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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德利夫人的秘密 [英]瑪麗.伊麗莎白.布雷登-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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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周济不可的对象;因为我也料想得到,当我的钱袋空了,我的信誉毁了,你和你的丈夫就会背叛我,把我出卖给出价最高的人。菲比。马克斯,你可知道,为了满足你们的欲求,我的首饰盒已经掏空一半了?我的零用钱,在结婚分授财产议定之时,在我是道森家一个可怜的家庭教师时──老天保佑我──我认为简直是笔王侯的年金了,你可知道吗,为了满足你们的需求,我那笔零用钱已经透支了半年之数了?我还能做什么来抚慰你们呢?难道要我卖掉我的玛莉。昂朵涅特的柜子,或是蓬帕杜的瓷器,勒鲁瓦和本森的镀金时钟,或是我那用哥白林双面挂毯制作的椅子和垫脚凳吗?
  下一次我又怎么满足你们呢?”
  “咳,爵士夫人,爵士夫人,”菲比可怜巴巴地喊道,“别对我那么冷酷;你知道,你知道,要想勒索你的人并不是我。”
  “我什么也不知道,”奥德利夫人大声说道,“我只知道我是天下女人中最苦恼的。让我想想,”她嚷道,用一个愤怒的手势制止了菲比的含糊不清的安慰话。“别开口,姑娘,让我考虑考虑这件事情,如果我能动得出脑筋的话。”
  她把双手按在额头上,纤细的手指扣紧眉毛,仿佛想用手指的痉挛性的压力来控制脑子的运动。
  “罗伯特。奥德利跟你的丈夫在一起,”她慢吞吞地说道,与其说是在跟她的同伴讲话,倒不如说是在讲给她自己听。“这两个男人是在一起,还有法警是在房子里,而你那野蛮的丈夫这时毫无疑问是醉得一塌糊涂了,他一喝醉,就固执、凶猛,变得野蛮极了。如果我拒绝付这笔钱,他必将凶猛百倍。这件事讨论也没有用。这笔钱是必须支付的了。”
  “不过,爵士夫人,如果你果然付这笔钱,”菲比十分真诚地说道,“我希望你叫卢克牢牢记住:这是他住在这房子里时你给他的最后一笔钱了。”
  “为什么?”奥德利夫人问道,让她的双手从头上落到膝盖上,眼睛询问地瞧着马克斯太太。
  “因为我要卢克离开城堡旅馆。”
  “可是你为什么要他离开呢?”
  “噢,爵士夫人,理由多着哩,”菲比答道。“他不适宜做小旅馆的老板。我跟他结婚时还不知道这一层,不然我就会反对他做旅馆生意,而劝他去干农业这一行了。不过,我料想他也不会放弃他自己的幻想的;爵士夫人,你是知道的,他这人固执得够呛。然而他不适宜干现在的营生。天黑以后,他是一向难得清醒的,他一喝醉,就变得几乎疯狂了,似乎不知道他自己在干什么。由于他的缘故,我们已经有两三次险些儿丧命了。”
  “险些儿丧命了!”奥德利夫人重复了一下菲比的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呀,由于他粗心大意,我们险些儿给烧死在床上了。”
  “由于他粗心大意,给烧死在床上!呀,这是怎么回事?”爵士夫人心不在焉地问道。她太自私,太深入关心她自己的烦恼,因而对于有时落在她侍女菲比身上的危险,也就不大感兴趣了。
  “爵士夫人,你可知道那城堡旅馆是个多么古怪的老房子;到处是坍下来的木架、烂朽的椽子,和诸如此类的东西。切尔姆斯福特保险公司不肯为它承保火险,因为他们说,如果这个地方在大风之夜碰巧着了火,就会象那么多火绒一样在熊熊大火中烧个精光,世界上什么东西也救不了它。哦,卢克知道这一点,房东已经再三再四地警告过他,因为他住在紧挨着我们的地方,始终张大了十分锐利的眼睛注视着我丈夫的一举一动;可是,卢克喝得泥醉时就不明白他在干什么了,不过一星期以前,他把一支点燃着的蜡烛丢在户外小屋里,烛火烧着了斜屋顶上的一根椽子,若不是我最终巡视房屋时发现了,说不定我们大家统统都被烧死了。这是我们租用这所老屋六个月来所发生的第三次火警的苗子了;所以,我担惊受怕,你就不会感到奇怪了。
  爵士夫人,你会感到奇怪吗?”
  爵士夫人并不感到奇怪,她压根儿没考虑这档子事。她没听这些个寻常的细节;她干吗要关心这出身微贱的女仆的危险和困难呢?难道她没有自己的恐惧,自己的牵肠挂肚的困惑?它们不是堵塞了她动得出脑筋来的一切思路吗?
