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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那张漂亮诱人的红唇就像泛着白沫的咸萝卜条样。菱子暗暗下了决心:就是找个扛水泥
包拎灰桶的活,也要挣够2000元还给继母,不再让父亲难堪。
又是一个华灯闪烁的夜晚,菱子去了江北路的劳务夜市。这个劳务夜市靠近集稼嘴码
头,上船卸货、扛扁担的活倒是有,可那是汉子们的营生,谁也不瞧菱子一眼。她像一只在
打扫一空的晒谷场上觅食的小鸟,惶然无措地倘徉街边。一个手臂上戴着红袖章的中年汉子
拦住菱子:“小姐,想找工作吗?”
菱子看看那人手臂上的红袖章,点点头。
“有家旅社要服务员,你干不干?”
菱子迟疑了一下,又点点头。
“那好,你先交200元的介绍费,我给你写介绍信。”那人掏出纸笔,向菱子伸出手要
钱。
“找工作还要钱?”菱子吓得不由地朝后退。
“你是个乡里人吧?我替你介绍工作不收钱,我喝西北风去呀!”
“对不起,我不去了。”菱子脸一红,拔腿逃也似的走了。
摸摸身上仅有的3块钱,菱子的心灰灰的。她漫无目标地朝江边走着,初冬的江风吹得
她浑身透凉。她的心里想着要回家,可双腿却赌气似的继续走。
在一个灯火阑珊处,菱子看见一位妇女和一个男孩守着一辆小平板车,车上是一堆土
豆。再往前走,菱子发现那男孩竟是趴在车头聚精会神地写作业,那女人却神情木然地缩着
脖子,盯着眼前的土豆发愣。菱子征怔地看着那母子俩。
“妈”,男孩抬头叫了声。
那女人没有听见,男孩又叫道:“妈,我作业写完了。”
“哦,写完了。”女人重复道。
“妈,不卖了。回家吧,我肚子饿了。”
女人似乎回过神来,她慌忙帮儿子收拾书包,“小聪,你先回去吧,橱里有饭,你热了
吃。不要等你爸。”
“一起回去吧,天这么晚了,又冷,谁还来买?”
“还有下中班的,我再等等。”那女人说着,推搡着要儿子走。
男孩无奈地看看车上土豆,拎着书包走了。
那女人又蹲坐在车旁,勾缩着脖子,一任江风吹散她那凌乱的头发。
看着那寒风中舞动的头发,菱子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疼痛起来。她朝那车土
豆走去。
“给我称3块钱的土豆。”菱子大声说。
那女人的一张苦脸顿时绽开成一朵苦菜花。她用一个透明塑料袋装了满满一袋。嘴里还
殷勤地问:“是下中班了吧,天冷哩,快回去吧,你妈等着呢。”
菱子只觉鼻腔发酸,她把身上仅有的3块钱递过去,拿过那袋土豆就走。她一转身,眼
泪便豆珠似的滚落下来。
菱子拎着一袋土豆,失魂般地游荡,见一路口标有“一勺巷”的字样,菱子突然想到她
的师傅、红星锁厂食堂的刘师傅,他不正住在一勺巷么,去他家坐坐。
菱子这么想着,便拎着一袋土豆去了刘师傅的家。
※ ※ ※
你要想一个月挣五百八百的,去当坐台小姐好了,我看你长得还不算差。
菱子的师傅刘时祥是个黄陂佬。菱子曾听师博说过,他的父亲是在孙中山闹革命的那一
年来汉口的。刘师傅的父亲来到汉口没着没落,便去了大兴园酒楼,投奔了他的一房远亲刘
开榜。这个刘开榜在当时可是个红透三镇的大名厨,他的一手红烧鲢鱼是鄂菜中的珍品,大
兴酒楼因为刘开榜而生意兴隆。刘开榜收留了他的远亲。刘时祥的父亲勤勉好学,很得刘开
榜赏识。他父亲便在汉口立下足来。直到刘时祥这一代,子承父业,靠一手过硬的烹饪活吃
饭。到了刘时祥的儿子这辈,莫说子承父业,就连一口卡巴脆响的黄陂话都不愿说,喋一口
的汉口腔,以为这样才抖掉了几辈子的土腥气。刘师博见菱子拎着袋土豆来看他,又高兴又
是生气:“你这个伢,看师傅连水果都买不起,拿土豆充苹果呀?”
菱子见师傅误会了,竟一时语塞。她只怨自己糊涂,怎么就拎土豆来看师傅呢?
