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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细,都得亲为亲为,容不得半点差错。
日本人习惯于激烈竞争、努力拼搏的社会,更要求职员对上司的指令绝对的言
听计从,说一不二。所以,辛浩为日本人打工,无异于绵羊入虎口。但他把日本人
当作磨刀石。
日本人的磨功我领受过了,日本人训练出来的人物是不是一流我可不敢肯定,
尽管辛浩在我眼里就像情人眼里的西施。
一天,有个曾经有过生意合作的朋友张培跑来公司找我,说在广州春秋交易会
上与一个美国客商订了几个货柜画满明星头像的文化衫,首批货到达后,美商借口
缝纫工序太差要求退货赔偿,同时出现另外一个美国人来压价收购。
“太可恶了,这简直是个阴谋。我不想让那狡猾的奸商得逞,因此坚持不再卖
货给他。但工厂的货已全部发运到深圳,积压在仓库损失巨大,你能不能帮忙找个
客户推销出去?可以给你一些代理费。”张培愤愤地焦急地说。
大赞张培的骨气同时,也为他发愁。眼见夏季已经开始,再推销不出去待到秋
凉转季就要亏大本了。可是我手头上没有做纺织品的客户。
我找到了辛浩。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也刚好没做过文化衫。不过,也算你那朋友命不
该绝,明天有个香港商人过来,他好像什么都做的,看看有无戏可唱吧。不过,香
港人精明无比,对大陆国情了解甚透,他们赚的无非也是中介油水,一分一厘都算
得很死,做生意时常常不计烦琐,货比三家,价高者得,有奶便是娘。因此,要捉
住一个香港商人并不是一件易事。”
“好啦,好啦,我不是来取经的。”我说,“我打扮得靓靓出场走一遭怎么样?”
辛浩揪一把我的鼻头,“想用美人计呀?我可不想给别人揩油。”
“生意场上,有时女人的作用会不同一般。”
这年头,哪个行当的女人不需要作出某种程度的“色诱”?才学本事固然要论,
但美丽的脸蛋、迷人的笑容仍起相当甚至决定性的作用。
“我那日本主子就曾经不买你的帐。”
“结果我也没输呀,还赢了你这个大头彩呢!”
“还不知谁赢了谁呢!”他又乱揪我的鼻头。
“说正经的,这个忙你帮不帮?”
“为何如此卖劲,是否有啥私情?”
“三十年前差点嫁给他呢!酸瓜味道如何?”
他揽紧我:“我的。”
“你的。”我心里柔情波动。
更感欣慰的是,我们能携手去应付一件事情。
我坐直了身子说:“日本人心胸狭窄,生性多疑,缺乏人情味,自然难哄。香
港人则不同,灵活得多,只要增加点感情投资,事情就好商量多了。”
辛浩戳戳我的额头;“想不到方祺尔的心理学还有点造诣。”
商场上每分钟飞砂走石,血肉横飞,不研究敌人,何以立足?话说出来也就这
么几句,但得经过多少人和事才说得出来!
其后几日,辛浩先后几次领着香港客商卢先生到仓库看货样。可是,香港老板
除了百般挑剔之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其实,因是存货,张培开的格已是很低了,
他不望赚钱,只求把文化衫平价出手,换回一笔流动资金便够了。那卢先生看出了
道道,还想趁机多斩一刀。
辛浩看到卢先生虽然一副不很情愿要这批货的模样,但又忍不住几次主动提出
来讲价,认为只要再加点火候,饭就煮熟了。他决定,晚上请卢先生吃饭听歌,要
我一道。
“方祺尔出征,没有攻不下的堡垒。”我说。
辛浩在电话里嚷:“不准放电!”
