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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多,右手似乎不如左手能干和主动,我真耽心他长大了会不会是个左撇子。但学
习用手,总归意味着有造就成劳动者的希望,也就是“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的第一步
吧。
在这同时,小闹闹也会作手势了。慢慢懂事了。最先学会的是摆手。摆手又是“再
见”,又是“不许”。送爸爸妈妈出门,摆手表示“再见”。走到厨房碗柜跟前,摆手
就意味着“不许”。——那个碗柜,在小心眼里不是个宝库才怪呢,打开门来,唏哩哗
郎,盘盘碗碗,瓶瓶罐罐,真羡煞人;但是奶奶坚不开例,不许动手,总是摆着手对闹
闹说:“不动,不动。”因此闹闹每到碗柜前面,即使打开柜门,似乎不胜其诱惑,也
知道自己对自己摆手,并望着大人携手,而不要求动手。这样小小年纪就懂得自制了吗?
越懂事就越淘气了。有时候故意把小手食指放到嘴边,大人制止,他就格格格笑;
大人把他小手拉下,他就逗气地又搁上去。后来我们才发现,这可能是牙床痒了,快长
牙了。小闹闹总是哪儿痒就抓哪儿。夏天,天一热,就双手没头没脑地抓脑袋、揉脑袋,
那样儿也真够可怜的。自己会动手了,手就容易脏了——这里摸摸,那里挠挠。有一回,
奶奶像平常那样对他说:“看看你的小手!”闹闹缓缓地把掌心展露在眼前,看了又看,
小黑手真脏,闹闹自己意吓哭了。
小闹闹的小肥手,有建设性,也有破坏性。建设性是主要的。看见大人擦桌子,逮
着抹布也瞎擦;扫床的苕帚抓到手里,就似而非地满地乱扫。使用工具还差劲,索兴用
手倒能行。奶奶说:“是给奶奶掏掏耳朵。”就伸着小而短粗的食指到奶奶耳朵里拨两
下,然后认真地板动奶奶的脸,到奶奶那个耳朵里再拨一下。这一切是教人高兴的:小
闹闹不会是个四体不勤、好吃懒做的家伙;但愿也别像爸爸这么笨。一等你长大点,就
教给你干活!
闹闹双手的破坏性,就在于撕报纸、撕书。爸爸的书橱如果没有玻璃,简直不堪设
想了。为此,爸爸效鲁迅赠邬其山诗写了五言八句:“此儿名小闹,揪拽打撕挝。有尿
不让把,无牙爱啃书。一饿险就变,所吃食渐多。忽然哭声住,笑口小弥陀。”①
①鲁迅原诗:“廿年居上海,每日见中华。有病不求药,无聊才读书。一阔脸就变,
所砍头渐多。忽然又下野,南无阿弥陀。”
八个月了,十个月了,闹闹还不长牙,爸爸妈妈着急了。书上说从六个月起就该每
个月长一对牙呢。莫非说,因为闹闹爱吃糖,牙在长出以前已经姓没了吗?还好,快到
一周岁的时候,终于冒出了两扇“大门”。
邻近医院负责这一地段儿童保健的医生、护士阿姨,为闹闹也跑了好几趟呢。种牛
痘,一次没出,再种;预防小儿麻痹症,吃药、注射;有点什么不合适,往保健箱里投
进个写上姓名地址的纸条,阿姨就来了。
小闹闹,你光知道奶奶疼你不是?你光会从藤车里爬到奶奶身上,又从奶奶怀里爬
到妈妈背上;你光是饿了就哭,渴了就闹,吃柿子吃得高兴,小嘴片子挂着汤汤水水,
跳着脚一声声嗷嗷地叫唤……你简直是“有福之人不在忙”啊。你可知道有多少人给你
服务吗?
小闹闹,你可知道你生在什么样的国家,生在什么样的时代!
真可惜,现在你还不懂。尽管你已经会走路了,扑在人身上喉喉地笑;你会含含糊
糊地叫奶奶了,虽然还不辨平仄;说开灯,你就去拉线,说“毛毛”,你就满头乱摸,
说鼻子,你就用手指去挖鼻孔……尽管这样,毕竟你还小啊。爸爸到书店去看,连看图
识字的幼儿读物,对你来说也还嫌太深呢。
快些长大吧。陆放翁说:“爱而不知教之,犹弗爱也。”到现在为止,爸爸还一点
也没“教”过你呢。你得长大啊。
那时候,你自然要起一个像样的大名儿,那时候,爸爸将对你说一番别样的话。
我知道,那时候你若有机会看到这篇文字,也许会满正经地激着爸爸的鼻子,说:
“哼,你若是以这样专注的热情。用。心的态度对待工作,工作一定可以做得好得多!”
