愿开始一个新的生活。你可知道我由此得出了什么推论?”
爵士夫人耸耸肩膀。
“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她说,“你已经硬把我留在这阴沉沉的地方快半个钟头了,我必须恳求你放我走吧,让我去穿衣打扮,准备赴宴。”
“不,奥德利夫人,”罗伯特答道,脸上露出冰冷严峻的神情,对他说来,这种神情是那么陌生奇怪,简直把他变成了另一个人──铁面无情的、正义的化身,一报还一报的残酷工具──“不,奥德利夫人,”他重复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