我大笑,怎能那么轻易就给人便宜。
港商卢先生一到福相,但初见我的那副神情就好像以为我要把一颗炸弹塞进他
那件斜纹圆领汗衫和撅出的大肚子之间似的。
我大概武装到了牙齿才会有如此惊人的效果。当着辛浩的面,我几乎使不出以
前对客户的那种诱人的笑容。
原来在辛浩面前,我有许多事是做不来或者不愿做的。
幸而很快地,卢先生便显示出父亲般尊重女性精英的态度。香港经济的巨大成
功就是卢先生这类聪明人创造的。
我如同受到感染和暗示,生意场上应酬所需要的风度一下子回归了。
我盈盈一笑,请卢先生落痤。
几乎用不着辛浩介绍,我已有喧宾夺主之嫌。
在我灿烂笑容的辉映下,卢先生自然不便再大诉做生意的难处和收起日本式讨
价还价的架式。
其实,这位卢先生的心中已有数谱,今晚一餐只不过是想游戏快点结束。那批
文化衫虽说不在他的生意计划之内,但他要是接受了,无疑可意外多赚一笔,我们
送他一个台阶,他便乐得顺水推舟是了。
结果皆大欢喜。辛浩结晚餐的帐,卢先生结听歌的帐,约定次日与张培签订购
货合同。
而我整夜除了说几句好听的恬,喝两杯加了冰的马爹利外,丝毫无损,甚至连
手都未与卢先生握一下。
辛浩和方祺尔,无疑是最佳拍挡。我甚至一时陷入他当老板、我当老板娘的幻
想。
“辛浩!”
一个尖利的女声。
我惊然一惊,以为遇到我最怕见到的女人。
辛浩倒还镇静,满脸笑容地与那女子打招呼。
那人的犀利的目光在我与辛浩之间溜转。
我如芒在背,心脏开始扭作一团隐隐作痛。
做人真不要做那些在大太阳底下不能披露的事。一种旦夕困扰和担惊受怕的感
受令我的幻想灰飞烟灭。
我做不了辛浩的老板娘。因为夜深之际他并不能跟我一同回家。
战胜困难的快乐和分离引发的痛苦形成巨大反差,轰然碰撞。一刻钟前还仿如
摘到天上星般雀跃,瞬间即从头顶凉透到脚跟。
我推开要拥吻我的辛浩,独自向住处跑去。
只有快速的奔跑才能使头脑麻木。
当我扶着楼梯扶手一口气攀上五楼时,却被门前一团黑影猛吓一跳。
“祺尔,你回来了吗?”
夏伟驿!
“我妈叫我送些莲子百合糖水给你吃。”
开门开灯才见夏伟驿怀里抱着个保温瓶。
“你又跟那个辛、辛先生出去了?”
“嗯。”我不愿回答又不由得不说实话。
“我妈说过外面的坏人很多……”
我忽然对他生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怨气。女孩子把“我妈说”挂在嘴边已经够
幼稚了,近三十的男人还口口声声“我妈说”,也不怕寒碜。
夏伟驿根本就不是傻透的人,怎么会总像是他妈妈的附脑?
“以后别老送吃的来了,我减肥。”我说。
“瞧你那竹竿样再减肥不成灯芯了?”
啊吓,天开眼,夏伟驿居然也能说出高智商的幽默话了。
如果他一开头就用这种腔调跟我说话,至少不会板凳没坐热就招致逐客令。
但我现在真的没精神去挖掘他的幽默潜能了。
恭送夏伟驿出门后,我脸都没擦就躺到床上。哪位圣贤说过:睡眠是甜蜜的,
成为顽石更是幸福,我正需要如此。
6
刚踏进公司门口,林经理苦着脸迎上来说:“快去新老板的办公室,他有事找
你!”
两分钟后,我看到新调来不久的刘经理两道眉毛弯,曲着连成一线。
我从未与这位刘经理单对单面谈过。我知道同事们都怕他,似乎他有一种无形
的势,就像武侠小说里的高手,刀没出鞘已剑气逼人。
刘经理的办公室给人一种冷的感觉。无论是一棵摆在窗边碧绿的大叶葵,还是
茶几上没有烟灰的烟灰缸,或是像单人床般宽大黑亮的大班台,都一样。
“方祺尔,这是你过去两个月的上班时间表。”刘经理把一份考勤表递给我,
上面有人认真地圈点了迟到早退的符号。
我惊吓了一跳。谁那般有闲工夫整天盯着我?我定定神,分辩说:“外出办事
是很正常的。”
一个业务员如果整日坐在屋里啥也不干,生意和利润会从天上掉下来吗?