“菱子,师傅知道你艰难,以后就空手来,你心里还有师傅,我就心满意足了。”
接下来刘师傅问起菱子的现状,听后叹了声,说他有个徒弟叫汉斌,在一勺巷开了个
“一招鲜”餐馆,生意不错。刘师傅要菱子去找汉斌,“你就说是我要你来的,开头的工资
不少于500。”
第二天,菱子按照刘师傅的话,找到了离大夹街不远处的一勺巷。这一勺巷是因地形呈
一勺状故得此名。巷口处便有标着“一招鲜”的一家小餐馆。
“小姐,吃饭啦?”一个女人迎了上来。
菱子说来找汉斌。
那女人纹过的黑眉朝上一挑,大声道:“汉斌,有女人找。”
应声出来一个魁梧壮实的粗大汉。这就是刘师傅介绍的汉斌。
菱子说明来意,把烹饪学校的结业证书给汉斌看了。
那女人是汉斌的老婆,她忙说:“最近生意不好做,周围的一些小厂都倒闭了,没人进
餐馆,不需要人手。”汉斌横了老婆一眼。又把菱子从头到脚看了二遍,说:要说我这里还
真不需要人手,只是刘师傅的面子是难却的,你要干,包你一天两餐,一个月200元工资,
你看怎么样?”
菱子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和刘师傅说的最低500元相去太远。
“餐饮业我还是很熟悉的,你这工资开价也太低了。刘师傅要你给我开500元,”
汉斌老婆叫道:“刘师傅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当是他,一个月挣个千儿八百不在话下。
我这餐馆现在只有耗子进来,人是不进来的。你要想一个月挣五百八百的,去当坐台小姐好
了。我看你长得还不算差……”
汉斌老婆就着话,狠狠剜了汉斌一眼,这一下却把汉斌惹烦了,“你少在这里嚼蛆。”
他又冲着菱子:“看在我危难时刘师傅拉我一把的份上,你留下。生意做不好,莫谈工钱,
生意做好了,莫说500,翻一倍都行。你一句话,愿不愿意随你。”
菱子遭汉斌老婆一阵奚落,心里不是滋味,真想一走了之,又听汉斌的话,也像是有几
分道理,想想自己四处求职碰壁,菱子点头认了。
说着话,也到中午了。餐馆进来了几个人,只听汉斌热情地嚷道:“李律师,您家来
啦。”
汉斌老婆把菱子支到厨房洗菜剁鱼,她在前面咋呼着招呼客人。
中午和晚上,餐馆来了几拨客人。等到打烊关门,菱子累得浑身散了架。
正待吃饭,只听汉斌老婆道:“那妖婆子又来了。”
菱子一看,竟是刘师傅的儿媳妇叶秀毓。菱子认识她,她曾是纺织厂出了名的美人儿,
还当过区里的“三八红旗手”。这会儿见着,风韵不减。
※ ※ ※
除了一勺巷居委合的麻将屋,“一招鲜”餐馆成了第二处吸引一勺巷居民的地方了。
叶秀毓并没有进店里来,她只是站在门外,估计汉斌已经看见了她,便优雅地转过身,
稍息片刻,便走了。
汉斌如鬼勾魂一般,丢开碗筷就追了出去。汉斌老婆气得扔了筷子:“又把钱送给那个
骚娘们,牌打得臭还瘾大。”
原来,汉斌和叶秀毓是“麻友”。他们几乎每天晚上都在一勺巷居委会的麻将室里渡
过。
菱子在初来的几天里是当小工,很快、她便独立掌勺了。菱子当厨师和她做人一样,实
在、质朴。她建议汉斌不要搞什么“生猛海鲜”这些老套套。一勺巷是平民居住区,要争取
客源,就要降低成本,降低菜价。要以武汉人普遍喜欢的汉派风味为特色。
汉斌点头,连连称是。他近来没有心思做生意,见菱子心眼儿好,处处替老板着想,心
里十分受用,他索兴由着菱子,只要能保本,他也心满意足。
菱子有了用武之地,她便潜心操练,几次去刘师傅家登门求教。刘师傅的精神是越来越
差了。可只要菱子一来,他总是十分高兴。刘师傅本是一个爽朗快活的人、他十分幽默地对
菱子说:“现在经济普遍不景气,小老百姓做生意本小利薄,方针就是讲老百姓自己的故
事,做老百姓吃得起的菜肴。”
菱子听了,顿觉心头敞亮,她回头请人用毛笔把刘师傅的这话写成对联,贴在堂内。餐
