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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事情我花一个钟头即可做完,但让他们插手,可令他们产生参与感和认同感。被
人重视的人做事会十分认真和起劲,我毋须解释,他们自会明白我今天上午到底做
了些什么。
人在江湖,抵挡人事压力的最有效招数,并非以毒攻毒,顶硬上,而是放软身
子,将攻势悄悄容纳消弭于无形之中。
“方小姐电话。”有人喊了一声。
我拿起话筒。是辛浩。
“有桩麻烦事,那批货中的底盘日本人想换另一种尺寸,四边各加大一厘米,
不知可否?”
“如果工厂来得及重新铸模,应无问题,但成本提高了,价格怎算?”
“那是一个简单的附件,不必再讲了吧?”
“不行。”我斩钉截铁,上午受日本人的气多了,总想伺机撒出去。
“那你说多少?”
“按该附件的原价提高百分之二十。”
“你太狠了,方小姐,给点诚意。”
我也觉得自己大开狮子口有失风度,便实实在在地说;“百分之十吧!”
“百分之五,一口价,怎样?”
没想到他下手比我还狠。为虎作怅,是可忍,孰不可忍?
“百分之八,愿意就成交。”我狡猾地顿了顿,“辛先生,别因小失大呀!”
对方也停了一下,似乎拿不出新的主意后说:“多谢了,方小姐,你的确算是
个中高手。”
“承让了。”我客气地说。要不是他上午给我的好感,我才没那么好说话呢。
想到斗不过日本人便找自己人出气,不禁有点惭愧。
“请尽快通知工厂。”辛浩说,‘有关条款稍后我修改好合同会送到贵公司。”
“OK”
随即立刻又挂电话又发传真通知上海工厂新的附件尺寸,等工厂没问题的回音
复来,已是薄暮时分。
走出办公楼,漫天红霞在摩天大厦顶上疾驰,美丽非凡。
大门右边是拎着头盔的夏伟驿,左侧是倚着皇冠小车的辛浩。
啊哈,桃花运来也。
我想还是喝水鱼汤安全一点。
我走向夏伟驿。
辛浩耸耸肩,“原想你能给我一个致谢的机会。”
“一餐饭?免了。我有长期饭票。”我接过夏伟驿手中的头盔。
“这位先生真有福气!”辛浩递给我两份合同,“请过目,盖好公章后再还我
一份。”
“明天再说吧!”我把合同收进手袋。
“明天见!”
危险人物,不如不见。
就在辛浩的车子超过夏伟驿的摩托车时,他还摇下车窗伸手摆摆又合拢着收回:
“明天见!”
好像我自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竟能感到心脏突如其来的激跳。未敢多想,我的手拉紧夏伟驿胸前的衣襟。
“他是谁?”夏伟驿扭头大声问。
我没作答。
辛浩,到底是敌是友?
无论是敌是友,我都必须面对他。
当第二天傍晚又在公司门口见到辛浩时,我二话没说便上了他的车。
藉此,我要告诫年轻的姑娘们一句:当你要跨上男人来接你的车子之前,千万
要细细想过之后才迈步,因为这关键的一步可能会决定你整整的一生。
“今天由我来安排,你不必再费脑筋。”
我无言地望了他一眼。
“我知道这不容易,你是那种喜欢说了算的女人。”
今天辛浩怎么特饶舌?
“你以为你是谁?”我不得不自卫反击。
“你愿意我扮演何种角色?”他故作幽默地笑笑,“我打赌,假如你和几个朋
友一起商量该去哪家餐厅吃饭,你绝不会等着让别人去做决定。”
“是吗?”
“但今天由我说了算。”
“我不喜欢这样。”
“太糟了。”
但他的笑明显地表露出对我已坐在他车上听他展示口才的情形相当满意。今天
他似乎处于最佳状态,我甘拜下风。
在竹子林的拐角处,路中间围着一堆人。
怕是出事了。
果然。有一衣衫褴褛者躺在血泊中。
旁边有胆大者伸手探探伤者的鼻息。
“方小姐,不好意思了。”辛浩把车停稳后下车打开后座车门。
“把他抬上来。”
有人七手八脚的将伤者抬上辛浩的车,有人僻僻啪啪地鼓起掌来。言语中除了
对辛浩的赞美就是对弃伤者不顾而去的肇事者的咒骂。
这世界好人坏人有时倒是萝卜青菜一清二白的。
有人冲着我竖起大拇指。
我望望辛浩,心中竟为伤者深深感激他。
从医院出来,辛浩洁白的衬衣袖子上已沾了一片污秽。
“对不起,方小姐,也弄污了你的裙子。”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带携我积德,该我多谢你的。”
“我们像不像粤语残片里的君子?”