  她对可怜的菲比刚才告诉她的事不作任何评论;她对刚才所说的一切并不明白,直到姑娘讲完之后,又过了一会儿,这话自动显出充分的意义时,她才明白过来,就象有些话听到时未被注意,过两三分钟后却会自动显出意义来一样。
  “烧死在你们的床上,”爵士夫人终于说道。“如果那个活宝,你那个丈夫,在今夜之前已经烧死在他的床上,对我说来,倒是件好事了。”
  她说这话时,一幅鲜明的图画在她的脑子里闪过。在这幅图画里,城堡旅馆这枯槁脆弱的木头房子,化成了一片没有屋顶的乱七八糟的板条和灰泥,从漆黑的嘴巴里吐出阵阵火舌,把火星往上喷射到寒冷的夜空里。
  她发出一声疲倦的叹息,把这形象从她那得不到休息的脑子里抹掉了。即使把这个敌人搞得永远缄默了,她的处境也不会改善。她还有另一个远为强大的敌人──一个不能用金钱来贿赂或收买的敌人,尽管她富如女王。
  “我决定给你钱,去把那法警打发走,”停顿了一会儿,爵士夫人说道。“我必须把我钱袋里最后一个金币都给你,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同我一样的心里明白:我不敢拒绝你们。”
  奥德利夫人站起身来,从写字台上拿起那点亮了的灯。“钱放在我的化妆室里,”她说,“我要去取钱。”
  “噢,爵士夫人,”菲比突然喊道。“我忘了件事;我心急慌忙地为我自己的事犯愁,把这件事完全忘掉了。”
  “完全忘掉了什么?”
  “一封叫我给你带来的信,爵士夫人,就在我要出门的时候。”
  “什么信?”
  “奥德利先生写给你的信。他听见我丈夫提到我要上这儿来,他就叫我把这信带来了。”
  奥德利夫人把灯放在最靠近她的桌子上,伸出手去接那封信。菲比。马克斯可以毫无遮拦地看到那珠光宝气的小手抖得象一片树叶。
  “把信给我──把信给我,”爵士夫人大声说道:“让我瞧瞧他还有什么非说不可的话。”
  她几乎是在她疯狂的不耐烦之中把那信从菲比的手中抢过去的。
  她撕开信封,把信封扔了,她在迫不及待的愤激之中几乎连信纸也摊不开来了。
  来信十分简短。只有寥寥几行:
  乔治。托尔博伊斯夫人的假设的死亡日期,载之于公开发行的报纸,志之于文特诺墓地的墓碑;如果她确实过了这日期还活着,如果她化身为爵士夫人生存于世,一如笔者所怀疑、所控诉的那样,那么,要找个能够、而且愿意来验明她的身份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大困难的。怀尔德恩西北村的一个房东太太巴坎布夫人,无疑会答允为这件案子提供一些线索,以便或者驱散错觉,或者证实疑窦。
  罗伯特。奥德利
  1859年3月3日
  斯坦宁丘,城堡旅馆。
  爵士夫人把这信在手里狠狠地弄得皱成一团,扔到炉火中去了。
  “如果他现在站在我的面前,我会宰了他,”她用一种奇怪的内心私语喃喃地说道。“我干得出来的──我干得出来的!”她抓起灯,冲到隔壁房间里去了。她关上身后的门。她忍受不了任何人亲眼目睹她可怕的失望──她什么都忍受不了;对她自己也好,对她的环境也好,她都忍受不了。
   
  第一章  火光冲天
  爵士夫人的化妆室同迈克尔爵士睡觉的卧室之间的门,全敞开着。从男爵安静地睡熟了,在柔和的灯光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高贵的脸。他的呼吸是轻微而匀称的,他的嘴唇绽成半个微笑──一种每当他瞧着他美丽妻子时常常流露出的温柔幸福的微笑,一个放任的父亲赞美地瞧着他宠爱的子女时的微笑。
  奥德利夫人的眼光落在那高贵的正在安眠的躯体上,几分女性的柔情,几分怜惜之感,使这眼光变得柔和了。片刻之间,她自身痛苦造成的可怕的自私自利,让位给她怜惜另一个人的柔情了。也许这毕竟不过是一半儿自私的柔情,其中对自己的怜惜和对丈夫的怜惜是同样强烈的;不过,这一次她的思想从她自己的恐惧、自己的忧愁的狭窄沟渠里流出来,以预感到的悲哀,思索着丈夫未来的烦恼。