“林经理也这么替你辩解。但问题是你真的每次都是外出办公事吗?从你上班
下班的时间看,你不是个很守纪律的人。”
刘经理的块头不算高大,但他的鼻梁很直,像是用尺子在脸的中部量准了才画
款订做的,鼻梁两侧的眼睛视线同样笔直地落在他跟前的人的脸上。
我说:“我向来如此。”
他呆了一呆,可能从没有下属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这样的话。
“那么你是认为自己对公司有突出的贡献可以享受特殊待遇?”他的声音开始
升调。
“我想,没搞破坏已是一种贡献。”
“但你破坏了制度。”
“我认为公司最大的目的是多做生意多赚利润。”我实话实说。
“自以为是的后生毛病,知不知道我可以找出十条理由来驳斥你这句话?”他
的眉毛几乎拧成麻花状了。
“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我死撑着不让声音断截。八小时以外为公司的操
劳实在多余和无益。这一瞬间我决定今后再也不犯傻了。
“也没必要费那个劲。你不像一个不破坏又没建设的废人。”刘经理把我的上
班记录“刷刷”撕成碎片。
“既往不咎。林经理欣赏你,自有他的道理。希望你今后好好的工作。”
我一向都好好工作,我从不偷懒耍奸。
“对了,”刘经理冷峻的脸现出一丝柔和,“总公司来了几个领导,晚上公司
请他们吃饭,你也一起来汇报工作吧。算加班。”
这份工真不好打。我‘嗯”了一声,转身离开刘经理的办公室。
同事们用含着猜测我前途如何的目光瞅着我。
真是烦透了。
对前途,我从无拟作具体而长程的目标。对现在的工作,我甚感满意,还想一
如既往务实地努力干下去。空穴来风,一向就这么走着的路忽然就多了些陷阱。
我不想无端被刘经理再度训话,下班后便回家包装一新出现在各位领导面前。
才知公司稍有姿色的几位小姐都被同时叫来“汇报工作”。
真他妈的。公关“攻”到自己人身上了。
看来刘经理是想掌稳公司这把舵了。
我觉得如果自己在这方面助他一臂之力,简直是种耻辱。冲着客商微笑尚有自
尊自信,冲着上级领导媚笑却是贱格可卑。
我食之无味,总想找个什么借口早点溜走。当某位领导“亲切地”说“小方的
工作干得不错”时,我只会干巴巴地答应两声“哪里哪里”。
但直到饭后前往另一豪华舞厅,我都无法脱身。我暗骂自己的懦弱和笨拙。
舞厅灯光一暗,音乐响起之时,刘经理便带头请个小姐上场,更亲自给几位领
导配搭舞伴。我有幸推脱,便静静地坐在摇曳的烛光旁,失神地看着那些时髦的人
群。
刘经理和几位领导各自拉着一位女同事乐呵呵地舞兴正浓,那笨拙的体形和操
练式的舞步毫无美感。伴舞的姑娘们个个灵活自如,美丽欢快,自信从容,平日见
到大官小官的拘谨全抛在舞场之外,毫不吝啬地放射出自己的活力,为别人织造一
点浪漫的梦。嗅着夜生活那种颓靡诱惑的气息,我望着那位眼圈画得太大太黑,整
个白眼球失去屏障似的暴突的会计小姐,思忖着她为什么从不为自己经手的帐目常
出差错而不安。
一曲既毕,他们大汗淋漓地下来,我却觉得舞厅的冷气开得太大了点,毛孔直
缩。
在音乐的掩饰下,我听见刘经理对其中一位领导说:“今晚直落,跳完舞去食
街宵夜,然后到桑拿浴室按摩按摩,松松骨……”
那人满意地频频点头,“好好”声不断。
如今的官们,不管是重新焕发活力的老干部,还是凭各路本事上来的新贵,对
权力都有种“过期作废”的忧惧而要把权力运用到极点。在深圳的男女,所寻求的
并不是安全而是刺激。这段时间里,有签单报销权的人所花的钱比建国以来任何时
期都多。他们用“阿公”的钱为自己建立更大的势力和更少的道德,享受着从前想
都不敢想的生活。
上午挨刘经理一顿好训,以为他是个堂堂正正的实力派,但今晚却亮出了“擦
鞋仔”本色。
一位处长用纸巾擦擦脸上汗珠,口中吐着酒气向我彬彬有礼地递上一只胖手,
眉眼间绽开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