馆里顿时有了一种俗文化的味道,进来的人都要先品咂一番,然后再坐下来,放心地吃喝。
不会在买单时因值超所物而心疼。
菱子推出的汉菜品种主要有:牛肚爆雪里蕻,让食客既解馋又下饭;排骨藕汤,汁浓不
腻,清香扑鼻;东坡肉,色泽红亮,酥烂如豆腐;最为顾客称赞的是一道土得掉渣的菜,渣
椒。菱子把大米磨成粉,把红辣椒剁碎和米渣搅拌,放上佐料加工而成。这道菜一推出,成
了“一招鲜”的保留菜肴。
除了一勺巷居委会的麻将屋,“一招鲜”餐馆成了第二处吸引一勺巷居民的地方了。美
味的菜肴,低廉的价格使人们趋之若鹜。
一来二去,菱子和一勺巷的食客们都混得挺熟。经济条件好些的,像教数学的刘老师,
司法局的李律师,他们来了爱点有品味的如东坡肉、蟹粉狮子头之类的菜;鳏居的蔡大爷爱
喝排骨汤,菱子总是给他舀满满一大碗,撒上一把白胡椒,吃得蔡大爷浑身通泰,绰号叫胡
股民的胡一民,是自行车厂的下岗工人,他是一勺巷唯一的一个没有钱敢炒股的人,只要是
他的“川盐化”稍有涨幅,他就一定要来“一招鲜”犒赏自己。菱子只要看他点什么菜,就
能知道他目前已经有钱赚到手,或者是近来有赚的趋势,胡股民常常把他的宝贝儿子小聪带
来吃饭,他夸起儿子来就如同品尝菱子的手艺般津律有味。小聪是初中二年级学生、他在全
市数学奥赛中拿过奖,指导老师就是刘老师。他不光是做父亲的骄傲,也是做老师的骄傲。
“菱子,来一份工作餐。”
一听此言,菱子不用抬头就知道是派出所的罗所长来了。罗所长第一次来,就听他对汉
斌说,他是慕名而来,就冲那句“做老百姓吃得起的菜肴。”
“我这当小警察的收入有限,一个人回家做饭又麻烦,就来工作餐吧,一份5块,不许
对我克扣更不能对我搞腐败,只吃饭不揩油。”
汉斌便把菱子介绍给罗所长认识了。
汉斌的老婆近来心情特别好,餐馆收入扶摇直上,汉斌去麻将室也稀少了一些。她一高
兴,随手给了菱子800块钱。
菱子没推辞,这是她应得的。
※ ※ ※
人哪,还是要讲点良心,老头子对我不薄,我也应该尽尽孝心
菱子拿到了800块钱的报酬,她本想全部存起来,攒够了2000元,就把欠家里的钱还
给继母,省得她在父亲面前甩盘子砸碗。可钱一到手,她又有点舍不得全存进银行。她留下
300元,跑到父亲单位,硬给爸爸塞了200块,“爸,妈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菱
子说着,心里发酸,她忍着泪水说:“再过两个月,我就把2000块钱还给家里。爸,我已
经自立了。”
菱子看见爸爸笑了,她的心里像是灌了蜜一样甜润。
想起上次拎着土豆去刘师傅的家,菱子就觉得愧疚,她买了奶粉、麦片和苹果,问汉斌
去不去看师傅。汉斌一听,高兴得连声说好。汉斌又去买了红桃K生血剂之类的一大堆补
品,和菱子去了刘师傅的家。
他们万万没想到,刘师傅竟然卧床不起,粒米难进了。肝癌已经到了晚期,人已骨瘦如
柴,可是他坚决不住医院接受治疗。
“他儿子呢?”菱子问。
叶秀毓以十分平静的口吻道:“他和我离婚了,听说去了深圳他一个朋友那里谋了个差
事。”
“那你这……”汉斌欲言又止。
“你是说我为什么还要在刘家呆着,服侍一个垂死的病人?人哪,还是要讲点良心,老
头子对我不薄,我也应该尽尽孝心。”
“还是应该叫他儿子回来!”汉斌忧虑道:“他老头子都这样子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你怎么说得清楚?”
刘师傅听得清楚他们的对话,他吃力地说:“他要回来,我死得更快。我早说过……儿
子是脸上的眉毛,有个看相,没有作用……亏了秀毓……关键时刻见人心。”
叶秀毓打断了刘师傅的话:“别说了,省两口气吧。”
菱子和汉斌从刘师傅家出来,心情既沉重又复杂。
“叶秀毓平时活脱脱一个母夜叉的