  “如果他们使他相信了,那他会多么痛苦啊,”她想。
  然而,同这想法搀和在一起的,还有另一种想法──她想到了她美丽可爱的脸,她迷人的风度,她调皮的微笑,她轻轻的音乐般的笑声,那可象一串银铃在辽阔平坦的草原上丁当而过,一道数激河水在夏天黄昏雾霭中潺潺流去。她想到这一切时便有一种倏忽而强烈的胜利之感,这种胜利之感甚至比她的恐惧感还要强烈。
  如果迈克尔。奥德利爵士活到一百岁,不论他风闻了、相信了她的什么事情,不论他会变得怎样鄙视她,他究竟能不能把她和她的美色分离开来呢?不,一千个不。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记忆里呈现出来的她,还是最初赢得他热情爱慕和忠诚深情的那种天生丽质。她的最厉害的敌人也剥夺不了她那仙女般的天赋;这种天赋对她轻佻的心灵产生了致命的影响。
  她在化妆室的银白色灯光下往来蹀躞,思考着她刚收到的、罗伯特。奥德利的奇怪来信。她一成不变地往返徘徊了好一阵子,这才得以把自己的思想稳定下来──这才得以把她狭窄智慧分散的力量集中起来,对付大律师信中所包含的那一个非常重要的威胁。
  “他干得出来的,”她说,话是从闭紧的齿缝里钻出来的:“他干得出来的,除非我先下手为强,把他关到疯人院里去,除非──”
  她并没有把心里想的都说完。她甚至没有把这句话想完;她心里某些个全新而不自然的冲动,似乎在一个字又一个字地冲撞她的胸膛。
  那思想是这样的:“他干得出来的,除非某个奇怪的大灾难落到他身上,使他永远开不出口来了。”鲜红的血色涌到了爵士夫人的脸上,其突然和倏忽变化,犹如炉火的火焰,一个闪烁便旺了起来,随即又突然萎下去了,弄得爵士夫人的脸比冬雪还要苍白。她的双手,本来是痉挛地绞在一起的,现在分了开来,沉重地垂在身体的两侧。
  她在快速的往来走动中突然站住──她站住了,就象罗得的妻子回头对那毁灭的城看了致命的一眼以后就站住不动一般,脉搏放慢了,血管里每一滴血都凝结了,在这可怕过程中,她便由一个女人变成一座塑像了。Ⅰ        Ⅰ典出《旧约全书。创世记》:所多玛和蛾摩拉两城里的人作恶多端,耶和华打算毁灭它们,派天使前往察看。罗得热情接待天使,而众人气势汹汹地闹事。毁灭该城时,天使救援罗得一家逃命,嘱咐他们不可站住,不可回头看。硫磺与火自天而降,把所多玛和蛾摩拉及其居民都毁灭了。这时,“罗得的妻子在后边回头一看,就变成了一根盐柱。”详见《旧约全书。创世记》第十八,十九两章。
  奥德利夫人一动也不动地站了五分钟,姿态跟奇怪的塑像一般,头昂得毕挺,眼睛凝望着前方──远远超越了她闺房墙垣的界限,一直望到危险和恐惧的黑暗远方。
  但,不久以后,她又从那僵硬的姿态中惊醒过来了,其突然猝醒之势,和落入这种姿态时几乎相同。她从这种半昏迷状态中醒了过来,迅速地走到她的梳妆台那儿,在梳妆台前坐下,她推开杂乱地放着的金塞香水瓶子和精致瓷器香粉匣,在巨大的椭圆型镜子里瞧瞧她自己的容貌。她脸色十分苍白,但在她那孩儿脸上并没有其他的激动的迹象。口型精美的嘴唇的线条是那么美丽,只有十分靠拢的观察者才能发觉某种异乎寻常的僵硬呆板之处。她自己看到了这一点,竭力要用微笑来抹掉这种雕塑般的固定状态;但是今夜朱唇拒绝服从她了,它们深锁紧闭,不复是她的意志和愿望的奴隶了。她性格中一切潜伏的力量都自动集中在她的这一部分容貌上。她可能指挥她的眼睛,可是她控制不了她嘴巴上的肌肉。她从梳妆台前站起身来,从衣橱深处取出黑丝绒大衣和帽子,穿戴起来,准备出门走路。奥德利夫人这般忙着的时候,壁炉架上的镀金小时钟报了十一点一刻;五分钟以后,她重新走进了留下菲比。马克斯待在那儿的房间。
  小旅馆老板的妻子正坐在矮壁炉前,姿势极象早黄昏时她过去的女主人坐在炉火前沉思默想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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