我们一同大笑起来。有生以来第一次笑得如此欢畅,如此开怀。
一辆汽车从我们身边疾驰而去。辛浩猛地拉着我的手臂,一直护着我过马路。
“我不想再做一次好人好事。”
从来没有人拉着我的手过马路,从来没有。
感觉是这么新鲜。
正是下班时分,街上挤满了人,全是陌生面孔。辛浩的眼光并没情深款款地落
在我身上,但他紧紧地护着我过马路,天下这么大,在这一刹那,我只认识他一人。
短短的十几步路,我竟心念百转。
来到辛浩的车子前。
辛法打开车门时问:“我们这副模样进餐厅,人们会怎样想?”
“谋杀亲夫未遂!”我笑道,猛觉失言,急忙噤声。
辛浩却似痴了般望着我。
有个很好的往回走的借口,但两人都好像不甘心因为衣服污糟了就中途而散。
“何不买些面包汽水上银湖山顶自助一餐?”我故作天真之态,为自己解窘。
“好主意!”辛浩以掌击额,“方小姐,你是否永远都这么醒目?”
“也有蠢的时候。”
“女人蠢的时候必定是最可爱的时候。”他说。
那我现在必定是不可爱了?言多必失,辛先生,你好自为之了。
辛浩何等人物,马上觉察出我的心头不快。他悄声说:“看重男人评价时候的
女人最蠢。”
我如雷轰顶,竞不能动。
过去很少有一句话就能触及灵魂、哀乐尽显的。这是否就是所谓的“开始”了?
如果是,这个阶段最暧昧最刺激,最叫人提心吊胆,精神恍惚。
我不愿意束手就擒,我努力把思维调校到世俗观念上去。
他有什么背景?他成家了吗?他跟我套近乎的目的何在?我对他一无所知,胜
算的机会有多大?
生意人,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审忖衡量一番,但感情的规则回回不同,无法预测。
偏偏我又是个爱情至上主义者。
辛浩只是微笑着,充分显示魅力地微笑着。
原来男人的笑容也是可以摄魂的。
我客观地打量着他。的确不愧是个英俊的男人。皮肤不黑不白,面孔线条硬朗,
眼睛鼻子生得英挺高贵,除了两片嘴唇稍嫌薄小外,几乎无懈可击。如今漂亮的男
人大多有“奶油”味,但他文雅却不失男性本质。
在这一刻,我突然感到,眼前这位春风满面的男人,与我平时接触的那些商人
气极浓的男人不一样。他的身上带着一种动荡的不圆满,一种连他自己都不知晓的
不安定。似乎在他的成功中,还未包括对一个倾情女子的成功。
不管开大开小,骰子是掷定了。因为我已心甘情愿地跟辛浩在杂草丛生的银湖
山顶背靠背地啃干面包。
这千面包的味道比水鱼汤好多了。我好像已很久很久没有这般饿过。
我们天南海北地瞎扯着,无论他说什么,我总觉有趣。我看着他,不知为什么,
心中有种难以形容、无法解释的满足和惬意。我笑了,一边说话一边笑,忍都忍不
住。
“看上去你很高兴。”
“是呀。”我说。
他疑惑地瞅着我:“你是不是真的这般高兴?”
“是呀。”我再答。
他好像被我的笑容弄迷糊了。因为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我那么开心的。
这种莫名的高兴弄得我很兴奋。我的声音变得又急又大,甚至刚说完就忘了说
过些什么。我意识到自己失态,但我同时失控了。
辛浩受到感染似的,说话不再句斟字酌。
“你捱过饿没有?”我的脑子里又蹦出另一念头。
“没有。小时候家里虽说不富有,但总能吃得饱。”
“那你就少了一些悲惨的故事也少了一些甘饴的回忆。”
辛浩凝视着我说:“你是个有故事的人,可否讲一段听听?”