小说简评:
邵燕祥,人们都知道他是一位著名诗人,80年代初复出之后,又发表了不少有影响
的杂文随笔,但知道他也写小说的人就很少了。因为他本来就很少写小说,而且小说一
出来,又受到不公正的批判,于是被历史的尘埃湮没了。
《小闹闹》这一短篇小说发表于《上海文学》1962年第6期,当时正处于60年代初的
经济困难而文学环境相对宽松的时期。可是,邵燕祥命运多舛,他的《小闹闹》搭乘的
只是宽松期的最后一班车。时过两个月,“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声浪就开始了对
文学的摧残。《小闹闹》不过是写了一个婴儿的诞生,给父母给家庭带来了又忙碌又紧
张又欢乐又欣慰的氛围。它并没有触犯政治,但极左政治连这样一篇充满生活气息的小
说也不能容纳不能放行,在《文学讨论》以及《河北文学》《作品》等刊物上先后进行
了批判。如一篇《关于题材》的文章认为,《小闹闹》“以第一人称总结了第一次做父
亲的经验”,“全部过程充满了琐屑的叙述”,“全部过程又充满了庸俗的卖弄”。文
章严厉地斥责“作者有什么必要借用艺术的形式告诉我们地的‘公子’的这些行状呢?
他不是扩大了艺术作品的题材,而是滥用了扩大题材的名义,不加选择地摄取一切,表
现一切。婴儿生活里有许多值得描写的东西,然而作品所选取的题材没有任何典型的意
义,它只是以其本身的形式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典型,这是名副其实的所谓‘家务事,儿
女情’的典型,是烦琐的‘家务事’和卑微的‘儿女情’相结合的典型”。
《小闹闹》的确是写儿女情家务事,难道它就该排斥在文学视野之外吗?世上从凡
人到“伟人”究竟有谁能够与家务事、儿女情隔绝呢?且不说那些写儿女情家务事题材
的小说而成为世界的名作,就是这篇《小闹闹》被斥为烦琐、卑微、庸俗也是不公正的。
你看,由于小闹闹的降生,他的一哭一笑一动一举带给当爸爸的及一家人那种生命意义
的欢乐和爱的温馨:“爸爸妈妈端详你,揣度你,好像你还是一个没有揭晓的迷。怕把
你看醒,不敢离你太近;怕把你吵醒,说话压着嗓门。”小说还不只是有声有色的描绘
了“小闹闹你给家庭带来多少朝气”,而且将这生命的“朝气”和家庭的爱升华到更高
的境界:“快些长大吧。陆放翁说:‘爱而不知教之,犹弗爱也。’到现在为止,爸爸
还一点也没有‘教’过你呢。你得长大啊。”这里,作父亲的教子的责任感,对小儿子
的期待与希冀溢于言表。小闹闹长大了,“你若有机会看到这篇文字,也许会满正经地
戳着爸爸的鼻子,说:‘哼,你若是以这样专注的热情,用心的态度对待工作,工作一
定可以做得好得多”!读者谁也不会作出这样的理解,不会认为这位爸爸因为小闹闹而
妨碍了工作;正因为当爸爸的具有这样深深的爱,才会激励他把工作和事业干得更出色
更漂亮。作品从“小儿科”中也就造就出大境界了。
当然,所以选用《小闹闹》决非仅仅是为了消除给它头上泼撒的污水,更为重要的
当它回到应该回到的历史位置之后,你就会发现当代文学从五六十年代到八九十年代的
历史连结点。当新写实小说初涌的时候,曾引人惊讶和新奇,它为什么那么突然?其实,
当你阅读池莉《太阳出世》所写的孩子出世给父母带到的几多忧愁几多欢乐的小说时,
你再回过头来看一看《小闹闹》,不难感到原汁原味的写家务事的新写实小说有它的源
头,它是文学历史的回归,又是历史的延续。这也是“小闹闹”有其大意义的一条因由
吧。
文学视界扫描校对
青春赌注
燕子
1
我没来由的感觉不好。
都说我是个商界奇女子。倒也是,灵光的脑袋加上并不丑的脸蛋使我从商以来
所向披靡,业绩彪炳,是为公司一根顶天柱。
但今天仿佛遇到了克刂星。
谈判在外商落住的晶都大酒店的房间里进行。我曾恳请外商到我的办公室来,
但他执意不肯稍移玉步。这间卧床巨大而只有小小的梳妆台和床头柜可供放文件的
客房,给我一种滑稽和不塌实甚至坐立不安的感觉。