我终于可以控制住自己的笑神经了。我静默了好大一会儿,才再开口说话。
一个灰蒙蒙的雨大,我因偷吃了几片方蜜儿的饼干而被养母饱喂了一顿棍棒后
扫地出门。我舔着自己的咸泪心酸得直想就是做乞丐也不再回转。直走到脚软,才
发觉自己已到了郊外田头。
春寒料峭,田埂湿漉漉的,新翻犁的土地也湿粘一如我被雨水湮湿的身子。就
在我茫茫然地踢着土坷垃的时候,被一片绿色的蕃薯叶吸引住了。
我扑上去,把手插人松软的泥土里扒拉,竞挖到了一块刚刚发芽的大蕃薯!
用土坑里的积水擦洗净泥土,我狠狠地咬啃下去。天下没有比那口嚼烂了的甘
浆更甜美的食物了。
吃完那块蕃薯后,我便折了根棍子在田里细细地寻找被秋收的锄头砍伤后掩埋
在泥土里,在春雨的滋润下发芽出叶的薯苗。结果,我挖到了一堆不下五、六斤的
蕃薯。捡了个农人废弃的破簸箕,费了好大劲才把蕃薯运回家。
那晚,养母煲了一锅加了姜糖的蕃薯糖水,更亲手盛了一碗递给我。接过那久
违的亲情,我背转身,泪如雨下,喉咙如同哽满沙石,直至今日,我仍回想不起来
那碗糖水是怎么咽下去的。
辛浩看着我,低喟地唤了声:“哦,祺尔!”
第一眼看到辛浩,就有向他诉说委屈的愿望。这些深藏于记忆的故事,平时根
本不曾追思,怎么就说了出来?
我把手中剩下的一口面包抛得远远的。自那天起,我就发誓今后一定不再挨饿。
当然,如果不是世界大战地震海啸之类的天灾人祸,我是绝不会再挨饿了。
山下万家灯火,每盏灯都给人温馨的联想。每次受了伤,我都会躲进自己的小
屋把一切伤害因子关在门外。那小屋是公司对我辛勤工作的唯一奖赏。跟许多同代
人一样,我在工作中得到了个人生活所不能得到的满足。平日在商场上打天下,艰
苦辛劳,险像环生,为着取胜,必须顶着坚厚的盔甲,一点轻松随意的形象都不曾
有过。但今晚,我真情真性毕露。倾诉之余。竟渴望有个人可以依傍。
从来不曾对哪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有如此强烈的渴求。好像有种无法独立完成
的事情,需要另一个人的援手才能去做。
辛浩懂得抓紧时机,他握住了我的手。
一阵颤栗从手掌和心脏同时开始,迅速扩散全身。
我握过许多男人的手,都不曾有过这种转瞬即逝但令人愿不惜一切会抓住的感
觉。
我和辛浩的眼神都不再游移,彼此固定在对方的脸上。
感情与时间原来是完全没有关联的。夏伟驿围着我转了几年,也不及辛浩仅露
一面。
我似乎从没正式谈过恋爱,就算跟夏伟驿出去看过电影吃过饭,也当对方是大
麻风,离得几尺远,客客气气地说话,淡而无味地过几个小时,然后回家。
我不是天生的善男信女,只是没有浪漫放肆的对象。在进入角色的时候,我在
乎那种称之为爱情的感觉。
“深圳真是块宝地。”辛浩突然说。
“哦?”
“如果换个地方,我们也许永远也碰不到一起。深圳就这点奇妙,不同的人,
不同的东西全挤在这小块地上,每天都可能有意外的惊喜。”
脚下的城市镇满碎钻般烟烟发光。我抬头仰望,洁白微凉的月光如水柔和地浇
淋着我的头和我的肩,空气夹着青草和泥土的芬芳,使人微醉。这样柔美的夜,总
诱人想做点很甜蜜很温馨的事。
但我和辛浩仅止于执手相望而已。
我松开手,试探着问:“回去晚了,不怕老婆闭门不开?”说完,心狂跳不已。
辛浩脸上出现很奇怪的难以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