这也许是外商攻心战术的一部分。
出们前,林经理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地重重拍拍我的肩膀说:“这日本鬼子特别
难缠,但是个不可多得的大客,你必须搞掂他。”
我便以一副重担在肩,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姿态出现在日本人的面前。无论
多大的场面和阵势我都曾见识过,还能让一个日本人吓倒不成。
这日本人的眼神倒不邪,不过前额每一道硬邦邦的皱纹都充分闪烁出武士道的
光泽,那不怒而威的气势使我怀疑他青年时代是否曾扛过枪对付过我的族人。
我先辈八年抗战,以胜利告终,对日本人何惧之有?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没等我举起大刀,日本人便叽哩呱啦先数落一遍我方资料不全,卖价太高,细
节不明,工艺太粗等等一大堆不是。
这种伎俩跟我逛时装店与个体户讨价还价时所施的手法有什么两样!
那份厂家传真过来的资料我曾花了两天时间去整理。我胸有成竹地用夜校学来
的蹩脚日语一一解释直至他无从挑剔。
最后卡在价格上。日本人一分钱一分钱地跟我压价。他不厌其烦地千百遍重复
必须压价的理由。
日本人的富裕大概就是靠这种耐心堆积而成的。一个日本人在谈判桌上逐个零
件一分一座地压价,就可以养活几十个日本人了,真是划算。
可惜我的磨功远远未修到道行,只有在最后防线步步退让。
就在我让到他肯定已大赚无疑的价钱时,日本人流露出一丝可以敲定的疲态,
我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我高兴得太早了。日本人额上的皱纹马上又紧紧聚拢,绝不让我有喘息的
机会:“OK,我们今天谈得很顺利,不过,等一下我的助手会拿些资料来,那将会
证明你的价格仍是高出一般市场价格的。”
这老狐狸要我!我一阵泄气伴来一阵心酸,泪珠儿竟盈盈的就要从眼角坠下。
“对不起。”我起身走进卫生间。
我用清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我模样有点惨不忍睹。倒不是脂粉剥落、皱纹显
露之类,而是精神上的疲惫和伤心。
真累,真可怕。一个日本老人已经够难对付了,再加上年轻助手,我会被他们
玩得团团转。
这一瞬间我真想撒腿就跑。
我没有能支持我随心所欲,想不干就不干的经济实力,也没有可令我趾高气扬,
干活时挑肥拣瘦的后台。我必须工作才能生存。如果惹翻了日本人,我就无法向公
司交差。我那顶头上司允许你立无数次的功,却不允许你出一次差错。一次意外,
足以致命。
我深深地呼吸一口气,试图令自己由心浮气躁回复到心定神宁。
这日本人压价已压得我心疼无比,底线已近,我他妈的说什么也要砍口一刀,
如果他还硬要压价,那么我便挥挥手故作潇洒地说声“拜拜”,看他会不会像街边
的小贩那样看见大鱼要溜了便赶紧收线。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我重整士气,准备与之一决雌雄。
我冲着镜子里的映像大大地做个“V”字手势,便大踏步地走出卫生间。
我端起床头柜面上的白开水一饮而尽。
就在我把杯子放口原处的时候,敞开的房门口出现一团高大的阴影。
几声多余的礼貌性的敲门声后,进来了一位年轻人。
中国人!自己人!
我居然由衷地感到高兴和心安。
其实中国人的外貌与日本人区别并不大,但我认准了进来的是个自己人。
“你好!”他用标准的国语对我说并伸出右手。
“你好!”我握住他的手,竟有种想诉说委屈的冲动。
他的眼神含着一种安抚,似乎知道我这几个小时的艰难。他微笑着自我介绍。
“我叫辛浩。”
“我叫方祺尔。”我抽回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